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色渐暗,大当家才懒洋洋地一边穿着外衣,一边从小绿柳的房间里出来。
他听得手下禀报,便来到了厅里头:“老三,事情办得怎么样?”
孟余亭见了,赶忙起身:“大当家。”
“坐坐坐。咱们兄弟两人这么见外做什么?!”
孟余亭自然是不肯落座,他躬身道:“大当家,我这回办事不力,请大当家责罚。”
孟余亭是他手下第一得力干将,办事素来干练稳当,这些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差池。这回取赎金这般简单的事情竟然没有办妥,大当家闻言颇感惊诧,抬起了头道:“怎么回事?老三,你且细细说来。”
孟余亭便将事情经过详细说了。大当家在他身边插了心腹,就算他不说,自有人会一五一十地禀报。所以,孟余亭也无半点隐瞒。当然关于他认识沈如锦一事自然是不能说的。
大当家听了整个经过,骂娘道:“他奶奶的。想不到盛斯年的儿媳竟如此心思缜密,性子刚烈!”
“我临走前,大当家曾吩咐过我,说拿了银票后,便将那些人都绑了沉湖。可盛斯年的儿媳妇坚持要见到盛斯年才肯付赎金……我们压根儿就没把盛斯年带去。所以一时间便僵着了……兄弟们人多势众,要灭了他们船上几个人那是小事一桩。可是兄弟们手脚再快也不及他们烧银票的动作快。所以,我就吩咐兄弟们先别动手,回来跟大当家禀报此事,让大当家做个决断。毕竟这盛斯年在我们手里,想要银票那还不是手到擒来之事。”
大当家沉吟不语。
孟余亭打量着他的神情,试探性地问道:“大当家莫非有什么难处?”
大当家叹道:“老三啊,有道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事实上,嘉兴城盛锦记盛斯年盛老爷这桩事情啊,我答应了与人消灾,那是连一分钱财都没收。自打我让你去劫了盛斯年回来,就没打算放他回去……”
“大当家,那如今……这盛斯年到底是死是活?”
“目前尚且还活着。我这是留了一手,准备等拿了银票后,再将他沉湖。”大当家顿了顿道,“想不到竟被一个娘们看穿了我的计策。若是她非得要坚持看到盛斯年才肯给银票的话,那也只有辛苦老三你带着盛斯年再跑一趟了,等咱们拿到银票后,再将他们一并绑了沉湖……”
孟余亭道:“大当家的,这是我份内之事。您这么说,可是折煞我了。”
大当家听后,点头道:“那就让二当家再修书一封去盛家。让他们按我们的指示再送钱到指定的地方。而你就按我方才说的办。”
孟余亭:“是。大当家。”
大当家道:“好了。老三,你赶来赶去一整天也辛苦了。我让厨房备些酒菜,再让人去把二当家叫来。咱们兄弟三个今晚一起喝几杯。也顺道再询问询问二当家的意见。看看他还有没有别的高招?!他奶奶的。今晚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谢大当家。”
……
嘉兴城,盛家
盛夫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船正好在靠岸,沈如锦正沿着船板上岸。
盛夫人见状,忙不迭地上前,可左看右看却不见老爷盛斯年,便问:“怀信媳妇,他爹人呢?”
“娘……”沈如锦一时不知要如何告诉婆婆这件事情。
盛夫人见她支支吾吾的,便会错了意,脸色大变,后退了一步:“老爷,老爷莫不是?”
沈如锦搀扶着她,道:“娘,你先别急,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
沈如锦和菱嫂把盛夫人搀扶上了马车。在马车上,沈如把自己怎么见了枭匪,怎么与枭匪交涉说了要见公公盛斯年的人,最后怎么回来地整个经过都说了一遍。当然,沈如锦自然瞒下了与孟余亭的身份以及两人相识一事。
“娘,请您千万不要怪我没把赎金给这些枭匪。”
“娘,媳妇我没有见到爹,怎么敢把这些个银票给枭匪呢?一来,没见着爹,不知爹到底是何情况。二来,若是给了银票,枭匪万一人心不足蛇吞象,再狮子大开口的话,我们就算砸锅卖铁也再难凑这么多银子了。”
媳妇沈如锦这些话都是在理的。可……盛夫人忧心忡忡道:“可是你爹在他们手上,咱们不给他们银票,这……这若是惹怒了这些个枭匪,你爹……你爹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个如何是好啊?”
“娘,我们不给银票反而能保证爹的安全。你想想看,这枭匪辛辛苦苦地绑架了爹,为得是什么?还不是为了钱。他们在没拿到赎金之前,是怎么也不会对爹动手的。反倒是他们拿到了赎金,就不好说。钱都到手了,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还不是由着他们说了算!”
“所以,他们无论说什么咱们都不能信。咱们必须要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盛夫人仔细一砸摸,确实是这个理。
“娘你且放宽心。这枭匪啊,怎么可能舍得这白花花的二十万两银子……我看不出三日,他们必定还会联系咱们。娘,咱们耐心等着便是了。”
盛夫人点了点头,但内心依然惊惧彷徨,不知所措。
可如今,除了等,也只能等。
盛家,二房院落
盛斯良病恹恹躺在床上,鼻涕直流,咳嗽不断。
这回是不用装病了,是真病了。
盛斯良一边听盛二夫人说话,惊得咳嗽都止住了,道:“什么?大哥没赎回来?”
盛二夫人道:“具体我就不知晓了。反正大房媳妇说枭匪没有带大哥来交换,所以她也没有交赎金。然后枭匪就放她回来了……”
“这么简单?!那些个枭匪可都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就这么轻易地放她回来了?!”盛斯良很是诧异。
盛二夫人道:“反正大房媳妇就说了这些个话……”
盛斯良用帕子拧着鼻子,半天方道:“真是稀奇。头一回听说,赎金没交出去的……”
盛二夫人其实心里头亦纳闷不已。可如今这时辰,她也无法去钱家找表哥问个究竟。
盛二夫人:“跟着去的都是些小厮,如今天色已黑,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好去问话。”
“那还不简单。我明儿找个人来问问就知道了。”
盛二夫人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她侍候着盛斯良用了晚饭,而后一起睡下了。
吴江县,枭匪所在的小院落
此时,大当家已然喝高了:“来,老二,老三,咱们再干一杯……”
孟余亭端起酒杯与大当家的碰了碰后,便仰头一口饮尽。
大当家还未喝尽兴,大声嚷嚷道:“再满上。再满上。”
二当家劝道:“大当家,这都快三更了。咱们喝了这杯就歇息吧。这不,小绿柳还在房间里等您呢……”
大当家大着舌头道:“小绿柳这骚娘们,我下午就……把她收拾的……收拾得服服贴贴……哭爹喊娘的了……就让她等着……咱们继续喝……等下我再去……再去收拾……收拾她……”
大当家的发了话,二当家的也不便再多说,生怕惹得他不痛快,便又给大当家的杯子里斟满了酒。
大当家又喝了两杯,转过脸对着孟余亭:“说起小绿柳……我突然想起……想起一个事……”
孟余亭:“什么事?大当家的请说。”
“老三,你跟着我这么些年了……孤身一人……老大我啊,觉得这么下去可……可不成……咱们干得……干得是刀口舔……舔血的买卖……要懂得及时……及时行乐……”
孟余亭道:”大当家说得是。“
“是你个屁。老三,你……你他妈的就是一根木头,你哪知道什么叫做及时行乐?”
孟余亭不说话。
二当家:”大当家的,您又不是不知道老三,他就是个实在人。您给咱们说道说道。“
大当家醉醺醺地道:“及时行乐,就是有酒呢,就痛痛快快……痛痛快快地喝……有女人呢,就痛痛快快……痛痛快快地玩……有钱,就痛痛快快……痛痛快快地花……”
大当家拿起酒杯:“这么多年了,我这个做大哥的可没见……没见你玩过一个女人……莫非你那根东西不中用……”
二当家素是这帮枭匪里头的智多星,素来工于心计,为人圆滑。他听了大当家这话,觉得会伤老三颜面,忙帮着老三说话,道:“大当家,老三这不是一直没有相中的女人吗?”
他又对孟余亭道:“老三,大当家这是喝醉了。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头去。”
大当家大声道:“相他妈个屁!只要……只要是个……是个女人,熄了灯……睡起来还不是……还不是一个样的……”大当家起身拍了拍孟余亭的肩膀,“老三,如果……如果你不是不中用……你就要跟大哥我好好……好好学学……”
“小绿柳……有个姐妹,刚进窑子……没……没几天,还是个……个雏……老大我已经把人……把人安排进你的房间了……你等下……等下好好去舒坦……舒坦……”
……
等大当家喝得醉死了过去,这一场酒方才算结束。
孟余亭唤来了两个喽啰把大当家的送回了房里头。
二当家对孟余亭道:“老三,大当家的一番心意,你就回房好好享受吧。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二哥我就不在这里耽误你了。”
说罢,二当家也回了自己房。
孟余亭出了大厅,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只觉寒风呼呼刮来,像刀子似的,割得脸生疼。
孟余亭抬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怔怔地出神。
不知如今的陆小姐陆蕴怡在哪里?过得好不好?
他每年都会回到南浔镇,偷偷地探望母亲和妹妹。
他亦曾偷偷地翻进陆家后院,可是陆蕴怡曾经住过的小楼却空无一人。
这些年来,他再未见过她。
他亦在镇上打探过几回。可是却无人知道陆小姐行踪。
她订了亲,可是那户人家却未曾来迎娶。
陆家仿佛从未有过陆蕴怡这个人。
陆蕴怡仿佛泡沫一般,凭空消失了,再无任何踪迹。
孟余亭进屋的时候,屋内一灯如豆。他又点了一根蜡烛,方才看清楚床沿上畏畏缩缩地坐了一个小女孩,瞧着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
那女孩见了他,便害怕地环抱着自己瑟瑟缩缩地站了起来。
孟余亭用手指着屋角处的椅子,道:“你到那里去。”
那女孩子不发一言,但却乖巧听话地走到了椅子处。而后她就睁着圆圆亮亮的眼睛瞧着他,目光里满是戒备与害怕。
孟余亭拿起了床上的一条被子扔到了椅子上:“你今晚就睡椅子。”
那女孩子恍若未曾听懂一般,依然愣愣怔怔地望着孟余亭。
“你放心。我不会碰你的。去睡吧。”说罢,孟余亭也不再管她,当她不存在似的,自顾自地上了床,把手枕在脑后,阖眼休息。
这些年来,他心心念念的一直只有陆蕴怡一人而已。
大当家是永远不会懂的。
假如一个人曾经拥有过陆蕴怡这样的可人儿,其他的庸脂俗粉又怎么可能入得了眼呢?!更何况那些千人枕万人睡的粉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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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m.xqikuaiwx.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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