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浪时代没有完全结束之前，这里居住了不少给探索飞船提供服务，进行飞船制造的人们；但是在星际时代，没有飞船需要通过这里，飞船制造行业又随着需求的转变而转移了地点，这颗星球就变成了活不好又拖不死的状态——因为这里确实有留利克帝国建国时就册封的贵族，所以人员的流动性也没有非封地那么大。走不了所以这颗星球死不掉，但环境不变，获得的资源逐年减少，自然也不会活得多好。
在突然被塞了一个公主抚养之前，这颗星球就是靠雷列耶夫家族的封金和年金养着的。
或者现在也是。
但雷列耶夫家族在这颗星球上却没什么名气。
——这是真的很奇妙的一件事。
西茜娅·李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沿途的环境，却没发现哪怕一枚贵族家徽。
连刚刚路过的电厂和卷烟厂大门上都没有，这就是很奇妙的一件事情了。
公共交通在这颗星球上八成赚不到什么钱，没有贵族插一脚很正常，但是电厂、酒厂和卷烟厂这些对帝国人来说不可或缺的东西也没有插手就真的很奇怪了。奇快妏敩
而贵族们谁不是大大方方把自己的家徽放在财产上面的？
这是炫耀，也是威慑。
所以没有标记这些产业是谁家的，那可能真的就不是谁家的。
——但也有一种可能，就是整颗星球已经都是一家的，那么也就不用考虑在某个单独的东西上另打标记了。
——可要是这样的话，基里连科夫妇会选择把请愿者们送到这里来吗？
——舒拉·戈莱来到这里会毫无防备，就直接坐上雷列耶夫家来接他的车吗？
在充斥着接骨木花香气的精神领域中，有颗被主人塞到了角落里，明明一样光色纯净明丽甚至更甚其他星星的银星偷偷摸摸地转了出来。
接着又被巨大的咳声天鹅扇了回去。
——不会是这个可能吧？
——不会吧？
胡安娜·阿丽西耶夫娜拉着西茜娅的哨兵做一场白日梦没关系，毕竟那家伙权力财富人脉都有，她要做，真的能做到。可眼前这个穷到连全星球气候调控系统都不怎么开的星球？
——别开玩笑了。
西茜娅·李偏过头，看着坐在窗边，已经睡得靠近自己怀里的林娜。在凝视了一会儿之后，慢慢把自己的脸埋到了哨兵这段时间还没有重新修剪的头发里。
就算她们选择了距离最近的港口要求飞船降落，现在离下车转到通往出问题的工厂区的公交也有好一段时间，甚至够她们两个吃一顿饭了。所以现在，她们有时间相互依偎着，暂时什么都不去想。
不，西茜娅还是想了一件事的。
——什么时候和舒拉那小子重新汇合？没他欺负，调节心情都要慢了点儿。
——————
“啊，啊啊——阿嚏！”
“你要不要还是喝点儿姜水？我觉得你确实是冻着了。”
波丽娜·雷列耶夫皱着眉毛看着舒拉·戈莱，不着痕迹地把小安娜往自己这边挪了过来。
“小安娜也喝一杯，我给你加糖，不会太难喝。”
雷列耶夫小姐的声音不算生硬，但命令的态度听起来还是挺明显。不过小安娜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反感这个，乖乖地就捧着波丽娜给她倒的满满一杯姜汤一点点啜了下去。
然后波丽娜就冲着仍旧打哈哈不肯喝没糖姜汤的舒拉挑了下眉毛。
像是家长在哄着乖孩子听话喝药之后又看见了家里不听话孩子的样子。
——这种有忍不住的亲密但又一定要硬板着脸，在小安娜能看到的时候才肯笑一笑的样子，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胡安娜姐姐到底在这里是个什么形象？
这个问题戈莱家的弟弟也知道绝对是自己不能开口问的，于是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停下了打哈哈，端着自己那杯没有加糖的煮姜水捏着鼻子一口灌下去。
——靠，喉咙都要被辣木了。
短时间失声的舒拉·戈莱当然不能继续从小安娜嘴里掏请愿者们来到胡安娜行星之后的生活状态和融入情况，而小安娜也没等到舒拉恢复，就被来接她的父亲带了回去。
来接女儿的成年人态度也很是自然，打招呼做寒暄的时候都轻松平静，像是只在和一个家里比自己有钱的同街区邻居说话。
而不是和接收了麻烦的自己的新领主说话。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雷列耶夫家是贵族。”
波丽娜·雷列耶夫看着含笑注视自己的舒拉·戈莱，在小安娜离开之后皱着眉头开了口。
“在这颗行星上也没什么贵族就能过得好的事情，大家都是互相扶持才能活下来的。”
所以身份没什么意义，不是你是贵族你工作时就能天生一个小时比别人多做百分之多少的工作，也不是你是平民你就天生做什么都要比贵族短一截。
大家一起拼尽全力才能在这颗星球（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想着身为贵族就少做一分那就是大家一起去死，你也别以为能逃出去。
波丽娜·雷列耶夫从小就知道这个道理。
她以为在这里的生活也能让伊凡洛夫娜，不，胡安娜也知道这个道理。
但好像不是。
她怕胡安娜收养的孩子也不是。
而坐在她对面的青年人笑了笑，一双灰眼睛看起来居然还很是清透明净。
“欸，这不是当然的吗？穆拉维约娃姐姐？”
“不用给我下马威啦，有这个时间我们干活儿不好吗？例如什么时候安排我和在这里住下的请愿者见面，我整理他们视角的屠杀前后资料传给其他星省的宣传处；再帮我在这儿找份工作，别让人养着我——虽然我算是转移到这儿来避难的，也不能就靠穆拉维约娃姐姐你们家养着对吧。”
波丽娜又挑了一下眉毛。
“……你原本是开补习培训班掩饰身份的，那就先麻烦你去新建的学校好了。我们正一批批往这里转移请愿者的家眷，孩子的数量不少，可我们教师的数量跟不上了，现在是有一个算一个，能干就行。正好你可以在课间和与家长交流的时间从他们口中整理资料。”
“工资多少？休息日怎么算？保险交几种？住宿和交通问题需要自行解决吗？”
波丽娜·雷列耶夫的眉毛扬得更高了。
舒拉脸上的笑倒还是轻松的。
“教案是什么样的？这样拉人做教师不怕把孩子教坏吗？还是说有监控系统在？我负责什么课程？新拉来的教师都负责什么课程？教学重点是什么？政治课有吗？有的话从几年级开始？”
“我这么随便找孩子和家长问话没问题吗？他们现在能接受回忆那时候的事情吗？是请愿者们全部都愿意开始回忆过去，还是你们想让他们一直留在过去的情绪里？”
“把一切都摊开来谈好，之后的发展才会顺利，对吧？穆拉维约娃姐姐？”
波丽娜·雷列耶夫终于在小安娜看不到她表情的时候笑了。
“行，我们一样样来谈。”
“不过你这样就不像胡安娜了，是像阿德尔小姐吗？”
“唔——这个等林娜姐姐干完活儿回来你来找她谈最合适吧，我们先谈正事儿，然后一起等她？”
“那时间可就长了。”
——————
到目标工厂区的时间真是够长的。
换了两路车中间因为营养液冻碎了还中途下来一趟买了两个汉堡两杯热可可的两个姑娘下车之后，动作都有那么点儿僵硬。
真的冻了太久了。
而林娜航空航天两用还能当浮空车使的青霜号还被扣在奥洛娃。
林娜看着眼前用铁栏杆围了一圈，建筑零零散散但都占地面积广阔，里面的工人都已经被疏散完毕小半个月，于是空空荡荡连个引路人都没有的工业园区，慢慢地，慢慢地，转身，仰头，用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西茜娅。
“……这个工业园区面积是150.72平方公里。”
“……”
“CC，你先把整个园区扫一遍，我从Virture密度最高的地方先开始？”
西茜娅重新搂紧了她，头一垂，又把脸埋在了林娜头顶。
“我就没在环境这么糟糕的地方工作过……”
向导含糊不清地在哨兵头顶抱怨起来，精神场倒是已经开始快速展开，巨大纯白的鸟儿也从虚空中滑翔而出，带着预备战斗的煞气冲向了四周电缆都被撤离人员挨个儿剪断的工业园区。
“我先清理一遍好了，比较顽固的地方你再去，解决了说不定今天能赶上最后一班公交，我可不想留在这儿睡你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被褥。谁知道有什么人用过……”
“……”
“我不会拿旧被褥给你用的。”哨兵回答的声调听起来就很是委屈：“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但我会忍不住去想。”
第一次出进化者“任务”的向导把没在恒温衣物保护范围内的双手伸进了哨兵袖口。
“所以我们赶快解决，然后去雷列耶夫家一起欺负舒拉。”
西茜娅偏过脸，在林娜发间蹭了蹭，很小声地又补充了两句。
“……用不着你一个人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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