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字不敢提孩子哭闹着要回清河的事,想不提就能将这事绕过去。
“那你呢?”
“我……”
“当初要死要活的将孩子抢进来,就是为了把孩子摆在那里,叫长辈来教,你好做甩手掌柜么?”
“我虽是阿元的爹,却也不能插手管老爷老太爷教导阿元的事。”
若芯原也没将教养孩子的事放在心上,她知刘府讲究,请的授课师傅都是大家,绝不会错养了孩子,倒真好过叫刘钰这个爹来教,况且,这男人只知纵着孩子吃喝玩乐,哪有个当爹的样儿,可这会子却只觉刘钰这便宜爹当的真叫人窝火。
刘钰似是心虚,同她说话略显势弱,也实在害怕再激怒了她,找补道:“我也心疼孩子,看见孩子那懂事的样儿,爷就直后悔,怎么没从小把他放在身边养起来。”
即便叫了刘钰两年爹爹,阿元同刘钰也算不得亲近,他外头差事多,常是夜里回来,又一早出门走了,若芯同阿元挪到长春馆住了小半年,孩子竟是十天半月里也见不得几回爹,倒真不如同祖父来的亲。
若芯:“这府里的人都恨不得他什么都学,什么都会,这样才能配得上你们刘府的门楣,才配做二爷的好儿子。”
这话说重了,刘钰便有些恼:“你莫要说这种赌气的话,你明知不是。”
“那为何孩子哭着闹着要回去,要回…”
刘钰厉声打断她,气道:“回什么,回那穷乡僻壤,再躲起来,难不成脑袋一缩,离了这里,他就不是我刘钰的儿子了,府里这般忌讳提那些事,我倒要问一问你,为何孩子这般发作起来?又说要走的话?”
他方才明明想着,不管这女人说什么,都哄着她,闹了一天了,再经不得闹了,可一听她说要走的话,心里的火儿便压也压不住,这女人真真是他命里的克星。
“是了,孩子还小,终归不是孩子的错,长辈们也断不会有错,二爷更是没错,只能是我的错!”
刘钰慌了,忙又抱住她哄:“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若芯,你别这样,孩子的事我会放在心上,可也得从长计议,你容我想想,想想怎么插进手去管,你这样逼我,我也不能一下子把阿元变个样儿给你。”
见她不说话,刘钰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姿态放低道:“若芯,别再说什么回清河的话了,行吗,你信我,我能,我都能,你哪里不满意你说出来,都交给我办,我全都叫你满意,成吗?”
这般发誓许愿的话,她也不知听他说了多少回了,从前没十分信,今儿心灰意冷的,连一分也不信了,可不管为了什么,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刘钰见若芯不说话,知她闹的乏了,忙唤了丫头进来伺候摆饭,盯着她吃了两口,才叫她歇着。
———
长春馆里,刘斌被康氏伺候着睡了,他一从慈园回来就倒了下去,半分精神全无,哪里还是那个盛气凌人的大老爷。
睡梦中,刘府外书房,刘斌正站在他大儿子身后,耳提面命的教孩子读文章,儿子念的好好的,却是突然变了脸。
“爹爹,铭儿不想念书了,铭儿想出去玩儿~爹爹带铭儿出去玩。”
刘斌拿起桌上的戒尺,厉声道:“伸出手来!”
啪!刘铭的小手瞬间红了,他大哭起来:“我不要做爹爹的儿子了,我要走了,爹爹保重,铭儿走了。”
沉睡着的刘斌,眼角划过一滴泪,嘴里轻唤了一声儿
“铭儿~”
康氏在旁,以为刘斌要叫人伺候,忙凑到他身旁问:“老爷要什么?”
“铭儿别走~”
康氏听见,身上颤了颤,拿起绢帕替他夫君试了试泪,她知今儿这一闹,又勾出了刘斌的伤心。
刘斌重嫡重长,次子再争气,幺子再可人疼,可也抵不上他对长子的用心,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言传身教着要光耀门楣的长子,竟是说没就没了,一夕之间,他足老了十几岁!
可阿元是庶出,又是外头抱来的,虽为长,刘斌却也没动心思叫这孩子光宗立业。
没成想,那日他头一回教阿元读文章时,竟是惊觉,这孩子学东西竟这样快,那安静坐在那里读书写字的样子,同他已故的大儿子刘铭一般的像。
他便同康氏商议着,要把阿元过继给谭氏。
康氏死都不能答应:“老爷这是闹的哪一出,莫说这孩子的娘还在,即便不在了,又怎么同钰儿开口,钰儿从小就埋怨你我偏疼他大哥,他如今就阿元这么一个,正宝贝着呢,你这不是伤孩子的心么!”
“横竖这小孙女和大儿媳要跟着她二叔过的,阿元跟着大媳妇,也不算被抱走,日常还管钰儿叫爹,不过族谱里多记一笔罢了,我也是为着孩子嫡出的名分!”
“不行!老爷,我老了,锐儿还小,我如今就钰儿一个指望,他从小在东宫长大,本就同你我不亲,想当年,要不是老太爷做太子师,日日出入东宫,替我这个当娘的带些东西进去,我只怕,我只怕钰儿都不认得我这个娘了,求求老爷了,这才过两天好日子,别再折腾了,等钰儿再添几个孩子,你再去提,钰儿敬重他大哥,不怕他不答应。”
被康氏拦着,刘斌也就压下了那过继的念头。
正想着,娟娘挑帘子进来说庭娘带着阿元来了。
刘斌似是听见了,缓缓睁开了眼,康氏一面示意娟娘叫孩子进来,一面扶起刘斌,见他虽睡醒了,精神却还不大好,道:“老爷,老爷又梦见铭儿了。”
刘斌看了妻子一眼,又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微微摇了摇头。
阿元一进来,就爬到炕上,又骑到祖父身上,拿小手摸着祖父的胡子,屋子里悲伤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刘斌抱起阿元,笑道:“又淘气!”
康氏问庭娘:“孩子可睡过了?可吃过了?”
庭娘忙回道:“才刚睡醒,二爷就叫抱了来,只喝了一盏奶茶,还没吃别的。”
刘斌变了变脸:“怎不给孩子吃了再来。”
康氏道:“正好,老爷也没吃呢,我叫人备饭,老爷陪孩子一起吃了就是了。”
刘斌点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忍不住就想,他的大儿子若还在世,也该有儿子了吧!是不是也会同阿元一般又聪明又懂事,他也老了,好些事也看淡了,督促阿元上进,不过是看孩子聪明好学,是个可塑之才,同年轻时教导刘铭已然大不同,可孩子怎么还是觉得被拘着了呢?他真如传说中那般刚直不近人情么?刘斌忍不住眼眶湿润,竟是同孩子没头没尾的说:“阿元可还记得,爷爷同阿元说的大伯?”
阿元小脑袋点了点,康氏却心下一紧,忍不住转头看过来。
“大伯就是爹爹的哥哥。”
“大伯小时就像阿元一样,背不下来诗就哭鼻子喽!”
刘斌说罢,哈哈笑了两声,眉目间是怀念也是释然,去了的人就叫他安心去吧,眼前才该是要珍惜的,他一直觉得阿元同刘铭性情相像,虽不承认,却一直将阿元当成小时候的刘铭在养,阿元这一闹,倒叫他放了下来,不管是以前教养刘铭还是如今教养阿元,他都不该怀着叫孩子光耀门楣的心来教,孩子首先得先是个孩子!
阿元小人越发的难为情,撅起小嘴道:“阿元才没有哭!”
刘斌又笑了两声,精神大好的问康氏:“锐儿呢?叫他来,我问问,一天天的就知道玩,被他二哥惯的没个样,我怎么听小厮说,前儿他往先生身上涂墨汁,这孽障再不管越发反了天了。”
康氏一听,知道刘斌这是缓过来了,又听见叫刘锐,头疼道:“叫他做什么,老爷省省吧,你就是考问下大天儿来,那孩子也答不上来一句。”
又瞥见自己拿着筷子吃饭的阿元,道:“瞧瞧,我们阿元都会自己用筷子了呢。”
刘斌看了眼阿元,才是缓了脸色。
康氏又道:“锐儿快十岁了,我瞧着,那孩子横竖于文章上是个不通的,倒是请几个师傅多教一教武艺,才不算荒废了!”
刘斌恨铁不成钢的哼了一声,给阿元夹了夹菜,他素来不看重刘家家学里的孩子习武,总觉武将粗鲁,自是要先叫孩子们明理才是正途,可刘锐开蒙也开了,一天天的也被逼着去家学里了,却还是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儿,他心里想了想,倒是听康氏的话,给他请个学问好的武将师傅来。
阿元吃完饭从长春馆出来,又去慈园刘斐那儿待了待,才回了钟毓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刘钰赵永春更新,第 84 章 第 84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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