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河道众多,纵横交错,呈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状。每年都有人喝醉了失足坠河之事发生。
昨儿清晨三叔盛斯文去世后,在旁晚的时候,沈如锦又派了心腹林忠祥(在枭匪绑架事件中,忠心护主之人)去城东的关耀宗关五爷家里头仔细问询了一番。
关五爷说,两人当日确实是喝酒了,但不过只是小酌而已,三爷盛斯文并没有喝醉。临走时,三爷盛斯文还再三叮嘱他成亲之日让他早些来喝喜酒,人是十分清醒的。
他又是内疚又是觉得蹊跷万分:这三爷好好地是怎么掉进河里头去的。而且就算失足掉落的,也会喊救人求助的。
林忠祥回来后,把关五爷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禀告给了沈如锦。
沈如锦更加觉着可疑了起来。
此时,石劲海说起三爷死因之事,沈如锦便把这番话告诉了石劲海。
石劲海道:“我在贵府三爷的脖子上发现有一条紫红色的勒痕,脖子前头的紫色勒痕在上,勒痕沿着耳后位置却渐渐向下……所以我觉得十分可疑。这分明是有人在背后用绳子勒住贵府三爷的脖子所致的……”
沈如锦:“这么说来,三叔……三叔被人从后头用绳子勒死的……”
“他杀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但单从这一条勒痕并不能完全证明是他杀。”石劲海顿了顿,道,“大少奶奶,您若要查证贵府三爷到底是溺水身亡还是他杀,其实只有一个方法,那便是剖开尸体验尸,检查死者的肺部。若是自己溺水身亡的,那么溺水后一定会在水中吸气挣扎,挣扎时肯定便会吸水入肺,导致窒息死亡。如果三爷是这个死因的话,肺部一定会因为吸气吸入了河水而导致肺部积水肿大。”
“而盛三爷如果是被人杀害后,再被抛入水中沉尸的话,那么当时三爷已经死亡了,不能吸气的,所以肺部是不会有积水。”
“因先仵作一口断定说是溺水。所以大少奶奶您若要知道三爷具体死因,必须要向县令大人提出异议,要求剖开三爷尸体查验。只是剖尸一事,并非人人都会同意的……大少奶奶须得经过家里头长辈的同意。”
这剖开尸体是大大不吉的。民间素来最是忌讳讲究了。沈如锦自然是了解的。盛家自然也是如此。恐怕要过婆婆盛夫人一关便是不容易。且还有为珍姑娘在。
可她怎么也不能让三叔盛斯文白死。
“石捕快,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会想办法向衙门提出剖尸的。”
两人又聊了数句,石劲海便起身告辞了。
沈如锦起身相送,石劲海抱拳道:“大少奶奶请留步。”
石劲海出了盛家大门,拐了个弯,来到了大街上,便看到了穗儿站在一旁,显然在等他。
“穗儿姑娘。”
穗儿道:“石捕快,那件……那件事情你查探得怎么样了?”穗儿到底是脸皮薄,说着说着脸便红了起来。
石劲海摇头:“暂时还无半点线索。请你放心,我会暗中继续查探的。”
”好。“穗儿:“对了,你记得与老夫人说,最近家里忙,我得空便去看她。”
石劲海道:“有劳穗儿姑娘惦记了。”
关于三叔盛斯文到底是酒后失足坠河而亡还是他杀,事关重大,沈如锦自然是要查个究竟,探个清楚明白的。
盛家这样不明不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不是一桩两桩了。
比如公公盛斯年被枭匪绑票的事情。
公公盛斯年死前对她说了,枭匪是从不会打劫绑架打鱼船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雇佣了一条破旧不堪的打鱼船经太湖前往无锡城。被绑后,他才觉得这里头一定有蹊跷,怀疑枭匪从嘉兴城便已经一路跟踪他了。否则这么大的一个太湖,湖里这么多的打鱼船,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枭匪怎么可能直奔他们这条不起眼的小渔船而来。
孟余亭孟大哥也说了,是枭匪大当家黑龙也只是与人消灾而已。
那说明了是有人勾结枭匪大当家黑龙来绑架公公盛斯年的,存了心要害公公盛斯年。
孟大哥还说了,她公公盛斯年死后,谁得益最大,那么嫌疑也最大。奇快妏敩
这些日子以来,沈如锦分析过无数回:到底是谁勾结了黑龙?公公盛斯年的对头和敌人是谁?公公盛斯年死后,谁得益最大?
公公盛斯年的对头或者敌人——公公盛斯年急公好义,素来为人称道。她嫁进盛家两年多来,从未曾听说过公公盛斯年与谁结过私怨。如果有对头或者敌人,多半是生意场上的对手。如嘉兴城邵家的邵进年老爷等。可那也是因为生意的缘故,也断不至于到了要害人性命的地步吧?!
当然,话虽如此,但也不能将他们的嫌疑全部排除。
公公盛斯年死后,谁的得益最大——在生意场上,有竞争关系的自然是会获益,比如邵家的邵进年老爷。今年开了春后,就有数位绸商把订单下给了邵家的绸缎庄。
至于在盛家,从表面上看,获利最大的是三叔盛斯文。因为同为长房,按理说公公盛斯年一死,盛怀新不在家,是要轮到三叔掌家的。可是三叔与公公盛斯年一母同胞,感情深厚,他全无半分想要接掌盛家之心,反而一再推举她接掌盛家。所以很早便被排除了。如今三叔已身亡,自然更是不可能有嫌疑的。
那么最后,便只剩下二房了。
还有一件事情,那便在公公盛斯年前面还有一个孙大掌柜孙永泰死得不明不白的。
孙大掌柜与公公盛斯年前后脚一同去世,难道只是巧合吗?
现如今三叔盛斯文又坠河而亡。
不过几个月时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不能不让人生疑啊。
只是这些个事情,她却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好好说说,好好商量的。
单单如今三叔盛斯文的死因一事,她都无人可以透露。
婆婆盛夫人那里是不能说的。但凡说了,怕是会惊吓到婆婆盛夫人,加重她的病情。
为珍姑娘这里也是一样不能说的。三叔的离去对她已经是重大打击了,如今怎么能再让她经受一个打击呢?!
每每到这样的时候,沈如锦就会特别特别地想念盛怀新。
想着,如果怀新在,她就可以与他商量商量。
或者只是与他说说话也好。
如今的情况,也顾不得婆婆盛夫人和为珍姑娘了,关于三叔盛斯文剖开尸体查验具体死因一事,也只好先斩后奏了。
第二日,沈如锦带了林忠祥等人来到了衙门。
曲仵作向沈如锦说明了盛斯文的死因。
沈如锦向县令大人禀报道:“禀大人,民妇有几句话想说。望大人恩准。”
县令大人去年调来的时候,盛家的盛斯年作为乡绅代表带领众人在城门口迎接,后又见过数次,县令大人对盛斯年颇有好感。如今见了沈如锦是盛家的人,所以也颇为客气,待之与旁人不同。他听得沈如锦的禀报,便道:“盛家大少奶奶,你说。”
沈如锦道:“禀大人,民妇询问过当日与我家三叔一起喝酒的关耀宗关五爷。关五爷说了,当日与我家三叔是小酌了几杯,但两人都是点到即止,并未喝醉。两人在酒馆门口分开前,我家三叔还拉着他的手,关照他在成亲之日要早些过来,还要多喝几杯之类的话……可见我三叔他当时并没有喝多。这里头便有蹊跷了。倘若我三叔没有喝醉的话,怎么可能醉酒失足跌落河中,以至于淹死呢?!大人,您想想,一个人如果没有醉死,掉下河里头的话,肯定会游水自救,再不济也会大声呼救吧。再说了,我们嘉兴人都是打小就识水性,我三叔也不例外,且极为精通。他就算失足掉下河,也可以一口气游到岸边上岸。所以我对曲仵作所说的死因存疑,望大人命人剖开尸体详细检验。”
县令大人道:“此话当真?”
沈如锦道:“民妇所说得都是实话。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将城东关家的关耀宗五爷找来,一问便知了。”
“还有关于我三叔精通水性一事,很多与我三叔一起长大的嘉兴人都知道,听我们家里头的奴仆说,我三叔早些年在盛夏的时候,还经常呼朋唤友,一起横渡南湖。大人若是想要证人,民妇也随时可以找人作证。”
这嘉兴城里头,因河道密布,家家临河,户户枕水,确实是人人皆识水性,连六七岁的孩童都不列外。所以,县令大人对此自然是相信。
曲仵作听到这里,也行了一礼,道:“大人,就算这人没醉死,也是有失足跌落的可能的。再说了,说不定是死者跌落后,脑袋撞到什么坚硬物体,晕过去,以至于淹死了,也是有可能的。”
县令大人不说话。
沈如锦对着曲仵作,道:“曲仵作,确实有你所说的第二种情况的存在。倘若如你所说的第二种,我家三叔跌落后,头撞到了坚硬之物,定会留下痕迹。那么请问你在验尸的时候,可有发现我三叔头上有什么伤痕?”
曲仵作顿时做声不得。
沈如锦见状,便道:“假如我三叔的头上有伤痕,那么这种情况可能存在。也只能说可能。为什么呢?还有被凶手用硬物击头的可能。但如果我三叔头上没有任何伤痕,那么这种情况就可以排除。”
县令大人把脸转向了曲仵作,问道:“曲仵作,到底死者头上有没有伤痕?”
曲仵作支支吾吾地道:“小的……小的……”
县令大人沉声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小的没有……没有仔细看……”
县令大人顿时面色一沉,拿起惊堂木“啪”地一拍,厉声喝道”:“好你个曲仵作,你身为一个仵作,验尸查死因是你的职责所在,你现在竟然跟本官说没有仔细看……你这是玩忽职守,贻误案情,你知道吗?!”
见县令大人雷霆震怒,曲仵作心里大怵,“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求饶道:“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望大人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再不敢了……”
“大人,请饶了小的这一回。小的回去后,再仔仔细细地把尸体查验一番。”
沈如锦向县令大人道:“大人,我三叔死因存疑,请大人务必要明察。”
县令大人吩咐道:“来人。”
官差:“在。”
“你们去把城东关家的关耀宗带来。就说本官就盛斯文的事情要传唤他。”
“是。”
城东关家的关耀宗很快便来了。
县令大人问道:“关耀宗,在盛斯文死之前,你是最后一个与他见面的人。你把你们两人会面的情况仔仔细细地说一遍。”
关耀宗便把对林忠祥所说的话再度说了一遍,还说:“我与三爷在一更左右就结账了,而后我往东,他往北,各回各家了。大人若是不信的话,可把酒馆的小二和老板找来,问询一下。”
确实与沈如锦的所说一致。
县令大人道:“既然如此,那么死者盛斯文的死因确实存在可疑之处。明日已时一刻,曲仵作你当着本官的面剖开尸体验尸。本官要一查究竟。”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盛世如锦更新,第152章 事端起6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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