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绫很少回忆过去,毕竟逝者长已矣,往事不可追。只有偶而午夜梦回,会看到初春绚烂缠绵的樱花如云如雪飘落在男人发间,夏夜漫天烟火璀璨流星般映亮他温柔的眼,和迷离雨夜里有伤在身的男人带着血腥气的吻,情动的交缠呢喃和滚烫的体温。
除了诸伏景光刚离开的时候,降谷绫很少想起他。漫长的时光会抚平一切不甘,何况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比如挖出泄露警方卧底资料的组织内线,比如加速渗透朗姆的势力,再比如借助黑麦砍掉挡路的琴酒,并想办法保证自己势力全身而退。
降谷绫一向认为自己是个讲道理的黑手党。结果在黑麦干掉琴酒的那一晚,看着FBI不再遮掩的真实身手,她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感情摄住,干了一件不太体面的事。那时FBI和琴酒图穷匕见,周遭火光枪声四起,硝烟弥漫。负隅顽抗的琴酒穷途末路意图引爆炸弹让东京陪葬,黑麦与琴酒在东京塔上展开宿命的对决,最后关头成功夺下引爆器,控制住了琴酒。
彼时降谷绫顶着日本公安的身份,望着从一片火光中走来的黑麦—不,是FBI搜查官赤井秀一,心中突然一酸,喃喃道:“你这么厉害,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赤井秀一的身上有和琴酒搏斗的伤,闻言沉默了一瞬,暗绿色的眸子被火光映得更加幽深。他的目光在降谷绫微红的眼眶上打了个转,随即侧头看向在火光中烧成灰烬的组织,云淡风轻地说:“用暴露的日本卧底的命换取组织的覆灭,对FBI而言不亏。”
【“你这么厉害,当时为什么不阻止他?”】
【“用暴露的日本卧底的命换取组织的覆灭,对FBI而言不亏。”】
如今记忆与现实仿佛背道而驰的列车,在擦肩而过后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呼啸而去。
“放弃自杀吧,苏格兰。”天台上,头带黑色针织帽的男人单手按住左轮手/枪,注视着穷途末路的苏格兰。
【人所看到的真实未必是真实,认定的真相不一定是真相。灵魂状态的降谷绫不知所措地飘在对峙的两个男人身边,大脑一时陷入了茫然,上一秒她还在徒劳无功地抢夺苏格兰的枪,并试图踹黑麦几脚。】
“你这样的男人,不应该死在这里。”
【“他在说什么?”降谷绫眼睛慢慢睁大,超出她意料之外的事情正在发生。】
“…你在说什么?”抱着必死之心的苏格兰猫眼圆睁,惊疑不定。
“我是FBI潜入的卧底赤井秀一,是和你一样,要紧紧咬住那些家伙的猎犬。”
【“嘭—嘭—”心跳如雷在耳边轰轰作响,背脊窜起彻骨的凉意。线索一点点连成线,指向她无法承受的真相。】
“好了。明白的话,就放开枪,听我讲…”
“要放跑你一个人,根本没有任何难度。”
“好,好啊...”
【降谷绫痛苦地闭上眼,黑麦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是什么重新导致苏格兰自尽?】
【那时唯一的变数,是正在赶来的她自己。】
【抓住一团乱麻中的线头后,降谷绫的思路变得格外清晰,迅速推理出了令她肝肠寸断的真相。】
【情绪处于高压之下的苏格兰听见来人急促的脚步声,决绝地选择了自杀,并摧毁了装有资料的手机。】
【害死苏格兰的,是她自己。】
【心痛到极致是什么感觉?降谷绫静静地想,是一种诡异的、死水般的平静。哪怕灵魂在尖叫哭泣,心脏鲜血淋漓,她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奇快妏敩
似验证她的推测般,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声声催命。黑麦下意识回头的瞬间,苏格兰举枪自尽。
“Zero,对不起,留下你一个人。”
暗夜里的枪声惊醒无数飞鸟,死神悄然而至,无情地举起镰刀。
苏格兰没有等到应有的疼痛。在扣下扳机前的最后一秒,有人劈手夺走了他的枪。
高挑的女人长着和组织情报员波本九成相似的五官,不过更为柔和,淡金色的长发发梢微卷披散在肩头。
枪响之后,中枪的人是黑麦,鲜血从他左臂涌出。他与女人的距离过近,若非常年浸泡在生死之间的本能控制他下意识躲避,子弹此刻击碎的将是他的肩胛骨。黑麦无比确信,面前的茶发女人在一瞬间凭空出现,挡在了他与苏格兰之间。一切太突然,与子弹接踵而至的是对方凌厉的横踢,被黑麦扣住腿后,她单腿一蹬借着黑麦的力量猛地飞起,在空中扭出惊人的弧度,双膝凌空一压就要扣住黑麦的头。黑麦上半身向后倒去,凭借腰身力量抬腿一扫,和女人在半空对撞,两人均被巨大的冲击力裹挟着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女人退回到苏格兰身边。她的目光似越过岁月山河,眷恋地一寸寸抚过苏格兰的脸,神情温柔得仿佛在漫长时光中见到了久别的爱人,丝毫看不出刚刚和黑麦互殴的凶狠。苏格兰的灵魂深处传来莫名的灼烫。
“快走。”女人温柔地笑笑,下一秒面无表情地举枪对准黑麦。
放走苏格兰本就是黑麦的计划,如今有了送上门的帮手,反而帮他省了许多事。而且这个神秘的出现方式...黑麦骨子里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有趣,是魔术?听说曾经那个举世闻名的魔术师可以做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消失...”
“呵——”目送苏格兰走远,黑皮茶发的女人目光有些稀奇地打量着黑麦,突然嗤笑一声,“好奇么?那就给你一个机会,亲自、近距离、好好观察。”女人喀嚓几下将枪拆散扔在地上,直接揉身而上拳拳到肉地冲着黑麦的脸和腹部砸去,那是完全泄愤的打法。
“...”
几招之后,黑麦惊讶地发现对方似乎无比熟悉他的身手。不仅能先知先觉地避过他的攻击并迅速反击,甚至风格透着诡异的熟悉。“真是意外...”,黑麦威士忌·真FBI赤井秀一,本是想趁机搜集情报,不料也打出了火气。这可是他第一次被除自家老妈之外的女人揪着暴打,而且这对方显然和他有着他不清楚的关系,“你很熟悉我,我们见过么?”
“哎...你这话说的,”女人掩唇轻笑,嗔怪道,“真像一个感情骗子。”
下一秒,黑麦忽然眼前一黑,被一脚踹翻直接压倒按在了地上,左肩再次被枪抵住,枪口还恶劣地压着他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气。
作为一个优秀的黑手党,降谷绫怀里必然揣着不只一把枪。坐在倒地的黑麦身边,她伸手扯断了几根黑麦的长发。
“...?!”
黑麦头皮一痛,额角青筋乱跳。
“效果好么?最新的吸入型麻醉剂。”女人慢条斯理地一点点扯断手间的发丝,语气有些咬牙切齿,“喜欢这个口味么?”
显然是和熟人说话的口吻,黑麦确信自己不认识她。看着对方这张脸,黑麦忽而平静地开口:
“波本,看了那么久的戏,还不出来么。”
“别动哦,这位女士。”黑皮茶发的男人举着枪从远处隐蔽的角落走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落魄的男人,眼神戏谑地嘲讽道,“黑麦,你也太差劲了。”
原本游刃有余的女人在听到波本的声音后突然僵住,面部微微抽搐,露出难以置信的见鬼神色。她神色古怪,声音飘渺似从另一个维度传来,唇角缓缓裂开一个诡异违和的笑:“呵?!波本?!”
波本讥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刚刚女人跟黑麦打斗时他离得远,只看见一头茶发。如今女人转头正面盯着他,赫然是一张跟他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她的脸上还挂着扭曲可怖的表情,仿佛是见到什么完全无法忍受的东西,充满抓狂嫌弃。
“绫姐…”波本瞳孔微缩,咽下冲到嘴边的呢喃。黑麦还在这里,他不能暴露。看着对方和自己极其相似的脸,波本露出轻佻玩味的危险表情:
“啧—看到你这张脸还真是不爽啊——是易容么?”
“如果不是,那就太有趣了——有趣到让我想撕下来,变成我的东西,好好珍藏。”
“...”
降谷绫尚未从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个臭男人的打击中缓过来,又发现对方还有些病娇变态。
“啧,真是没礼貌的小男孩...”她撩撩自己垂在耳边的头发,眼里升腾起危险的慈爱,指间关节咔咔作响:“用这种语气和你异父异母的亲姐姐说话,是会被打——屁——股——的哦。”
波本:“....”
黑麦:“噗哧....”
话音未落,女人身影一闪极速攻了上来。波本数枪连发边战边退,意欲将对方引到无人的地方,再趁机放水让她离开。波本已经发现,她似乎又忘记了自己。原本一切正按照波本的计划发展,不料女人动作一顿露出难受的神色,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波本心头一抽,强行按捺住自己下意识想过去扶住她的念头,举着枪向她逼近:“身体不好还这么嚣张,乖乖跟我回去。看在你这张脸的份上,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心脏剧烈地收缩,最初的窒息挤压感卷土重来,仿佛在提醒她这次旅途即将终结。降谷绫目光复杂地瞥了波本一眼,向着身后天台退去,趁着波本瞬间的迟疑,一个翻身跃下了楼。
?!?!这可是最高层。波本一个箭步蹿到墙边向下望去,却没发现任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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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失重感。
黑夜中,降谷绫猛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伸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梦中的一切历历在目,她匆忙抓过手机,发现距离她入睡仅仅过了不到五分钟。起身去浴室冲了个澡,温热的水流带走身上冷汗的黏腻,也让降谷绫逐渐平静。事情纷繁复杂,目前唯有一件事可以去证实——赤井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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