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种有大片的梨树桃树,前面是一条蜿蜒流淌而过的河水。
我坐在一株桃树底下纳凉,仰望蓝天白云时,看到马善军拄着拐棍艰难步走来,热得额脸上布满汗水。他的身后,跟着穿上绿背心的任大爷。
“卫铁,你喝杯水解解渴。”
“好嘞,多谢了。”
马善军的脸膛晒得粗糙结实,渗出汗水的泛红,举起袖子擦拭。我递上两支香烟,举过打火机分别帮忙点燃。
他深吸两口烟,惭愧无奈:“我被赶到山边住,是不是很可怜?”
我打开盖子啜饮几口水:“没可怜,你觉得没事就行。”
“我脚瘸了走路一拐一扭活得像个癞皮狗,又不能外出打工挣钱。爸妈嫌弃赶出家门,只能跑到埋死人的山边住。彩钢板屋都是麟叔借钱帮买,又来帮忙盖起来。有时侯活得猪狗不如,想死了又怕痛苦。”
任西麟轻吐浓烟,厉声相劝:“做大男人的,别像个娘们敏感脆弱。”
我同情欣慰:“马哥,你有老乡朋友帮忙搬家,证明你的人缘好。”
“你做警察有地位有身份,人缘肯定比我强上百倍。”
“有时候就我一个人自己搬家,人缘比不上你的好。”
每次调动岗位需要重新租房子,大部分都是我一个人收拾衣服,一个人扛家具下楼,很少有朋友帮忙搬家,人缘不如贫穷落迫的瘸子。
任西麟抬起漆黑犀利的眼神,审视着我的方脸膛:“是不是没有朋友?”
“不想麻烦别人。”
“你不想麻烦别人,别人也不想麻烦你,不联系不来往关系就会疏远。”
“去麻烦别人,就要顾及别人的脸面。给别人脸面了,就会失去主见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任西麟有所理解的感悟,循循讲述:“你不去随丛大流,别人就会孤立排斥你。你要是生活在农村,性格孤立不跟别人打交道,红白喜事不参加,将来你家里有老人死了都没人去帮忙抬棺下葬。”
“有钱了可以送去火葬场,不需要抬棺下葬。”
“在村里也有这种独来独往的人,要么过得孤单没有亲戚朋友,要么过得潇洒自在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用在乎别人的说法。”
正是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不给领导和同事的脸面,工作多年还是普通的社区民警。而且,我被调去偏僻的山沟看守煤矿,这就是遗世去独立的下场。
想要做一股纯正的清流,没有非凡的实力只能遭到孤立排斥。
马善军坐到树荫草地上,放下拐棍的随口:“麟叔,米养百样人,人有黄白黑棕色,各有种的生活方式,去嘴杂乱说没意思。”
任西麟见惯人情来往,世事纷杂:“阿军打电话给城南救助站,听说你慷慨好善,还给小桃两万块安胎待产。现在过来探望阿军,又送大米和花生油,想必是好心人。”
“我有孩子有房子,工作稳定衣食无忧,帮助别人是应该的。”
他目光深沉微微钦羡,带着由衷赞叹:“自己没钱用的,欠房贷欠车贷用花紧张的,参加红白喜事的礼金都不愿给多一分钱。一般是生活条件优越,才能有心有力去帮助别人。”
“别站着了,咱们坐下来说话。”
不知道为何莫名的伤感,为何要睹物伤情说出惆怅的话。
感觉马善军是个八辈子倒霉的可怜虫,可怜之人也有值得钦佩之处。例如搬家就有五六个人过来帮忙,证明人缘比我强上几倍。
德不孤,必有邻。
我的德行不太好,不过是假借执法权是谋取利益。
马善军深知我过来拜访的目的,除了可怜同情的送礼,就是小桃母女俩的问题,留在救助站里不是长久之计。
迎着东风吹拂的凉爽,他从容的问:“卫铁,孩子的生父是谁,他能出多少抚养费?”
“上级领导要求不能泄露,我不方便告诉你。”
任西麟困惑不己:“是什么原因不能说?”
“人还没有抓到,不能说。”奇快妏敩
任西麟若有所思,饱经风霜的脸膛布满沧桑:“小桃是精神失常的疯姑娘,没人清理会脏肮发臭。只有像阿军这种贫穷落迫的残疾男,被迫娶她过门当老婆。照我和阿军的猜测,估计是个残疾光棍,要么是收捡垃圾的老头子才去强j小桃,肯定拿不出抚养费。”
“麟叔,话是不能这么说。”
实际上,当初没通过dna鉴定查找,我跟他的想法是相同的,肯定是某个贫穷老光棍,饥不择食的强j非礼。
马善军吸着浓烟,扯着粗重洪亮的嗓门:“我手头现在只有三千块钱,孩子的奶粉钱都不够。良心不能当饭吃,把小桃接回来是没有幸福,看不到希望的。”
“本来就没有希望,只会拖累你。”
“小桃生活不能自理脏肮发臭,活得半人半鬼半头猪。我把她当成猪一样养着了没钱没米养不了她。”
半人半鬼半头猪,形容得真实贴切,这是残疾人失去生存自理的处境。
将心比心,想必大部分人宁愿去养猪。
任西麟语重深长,提醒说:“希望你有个孩子老来求依靠,就像我有阿龙一样,生病头痛能送去医院。”
“唉,不提烦心事。”他舒展紧锁的愁眉,长叹几声转移话题,“那天晚上,我把姑娘的电话号码给你了,有没有请出来玩?”
敏感的话题我不愿谈:“还行吧。”
任西麟发出呵呵笑声,善解人意:“出差在外老婆不在身边,去放松一下也是正常。像我人老没钱,有时侯忍不住都跟阿军去玩。”
“麟叔,你怎么没老婆?”
“早年家里贫穷,人又胆小怯懦老实木讷没本事,四十岁才娶了离婚的乌映春。刚生下阿龙,她嫌弃我人老家穷,改嫁去昌宁市。”
“一般去哪个场所玩?”
他人老心不老,眼神泛着光茫:“呵呵,在家里干农活挣不到钱,不敢去收费贵的地方。温水丽都浴-足店的收费太贵了,每次最少收两百块,我就去过三次。平常去樱花发廊找老姑娘,收费五六十块那种。”
马善军兴奋的冲着我追问:“你有没有叫出来?”
“有个叫阿彩的姑娘出来,自称二十三岁。”
“花了多少钱?”
“五百块。”我坐在旁边轻弹烟灰:“你是不是经常去玩?”
“偶尔去玩几把。有些姑娘看到我脱掉裤管,恶心反胃不敢陪伴。看到被姑娘翻白眼就伤了脸面自尊,心里自卑也不敢去玩。”
瘸腿肌肉缺少血液的流动,会萎缩皱巴的坏死干化,呈现狞狰丑陋的结痂。有些胆子小的姑娘看到了,会产生恶心反胃的恐惧。
“跟你一起养猪的肖姐怎么样?”
“肖姐的脾气暴躁母老虎,找不到别人了我才勉强跟她。她听到我想把小桃接回来,私下侮辱说我不如去养一条母-猪。”
任西麟提醒说:“她有儿子有女儿,你娶她不会到头的。等你生病走不动,她肯定一脚把你踢开。”
“我没想娶肖姐,就是免费玩玩。”
养猪还是养疯女人,对某些人而言,话虽粗而理不糙。
贫穷遭人嫌弃,连亲生父母都瞧不起,更何况是别人。
有村民在彩钢板屋里叫喊马善军,他嘴里衔着烟爬起来,柱上拐棍要去帮忙。
他拍掉沾在裤子上的灰尘,央求说:“卫铁,今晚你得留下来吃饭喝酒,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任西麟扯着粗嗓门,罢手提醒:“卫警官都坐等吃饭喝酒,你快去帮忙炒菜。一只土鸡还不够,你得叫阿诚去买鱼。谭平村的叉路口有人卖鱼,叫他去要几斤小鱼仔来油炸,方便晚上喝酒。”
“好嘞,我叫他去买鱼。”
目送马善军拄着拐棍,一扭一瘸的艰难走路,还要去养猪场扛重物的干苦力,可见挣口饭吃的辛酸。
一个人的生活都难于自理,哪有能力去照顾老婆孩子。
任西麟抬头仰望漂浮的白云,轻吐浓烟:“卫铁,你怎么跟老婆离婚?”
往事不堪回首,我随口编造:“感情不合,聚少离多就分了。”
“有女朋友吗?”
“没有。”
感觉任西麟阅历丰富沧桑世故,有老年人的成熟沉稳,豁达淡泊。
我审视着他晒得黝黑苍老的脸膛,穿着绿背心的身体精瘦结实,剪着焦黄平头,脸膛泛红粗糙,看得出常年干农活晒太阳。
“麟叔,你的几岁?”
“六十岁,人老了顶多再活十几年就要死了。”他吐着浓烟,长长叹息,“早年家里贫穷,人又老实木讷不会讨姑娘的喜欢。将近四十岁了,娶回一个二婚的乌映春,还算走运生下阿龙。唉,这辈子过得贫穷没本事,如今年纪大了挣钱困难,也只能等死了。”
“听你说话的口气,应该不是娶不老婆的人,怎么四十岁才娶二婚女?”
任西麟发出纯朴的苦笑,笑声中脸上布满皱纹:“我是活到了四十六岁,才知道做人的道理。以前我又傻又笨就像现在的阿龙,别人叫做什么就做什么,耳根发软脸皮薄没有主见,别人说句闲话就会生气发火。如今年纪大了见识多,觉得生活是自已的,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已经不怕别人说闲话。”
“二婚老婆怎么闹离婚?”
“生下阿龙以后,加上乌映春带来的继女,家里两个孩子两个老人要照顾,我就跟着红星村的刘工头去盖房子。阿龙五岁的时候,乌映春说我去工地挣钱太少了不能养家,就跟她姐姐去昌宁市打工,然后她跟别人合好闹离婚。”
听得言外之意,我问:“是什么原因离婚?”
“当时我都四十五岁,平常去工地干活辛苦,挣钱困难没钱吃肉,夫妻之间那事办得少,惹得乌映春强烈不满,她才闹离婚的。”
“每隔几天能亲近?”
“正常每个星期一两次,超过了勉强应付伤身体。乌映春当时三十四岁风华正茂,每天都想要我应付不过来,她就叨唠埋怨。”
“每个星期一两次算是正常,工作有压力或是身体不舒服,有时都没想法。”
任西麟有所感触的爽笑,拍着我肩膀,说:“卫铁,感觉你做人挺正派有良心,可惜没缘份跟你做朋友。”
“咱们现在一起说话,就算朋友。”
“刚才听到你一个人搬家,我就想起一个人跑去高雍市打工时,没有朋友没有老乡帮忙,一个人租房子搬家的情景,感觉孤独凄惨。”
“一个人活在世上,需要独自面对生老病死。孤独是一个人的生活常态,学会享受孤独的感觉。”
任西麟伤感的回想,惆怅摇头:“当时跑到食品厂做搬运工,下班回到出租房里孤独寂寥。一个人呆出租房里喝闷酒,没钱不敢去找姑娘,过得压抑苦闷。”
能感受谋生的辛苦,我递过烟:“现在有没有打算再娶老婆?”
“别人介绍过几个,一来我在城里没有房子住,二来没有养老金没有存款,条件好的年轻女人嫌弃。那些身体有疾病有残疾的,我感累赘不想娶。所以,现在想要了只能靠双手,这辈子过得苦闷压抑。”
没钱的老年人想去结婚困难重重,多数是有心无力,只能选择隐忍苦闷去虚度下半生。
不管是老年人还是年轻人,没钱的婚姻会生活艰难,沉沦在柴米油盐的争吵中,不是两地分居的疏离就是丧偶式的纷争无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卫铁洪世威卫铁更新,第61章 孕妇之谜61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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