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各处都挂上大大小小的灯笼，一眼望去本来就人来人往的道路因为有了两边灯笼的存在好像显得更加拥挤。洛风时等人暂住的客栈门口也挂上了一排赤色灯笼，映着檐角外的天空迎风招展。
洛风时一进门便看到连苍正坐在桌上与两个小童闲聊，
“小丫头，臭丫头，”连苍一手撑着桌面，两只脚在空中晃啊晃啊，挑着柳眉，亮晶晶圆睁一双杏眼，“哼，你们俩没看见那小子的殷勤样子。”
“看见了看见了！”灰毛的小童捧腹大笑道，而一旁的黑毛兄弟则兴奋地直上窜下跳。
“怎么了？”洛风时被他们吸引，感兴趣道。
“大新闻，”连苍见他来，脸上笑意更甚，却又只闭上嘴看着他，明摆着不打算这么轻易告诉，要他先猜。
“我听见你说臭丫头，”洛风时假作思考，抱起胳膊来猜测道，“我们这里，你说的只能是采采了。”
连苍不置可否，却从两个小童的眉飞色舞中洛风时显然能看出来自己猜对了。在尺五楼这几人里，那名叫采采的小姑娘性情最温柔，也从未惹出过事。许麟书与她关系颇为友好，洛风时与她的交集也大多是在关于许麟书的事上。
“怎么了，是哪家的小子看上了尺五楼的人？”洛风时后面听连苍第二句话说到'那小子'，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就不难猜了。
“哼，城西那家济中药铺的少掌柜，”连苍道，“小丫头不过多往他们药铺跑了几次，那小子就能寻到这客栈来，听说我们只是住几天便走，失魂落魄得什么似的。”
“我看那小子倒也不坏，”灰毛小三脆声道，一边给旁边的黑毛小二使了个眼色，那头顶黑毛的小童连忙附和。
“不坏？瞧着傻不拉几的，我看他精得很，”连苍翻了个白眼，目光从上向下俯视两个小童，“你们两个当然觉得他好，那小子送采采的那些新奇玩意儿最后都到了你们这里吧？好不要脸，人家的礼物你们也惦记。”
“那不是那小子送了那么多嘛…”黑毛小二嘀咕道。
听他们一讲，洛风时倒是想起之前采采替许麟书买药时，那拿来的药总是成色颇好，胜过价钱。洛风时当时还奇怪这襄州物价怎么竟比周边村镇更便宜，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层缘故。
“等着吧，今天准看不见采采的影子。那小子才过午时便来把人约走了，说是今夜城里有灯会，”连苍说，“哼，尺五楼边上年年也搞灯会，又不是没见过。”
“那镇子上的灯会怎么能和襄州比呢？”
灰毛小三听见灯会二字眼睛发亮，转头拽住洛风时的袖子问他去不去。
除去一年前盂兰盆法会上的栽赃陷害，这三个小鼠精变做的小童，模样倒是十分招人爱。洛风时两边袖子被扯着，活像被央求着带幼弟出去玩的长兄。
灯会，洛风时沉吟片刻却没有立刻回答，脑中思及楼上的另外一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什么灯会？”wWw.xqikuaiwx.Com
洛风时想着，忽然听到身后的楼梯上传来清润声音。
许麟书穿了一身寻常月白衣裳从楼上下来，听到连苍洛风时他们说话便看向桌旁几人。
“新年的灯会，你不会没去过吧？”
黑发小二问道。
许麟书眨了一下眼看向洛风时。洛风时随即想起从前新年时是云台宫最忙的时候，周围百里老幼皆来祈福拜神，许麟书比桌子高之后便留在道观帮忙，至于新年灯会，可能真的已经好几年没有去过了。
“那你一定要去，”黑毛小童下结论说，上前去拽着许麟书的袖子也把他拉过来。
此时虽然是下午，外面天色却仍然亮得很，阳光的一些光线穿过门堂，许麟书走到几人之间，对着光，面色瞧着已经比前几天好许多了，唇上有了血色，再兼之眸光清亮，风采便又迫不及待地回到这少年人身上，隐约有如雏鹤璞玉。
自洛风时上次乱想了一阵之后，过了几天洛风时便借着不打扰他休息的理由搬回了自己的房间。许麟书虽然意外，却也没有生疑。反而是洛风时每回见他便好似心中藏了条小蛇一般，总有点不知所措。
“这样的灯会，罗长老应该很热衷，怎么不见他身影？”许麟书的目光从洛风时身上移开，隐约总觉得他这些日子有些躲着自己，却又心里纳闷不知道为什么，抬头看见白毒老不在，顺口问道。
“你说那个老头子，”连苍与他们在客栈中同住了几日，萧一行与慕容良出去未归，余下的便是白毒老百无聊赖地跟着他们混日子。
“他可没功夫——”
“——来凑你们的热闹，”
灰毛小三说完上半句，黑毛小二瞬间便接上下半句。显然他俩短短几日已经和白毒老混成了知己，从性格上来说，他们玩得来倒也不奇怪。
“白老头说他跟你们南下，一路都没捞到几滴酒喝，这下子到襄州他可找到了好地方，”灰毛小三打小报告说，“襄州的琼浆酒最好，反正萧一行也不在，我昨天才见白老头偷偷藏进房里好几大坛呢。”
“跟我们告状有什么用，等萧一行跟慕容楼主回来了，你当着面跟他说去，等罗老头把你们三个一个个钉到墙上，我可不去救你们，”连苍道，许麟书都跟着笑起来。
去不去？许麟书看向洛风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要躲避。
洛风时收到许麟书目光，心下一顿，终于有些出乎意外地点了点头。
襄州一年之中，除旧迎新的新年最为隆重。道路两边都支起两三个人高的大灯，彩纸糊在竹架上，中间点蜡烛，亮光便从彩纸透出来。飞禽走兽神话人物惟妙惟肖，不用月光，单就这些各色花灯的亮光便足以照亮整条街道。
许麟书之前一病大约也是在房里闷坏了，再出来站在大街上人群之中，头顶是被各色花灯照亮了的夜色，身边是儿童嬉笑商贩吆喝，洛风时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他心情明朗，自己的脚步不禁也轻快起来。
“看样子他们竟是一点都没受之前的几桩案子的影响，街上依然这么热闹，”
看着欢欢笑笑的一家人从旁边挤过去，许麟书转过头来对洛风时说。
洛风时处在街上万人之中，忽然觉得心中那点无措神奇地消弭了。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恍如回到孩提之时二人同游的情景，不由笑着回怼他道，“辞旧迎新的时候，说什么呢。为了怕晦气，县衙里的尸体都挪出去了，你还在这里记挂着，什么别的不说，偏说这个。”
“那我就要说，这么阖家欢乐的时候，你怎还带着兵器？”
许麟书睨他道，北人尚武，街上平日带刀佩剑的人不少，洛风时带铜枪出来竟不显得引人注意，看到的人大多认为是哪个武馆的学生或是门派弟子罢了。许麟书此时说起，意思明明白白是在挑他的刺。
“襄州不安稳，防患未然而已，”洛风时说，自他上一次用短匕与妖族交过手，再握回铜枪就越发觉得出铜枪的好处来。兵器一寸长一寸强，单就招式路数，短匕便无法与□□相提并论。
“你小心点，这人这么多，别给人冲散了走丢了，”
洛风时见来来往往的游人从两人身边穿过去，不由更拉着许麟书一点。
“在这种闹市上，你可比我容易丢，”
许麟书抓着话头回呛他，说的是之前他跟着白毒老结果在鬼市上被人掳走的事情。
“看看那边是什么？”
洛风时一时找不到话回他，抬头看见街另一旁聚了一大群人，不时爆出惊奇的叫笑声，不由得被吸引去了注意力。
两人挤上前去，看到中间围着的是个后头搭了棚子的小摊子。
“卖戏法，什么叫卖戏法？”
许麟书看到那摊子前面摆的木牌上的字，“有变戏法给人看的，可这卖戏法是怎么卖？”
洛风时扫一眼，见那摊子与平时变戏法的摊子大不相同。变戏法的摊子都是一个人在摊前招揽游客摆弄物什，而这卖戏法的摊子则是摊子上置了好几个竹筒，每个竹筒里面卷着十几份扎起的小纸卷，看着颇为神秘。而那些竹筒前又用细竹片写上名儿，那名儿稀奇古怪，有的是成语有的则是神话故事，摊子后指一个人手里拿着个杯子，不时在手里翻倒，吸引过路的目光。
“这竹筒里的纸条应当就是卖的戏法了，”洛风时幼时在庄上见多识广，那些戏法名称中他倒还听过几个。
许麟书说，“变戏法的人，戏法关窍都是绝不外传的秘密，他把这戏法的窍门卖了，往后还怎么凭这个吃饭？”
“戏法也有大戏法小戏法，重要的和不重要的，瞧着后面那个棚子了吗，吃饭的家伙都藏在后面呢，”洛风时说，“拿在前头卖的不过是些小把戏，搏人一乐罢了。怎么，你想不想买两个看看？”
许麟书未来得及回答，那边的摊主却已吆喝开，“五文钱一个嘞五文钱一个，一杯醉倒，玉树开花，小鸡啄米！”
“这个一杯醉倒是什么意思？”洛风时指了指写着墨字的那个竹片问道。
“这位郎君——少侠，”那摊主乐呵着向洛风时介绍，“一杯醉倒，这个把戏可有趣着呢，五文钱包学包会，酒量再好的人遇上了您——一杯也能叫他倒！”
“听着倒是有意思，”许麟书道。
洛风时从他饶有兴趣的目光中读到七个大字"白毒老那样的呢"，不由也唇边一笑，在摊主手心落下五文钱，俯身从那写着“一杯醉倒”的竹筒里抽出一个纸卷儿。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九山方春更新，第 95 章 良宵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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