姒月姚不知道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是无奈要背叛王爷，还是他不会对王爷做伪证？
如果姬贯虹真的以黄莺娘做要挟，以黄廷禄对黄莺娘的一片赤诚，难保他不会做出不利于王爷的证词。
姒月姚低下头。
其他证人，他都可以杀掉，唯独黄莺娘，那是他养父母唯一的血脉。
姒月姬不长的年岁里，压其根没有过选择障碍，做任何决定，不管是冲动的魔鬼，还是温柔的天使，都是为了他的王爷。唯独在此时犯了难。
他绝不会放弃王爷，他难的是，他想两全。
姚驰音今天已经够闹心了，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当时心情就更不好了。“这都什么人啊？带这么多人来，姬大人，您这是向朕示威吗？”
姬贯虹心情也不好了。姚驰音以往对他还算客气，尽量不和他正面冲突，如今是打算一点面子也不给他了。
“皇上，这里每个人的证词都环环相扣，缺一不可。这董啸穹和董啸窿两兄弟，是董洪途将军的一对双生子，此前一直在南疆抗倭，您还记得吧。如今倭军败退，他们才回京城不久，不顾劳累，就来朝廷指证姚驰继。不如让他们先说说如何？”
“哦，朕本以为董家两位公子是去南疆守卫的，没想到是另有所图啊。”
那董家兄弟说：“皇上，我们自是对朝廷忠心不二，发现伏南王爷密谋造反只是意外。”
姚驰音挥挥手：“说吧。”
那董家兄弟便把他们所谓的证据说来出来。
自南疆守军第一次全歼倭军时起，各大家族便发现南疆是个好地方。皇上对南疆守军非常重视，加大了军费投入，虽然仍不很多，但至少未再出现当初异常艰苦的局面。何雄有勇有谋，弃城之举虽表面为人诟病，心里却都赞他做得好，一退一进，以最小的损失，消灭了最多的敌人。且南线东线几乎同时重挫敌军，那之后倭兵虽仍然反复侵扰，但很难再成气候。
所以南疆成了各大家族子弟混军功的地方。各路公子哥来了又走，射几根箭，杀两个人，就算立了大功，功成身退，不会多留。
只有这董家兄弟例外，他们是第一批来的，却比姚驰继还晚走几天。姒月姚本以为他们是不愿和王爷一起星夜赶路，所以才不和他们一起走，且路上他们也不必着急，大概是一路游山玩水，才会比他们晚到了近一个月。
如今看来，那董将军自是姬党一派，而这董家兄弟，从一开始就是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进了军营。
那董家兄弟虽然也有公子哥的傲慢，但对人还算收敛，且作战的确勇猛，杀敌不少，姒月姚和他们也时有接触，对他们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没想到他们竟然来作证了。姒月姚脑内飞转，一边回忆在与董家兄弟的对话中，是否有什么疏漏，一边听他们满口胡咧咧。
“皇上，我们在南疆发现，姬云继，那个，嗯，姚驰继伏南王爷大量联络守军兵士，列了一份三千余人的名单，经我们反复查证，发现他意图拉拢底层兵士，以养私兵。”
“哦？呈上来我看看。”
太监将那份名单转给皇上，皇上看了两眼：“这上面只有姓名，再无其他，你们怎么就凭这个说驰继是养私兵？驰继，你看看这个是怎么回事？”
姚驰继拿过来一看，这份名单确实是他所书。“皇上，这正是我适才所说，想要至少自己记录下来的，抗倭守疆的底层兵士。”那些名字，是他一个一个问过，又一笔一划书写，生怕漏下一人，妥善收在了南疆姬府，不知怎么竟到了董家兄弟手里。
“姓董的两位，你们怎么说？”
“回皇上，我们知道这名单无开头无落款，难成实证，因此特意走访了他们，如今手里有他们当中127人的联名证词，证明王爷确有反叛之心。”
“三千余人的名单，只有127人指证，驰继，你这私兵也养得太少了吧，你这不是养私兵，我看你这是招收家丁还差不多。”
“皇上，127人还算少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因为忌惮伏南王，不敢签名，只有这127人才是是忠于朝廷的勇士，勇于揭露真相啊。”
姒月姚透过纸背，看那些熟悉的名字，说道：“皇上，那联名信中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只是他们多数都没念过书，怕是连这联名信是什么内容都不知道。”
“皇上，外面还有一些人，都是这联名信上的守军，可以让他们上来作证。只是因为人太多，没法让他们全部前来。”
“一会儿再说吧，你们还嫌这里不够乱吗？下一个要作证的是谁呀？”
另一人站出来，这个姒月姚也认识，是宁平的一个大家，战事开始时他就溜出了云州地界，溜得比耗子还快。
“皇上，草民可以作证，伏南王爷以补充军费的名义私征钱粮，实际都落入了他个人的腰包。他再以自己的名义，将这些钱中的小部分用作南疆守军的资助，借以巩固自己在南疆的地位。皇上，国难当前，他却中饱私囊，本就颇为不齿，他甚至还要在军中立威，皇上，他有何企图，昭然若揭啊！”
“嗯，又是一个胡编乱造的，说证据吧。”
“是，草民有王爷当初征集钱粮账目，和实际用于守军军费的明细，前后一对比，皇上自然明了。”
“直接呈上给伏南王看吧。”
“是……啊？”
“啊什么啊？”
那人只好把明细交给姚驰继。
姚驰继接过那两份账目明细来看，发现的确大部分都是陈飞凤的字。
这账目同刚才的名册一样，都应是放在姬府的，难道姬府出了什么变故？
他再看黄廷禄，心中更是担心，不由和姒月姚交换了一下眼色，均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安。
“皇上，”他将账目呈上去，“这两份账目确是真的，只是不完整。我不知道他们是没偷全啊？还是偷全了，但把至关重要的一部分给扣下了？”
皇上说：“来人啊，拿下，大刑伺候，让他把剩下的部分交出来。”
那人霎时脸就白了，跪下便喊皇上饶命，见无果，又去求姬贯虹。
姬贯虹冷笑一声：“是你自己跑来说有实证，却又残缺，求我干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他又对皇上说：“皇上，下官不察，让此等别有居心之徒混了进来，只是这账目问题，还望姚驰继解释一下。”
“姬大人，您的修养哪去了？驰继现在已经是王爷了。”
姬贯虹：“……姚王爷，还请解释一下账目出入的问题。”
姚驰继于是抱拳说：“皇恩浩荡，前后拨出三次军费，让南疆造了两条大战船。可是各位大臣，你们知道造一条战船需要多少银子吗？朝廷拨下的军费够造几条战船，你们知道吗？姬大人，”姚驰继面向他曾经的爹，“您手握兵权，指挥兵部，这造一条战船需要多少银子，他们不知道，您不能不知道吧，兵部不能不知道吧，不如您给大家解释一下？”
皇上：“姬大人，那就请您解释一下吧。”
姬贯虹：“……还有下一位证人。”
“姬大人！您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啊？如果你连这都说不明白，我看也不用请下一位证人了，先治你个诬陷皇族之罪！”
一时朝廷似有冷风吹过，未见兵器，却有剑拔弩张之感。
姬贯虹为了姬云开，还是忍了：“皇上，朝廷拨下的军费，连造一条船都不够，姚王爷账目缺失的部分，大概是用于补充造船之资。微臣因为对伏南王爷竟要谋反而过于震惊，以至于对这项指证未及详查，臣自请罚奉一年，以补南疆大家们的损失。但是皇上，还请先听听其他人是怎么说的？”
“一年不够，两年。”
“……是，皇上。还请……”
“还有，兵部尚书魏执，这造一条战船，该要多少军费，你知道吗？”
魏执汗都下来了，他无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是错。他扑通一跪：“皇上，实在是北线、西线、东线的战事均吃紧，耗费军费颇多，南疆的军费，一时实在凑不出来啊？”
“朕问的是，你知不知道？”
“皇上，臣，臣……”若说不知，便是无能，便是失职，若说知晓，便是隐瞒不报，欺瞒皇上，这两条路都没法走，魏执只好坚持原来的说法：“皇上，当时南疆战局还没有那么紧迫，所以军费都拨给了其他三线，国库紧张，臣只能尽力而为啊皇上！”
“北线拨了多少银子粮草，朕心里记得一清二楚，给得是真不少啊！”北疆是姬云承镇守，所以姚驰音必须做到事无巨细，心中有数。wWw.xqikuaiwx.Com
“至于西部边陲，在南疆战事起来一年余之后才开始的吧？”
魏执：“……”
“而且西疆不过是流寇侵扰，拨去的军费数额却是南疆的23.74倍，魏大人，朕说的没错吧？”
魏执：“这，容臣算一下。”
“不必了，你一个武夫，朕也不指望你会心算。至于东海，如果朕没记错，十余年来加一起，军费是不少，但这四五年，军费也没多到哪儿去啊？魏大人，您说国库亏空，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把朕的国库给亏空的？！”
姚驰音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魏执直磕头：“皇上！臣冤枉啊！”
“你的意思是，我诬陷你了？”
“皇上，微臣不敢……”
“那你有没有错？”
“皇上，臣，臣确有失误，但是……”
“你既已承认，来人啊，把他的帽子摘了吧。”
“皇上！皇上恕罪啊皇上！……”
姬贯虹和姚驰音怒目对视。他虽不管兵部，但兵部的魏执，的确是他的人没错，而且对他忠心不二。皇上如今毫不犹豫就撤了魏执，看来自今日起，他们之间已不必伪装了。
姚驰音笑笑：“至于兵部其他的人，朕看也不必问了，都撤了吧。”
地上于是跪了一片，哀嚎了一片。
姬贯虹：“皇上，兵部不可一日无人啊！”
“封个官还不容易吗？驰继，你暂代兵部尚书之职吧，就让，让唐文舒和宋心玉帮你。文舒，你今日就改为兵部侍郎，叫宋心玉赶紧进宫，让他暂做兵部的主事。”
大臣们仍有反对之声，却气弱了很多，今日皇上太过离经叛道，已不能用常理推断，大家躲还来不及，没有人敢引火烧身了。
姬贯虹：“皇上！……”
“姒月姚，我不想听这人说话，你说怎么办？”
“皇上让我杀了他？”
“嗯～不，你有杀他的充分的理由，我作为皇上反而没有。不行，你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姚驰音呵呵笑了。
众大臣和曾经的大臣：“……”
唐元周在心里一算，呵，他儿子差点和他平级。
宋博庸叹口气，他不知自己的儿子为什么被封了官，他只知道，今日的皇上，如若不是心智出了问题，就是真不在乎这江山了。
他纵使再不满，也得先稳住皇上，首先不能乱了这江山。
姚驰继没想到皇上会提拔宋心玉，他不认为皇上是为了照顾宋博庸才提拔他，那为什么？宋心玉什么时候起，跟皇上也接触紧密了吗？
姬贯虹：如果不是我儿子还在大牢里出不来，我现在就杀了你！
姒月姚：“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复制粘贴中。
其他证人：什么时候轮到我？跪着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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