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宋瑾言都被苏沐之挡在门外,不是说正在休息,就是说正在熬药,或者是在研读医书。
“怎么?苏公子还不肯见家主?”花媚儿瞧宋瑾言情绪有些低落。
“沐之身子弱,这又奔波了不少日子,多歇歇也好。”
“家主何必自欺欺人?家主与二公子的情谊,贺府上下都能感受到,苏公子哪能不知?”
花媚儿本想打趣几句,让宋瑾言笑笑,哪能想到一句话更让宋瑾言的情绪低到极点。
宋瑾言回忆那日众人在商议如何对付安平王,料想雷裘天应该也来了北疆,正在众人谈论是否应该派人南下去核实的时候,苏沐之闯了进来,道:“我已经派人去了南方,雷裘天与翟青盐已不再我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当时为了防人耳目,特意安排了隐蔽的宅子,周围无人,但从房间各种陈设来看,他们走了不少日子。”
短短几句,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只在那一日,宋瑾言见苏沐之脸色苍白的紧,才想起这段时间忽略了苏沐之从京城赶来的时候恰逢冬意才过,应该算是身子刚好一点就启程了。
该死!宋瑾言在心理暗骂自己,苏沐之不仅马不停蹄赶来,更是在战后为各人疗伤,他有休息过吗?
贺允筹划在幽城各药铺、医馆放暗哨,等着雷裘天上门。按照翟青盐的病情,他们必定得隔一段时间就出门采买药材,又因为有些药材只有靖朝才有,所以他们一定会来与修游族相近的幽城。
“他们可真够狡猾的,一副药分成几个药铺抓,要不是我们事前有准备,每日清查各药铺库存,还真看不出是他们。”顾于渊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虽然难办了些,不过好在有了眉目。
“将军看,如何?”贺允一直很客气,凡是都会询问宋瑾言的意见。
“依贺将军便是。”宋瑾言知道贺允其实早有主意,而且事事周到全面。
“好。宋将军来幽城这么久还未好好看看这边疆的风景吧,不如明日我们一道出门逛逛?”
“甚好。”
翌日,宋瑾言等人刚要出门,苏沐之翩然而至,身着天青色的云凌锦绣波纹衣衫,清雅出尘,脸色尚可,只是看着冷淡的很。
宋瑾言上前想问候两句,话未出口,苏沐之竟直接越过走到贺允前作揖道:“苏某听闻各位今日上街瞧瞧这北疆景致,不知苏某可否同行?北疆的有几味草药实属难得,在京城都未必能见到。”
“苏公子客气了。本欲邀公子一道,怕扰了公子休息,故而……请。”
贺允本来没打算让苏沐之一起去的,此行恐生事端,顾于渊、萧映男、宋瑾言和苏澄奕皆是武功非凡之辈,自然不必担心安全的问题。只是事已至此,贺允只好暗暗交代萧映男必时刻守在苏沐之身旁,恐有闪失。
一路上,苏沐之与贺允相谈甚欢,让贺允见识了苏沐之博闻广记的阅历,不得不暗暗佩服这位公子并非一般的富贵公子,心思极为通透,更是不由得多了几分敬重。
“没想到兄长与贺将军倒是谈得来。”苏澄奕与宋瑾言在他们身后慢慢走着,看着苏沐之、贺允、萧映南等几人谈笑风生,真的像是逛街来的。
“嗯。沐之心地纯净,又心藏悲悯,很难让人不喜欢吧。”宋瑾言随口说着。
苏澄奕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也知道苏沐之是他们之间一道坎,两人心思不同,又同样带着对苏沐之的歉意。
北疆的百姓淳朴、勤劳,经历战乱之后很快就将日子恢复了原样,宋瑾言一行人看着他们也是一股安慰。
“公子小心!”萧映南大叫。
“嗖嗖嗖”,箭从街角暗处袭来,看样子来人不少。
宋瑾言立即挡在苏沐之前面,“别追!”转身对着贺允道:“怕是雷裘天的声东击西之计。”
宋瑾言不得不认为,雷裘天不是个有勇无谋的人。
“将军,半柱香前,有三个人在西街药铺一次性买齐了苏公子写的所有药材,而且量很大,用半个月不成问题。”一探子来报。
果然!
一行人赶到西街药铺的时候,买药的三个人被探子抓住两个,但药不在身旁。
“跑的那人是雷裘天。”苏沐之轻轻说道。
“公子为何如此肯定?”贺允不解。
“他们买的药里面,有一味名‘水苏’,这草药见不得太阳,一见阳光便失去药性。”
“以防有人作假,所以他必须亲自来买?”顾于渊惊喜道。
“是。”苏沐之冷静道。
“映南……”贺允黑眸一冷,“带人在边界……”
“贺将军,苏某以为傍晚时分会比较好……”
贺允转念一想,既然那“水苏”见不得光,带药的人自然会选择太阳下山之后出行比较安全,何况对于雷裘天而言,那药无疑等于翟青盐的命。
“公子周到。”贺允作揖完,便吩咐萧映南去布防,“既如此,我们回宅子如何?”
“尚早,苏某且再逛逛……”说着,苏沐之看了看宋瑾言和苏澄奕,转头便往前走去。
苏澄奕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宋瑾言肩膀,“我同贺将军先回去,兄长那里……阿言,你自当心。”
三人的关系着实迷离,贺允竟有些看不清,顾于渊这样的花丛老手却感叹道:“二公子,高啊!”
顾于渊自然横遭了苏澄奕一记白眼。
宋瑾言不紧不慢的跟着苏沐之,两人之间保持着一只手就能拉住的距离,但又好像不会越过那个距离。
苏沐之在每个路过的小摊贩上都要停留半刻,总要细细把玩一番,但终究只是一些小玩意儿。
“瑾言……”苏沐之吐了一声,“我没带钱……”说着,转过身笑眯眯的直视宋瑾言,那笑容看得宋瑾言晃眼的很。
“你要买吗?”宋瑾言总感觉哪里不对。
“怎么?瑾言舍不得给我花钱吗?”苏沐之竟然撇嘴道,委屈的紧。
“怎会?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宋瑾言就这样,跟着苏沐之逛完了整条街,不仅付钱,还兼任了丫头的角色,大包小包提着包好的东西与苏沐之进了茶楼。
店小二桌子一擦,毛巾一搭,“公子,喝点什么?”
“你们店最好的茶。”苏沐之淡淡的回答。
“好嘞,一壶寒山露。”
得,宋瑾言知道小二彻底把她当成了苏沐之的丫鬟。
看着那些买来的东西,虽然有些新奇,与京城的比还是略微粗糙了些。
“沐之,京城里什么没有,这些东西真要带回去?”
“瑾言是心疼荷包了吗?”
“哪里是。”
宋瑾言就是觉得奇怪,苏沐之一向只对珍稀药材或者奇花异草感兴趣,今儿个是怎么这么奇怪。
“听闻,你和澄奕在江南……他花了你不少银子。”
“啊?”
宋瑾言抬起头,见苏沐之像什么都没说一样,望着窗外几个玩耍的孩子。
“瑾言,你可信我?”
“除了阿钰,我最信的就是你。”宋瑾言很认真的说道。
“那……澄奕呢?”
“他……”宋瑾言其实没有想过对苏澄奕能信任到何种地步,他闯入自己的生活完全是个意外。
宋瑾言以为自己睡了很久,顿时醒来苏沐之已经不在桌旁,一惊,生怕出了什么事。
“小二,看见与我一起的公子了吗?”
“出门了。”
坏了!宋瑾言赶紧奔出门,就在门口撞上了苏沐之。
“瑾言,怎么如此慌张?”苏沐之笑道,顺手掸了掸自己的长衫。
“沐之!你去了哪里?我以为你出了事。”宋瑾言看了看苏沐之毫发无伤的站在她面前才松了口气。
苏沐之抬手点了点宋瑾言的眉心,“哪里就那么容易出事了!你就这么不信我?”说着,绕到茶桌前继续喝茶。
宋瑾言回过神,才知道苏沐之出门不过一炷香时间,或者是她过于担心了。
“我不过是去把那些小玩意儿散给门口的孩子们。”苏沐之放下茶盅,笑着说道,“但我很高兴。”你还是会紧张我的。
窗外几个孩子开心的跑来跑去,一个手里挥舞着刚得的套娃,一个高举着编织的帽子。
宋瑾言喝了口茶,暗自骂了自己几句,眼前的可是医仙弟子,足有自保能力,自己不用这么紧张。
苏沐之从怀里掏出两个天缥色的琉璃瓶,手掌大小,“只留下了这两只,我看着还算精致。回头,我将研制的药丸放进去,你和澄奕一人一瓶,关键时刻救命用。”
“何为关键时刻?”可能是紧绷的情绪一下消失了,宋瑾言便想着玩笑两句缓解气氛。
苏沐之却突然直视宋瑾言,柔情盈盈的双眼异常有神,脸色无比严肃,“与修游那一仗便是关键时刻。”只恨自己无法与宋瑾言同上战场。
苏沐之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也活不了了。”
“你们可回来了。”顾于渊严肃道,“人抓到了,可是不是雷裘天。”
“如何抓的?”宋瑾言问道。
“天黑以后,此人打扮成香料商人打算出城,但是身上浓重的药味让人起了疑,一搜身就发现了那些药材。”萧映南答道。
“可是此人偏偏不是雷裘天。”苏澄奕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按照雷裘天对翟青盐的重视程度,必不肯让他人代劳。
“或许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做。”苏沐之淡淡说道,“既然人抓到了,你们办你们的事吧。我先回房了。瑾言,澄奕,你们早些休息。”他知道今夜对他们而言又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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