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也认为我错了?”苏悠问心儿。
“奴婢不敢妄言。”心儿站在不远处回答道。
苏悠叹了口气,“你如果认为我是对的,这会儿应该就已经帮着我骂穆承男了,你自小就是这样,不会隐藏情绪。”
心儿抿嘴,思虑再三才开口说道,“奴婢实在不懂夫人为何要去柴房看那具……没有温度的尸身。”心儿到现在都忘不掉刚刚看到连弘义尸身后的感觉。
“我与那连弘义早就恩断义绝了,为什么她不信任我?我去看了又怎么样?能说明什么吗?我如果对他还有想法,早就想着怎么解救他,而不是等他死了才去瞧他!”苏悠越想越气,刚刚穆承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如此吼她,话里行间都是羞辱。
“说是这样说,您要是对连弘义还有情谊,也不会跋山涉水来寻元帅了,可是人在生气的时候本来就不讲道理,看到的是什么,脑海中就跟着想什么,怒气上头,哪有什么理智。”心儿嘟囔道,“元帅吼你对你发脾气是不对,可是夫人,您瞒着元帅去柴房,这么关键的时刻,元帅怎会不多想。”
苏悠无话可说,她确实想神不知鬼不觉地见连弘义最后一面,穆承男一直不知道才好,可偏偏被穆承男撞了个正着,这下有理也变得没理了。
“一会儿元帅回来,一定还会继续跟夫人您赌气,自从你们两个在一起,元帅一直对您疼爱有加,世间上再无第二个男子像元帅一样疼您了,您到时候好好跟她说说,服个软,这事儿也就过去了。”心儿想到明日即将启程回京就头疼。
“我为什么要服软?不理解我为何前去,等回到房里再问便是,我能跑了不成?她当着那么多人对我大吼大叫,我是铁了心不会再理她了。”苏悠能猜到穆承男为何会这么生气,刚刚看到穆承男的时候就在想怎么跟她解释,这种误会稍微一解释便会化解,所以苏悠才不理解穆承男闹成那样是为了什么,刚刚嫁给她一个多月,就在那么多人面前下自己的脸面,以后的日子那么长,这种臭脾气可怎么忍得了!
心儿退出去后,苏悠便躺在软榻上舒缓烦闷的心情,顺便等穆承男回来,这一等便睡了过去,等心儿来叫醒她的时候,已经中午了。
苏悠醒来左右看看,疑惑地盯着心儿,心儿说,“元帅没回来,跟李凡涂二去军营了。”
“谁问她了?”苏悠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那夫人的午饭是在哪吃呢?”心儿问道。
“不吃了,没胃口。”苏悠面冷如霜地说道,心儿撇撇嘴,知趣地退出房间。
苏悠心烦意乱,看了两页再也看不下去,索性把书扔到一边,抬起手揉着眉心,她发怒的点已经从早上“穆承男为什么吼我”变成了“穆承男竟然躲着我”,郁闷至极,除了睡觉与看书,苏悠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霎时反应过来,来到西北的这些本该无聊的时日,都是穆承男想尽办法为她变出来的乐趣横生,想到这里,苏悠的气就已经消了一大半。
至于穆承男这边……呵呵,穆大元帅一脸阴沉地来到军营后,便躲进营帐不肯出来,众将士以为穆承男休息够了终于想到整治他们了,吓得他们纷纷埋头苦练,手中的刀枪棍棒耍得要多努力有多努力,生怕自己成为穆承男眼中最特殊的那一个。涂二一边摇头一边叹息,关系最为亲密的几人中,只有涂二以前结过亲,夫妇二人在出事前可谓是鱼水和谐、相亲相爱,从未发生过像穆承男与苏悠今日这般激烈的争吵,李凡问他该怎么办?该怎么办……能怎么办,涂二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劝?于是两袖一挥,跑校场寻人比武去了。
李凡无奈,只能自己一人到营帐中对穆承男进行劝解,谁知道刚进去没一会儿,李凡灰溜溜地跑了出来,去校场找涂二玩耍去了……
穆承男呆坐在帐内,小脸气得通红,刚刚明明已经冷静下来了,谁料李凡刚进来就劝说她不要与苏悠计较,身为男子应当心胸宽广……又惹得穆承男差点脱了鞋子扔李凡。
“凭什么要我让她?是她惹得我,我为什么要大度?我又不是男子……”穆承男闭上双眼,单手撑着脑袋低声嘀咕。穆承男今天真是气炸了,先是天刚亮就得到连弘义自尽的消息,想着苏悠还在睡梦中,去一趟军营一来一回用不了多长时间,等她回来了,再找苏悠说一下这件事,她也知道连弘义与苏悠的关系,她从来没有想过隐瞒苏悠,可是当她看到苏悠瞒着所有人包括自己,带着心儿那个心腹,跑到柴房里,她光是看着苏悠蹲在连弘义尸身的身边,再加上苏悠那被识破的心虚的眼神,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穆承男又自言自语道,“明明可以解释,一两句话就可以打消我的疑虑,为何不解释?是觉得没必要么?觉得我这位夫君不应该过问她的事情?”穆承男不能再想下去了,要不然非得气死不可。
就这样,刚刚新婚的夫妻,为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冰冷的、凉透的尸体,互相赌气,大吵了一架……
苏悠一直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穆承男回来,眼看着到了就寝的时间,苏悠从屋里出来,站到廊下又等了很久,等到心儿都于心不忍,走过来劝说道,“刘管家已经差人去军营问了,应该快回来了,夫人别着急,困的话就先睡吧……”
“我睡不着。”苏悠没把握道,“她会回来么……”
“当然,元帅与夫人成亲的这段时间,元帅可从来没有哪天不陪着夫人啊,夫人中午和晚上都没吃饭,就别费神想这些了。”心儿的心中也焦急万分,为了一件小事,伤了她们夫妻之间的和气,自己岂不是要沦为“帮凶”……
主仆二人在廊下等了好一会儿,没等来刘管家,也没等来穆承男,倒是武扬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你来干什么?你白天跑哪儿去了?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出现,这会儿来干什么。”心儿没好气地对武扬说。
苏悠眼神中的失落都被武扬看在眼里,武扬不好意思道,“我这两日忙着元帅交代的回京一事忙得不可开交,傍晚才得知此事,奈何不能及时抽开身,是末将的不对。”
苏悠没有接这个话头,而是问道,“武将军这么晚前来,是有什么事吗?”她心中隐隐期待着武扬给她带来一些消息。
武扬点头道,“元帅说明日巳时启程回京,到时直接在城门口汇合,我这边负责接夫人和心儿过去。”
苏悠眼神暗淡无光,木然点头道,“知道了,多谢武将军。”
心儿又问,“其他的呢?没有了?元帅今晚还回不回来?”
“心儿……”苏悠阻止心儿道,“武将军在外忙了一天,你老缠着他问这些做什么,他要是知道什么怎会不说?够了,别问了。”
武扬挠挠头,“不怪心儿,我今日没在场,知道的少,李凡也不肯跟我多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劝解元帅,不过元帅今晚应该是不回来了,刚刚我从军营走的时候,看到她帐里都已经点上灯了,还铺了床。”
“心儿,送送武将军,我先进屋睡了。”苏悠对武扬点头致意,扭头回到屋里关上了门。
心儿从台阶上走下来,恼怒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就算不知道怎么劝元帅,可好歹回来睡觉这件事总得劝劝吧!”
武扬乖觉道,“我不是不肯帮啊,你都不知道,今日元帅对李凡还发了大火呢,可见元帅是真的生气了,谁劝都没用!”
心儿看着门房内透出的烛火,心中后悔万分,以前教养嬷嬷说过,在主子的做法不对时,应该及时劝阻而不是由着主子的性子来,她也不知道苏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怎么就跟着苏悠去了柴房,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呢,真是一时糊涂……
“心儿,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今日就在府中住下不走了,明儿一早咱们就直接走了,到时候,你还怕元帅没有机会和夫人见面吗?”武扬提醒道。
“是啊!”心儿差点喊出声,赞许地锤了武扬肩膀一拳,“还是你反应快,我都没想到,咱们在路上少说也得走大半个月,元帅和夫人就算白天不说话,晚上在驿站总得住在一起吧!”
武扬见心儿笑了,才放心离去。
大家都是头一次见穆承男发这么大脾气,有点摸不透穆承男是怎么想的,所以一行人走在官道上时,出奇的沉默。这次穆承男只带了一小队兵马,加上他们五个,也就二十人左右,大都是京城跟随而来的旧部,穆承男带着他们回京,也可以让他们见见离别多日的家人,涂二驻守在西北,全权接管穆承男的职务。
心儿的如意算盘打空了,她和苏悠还有武扬在城门口与穆承男会合时,本以为穆承男会同苏悠一起乘坐马车,苏悠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上,等着穆承男,可是穆承男一点上车的意思都没有,坐在马背上与苏悠僵持,到最后索性一挥马鞭,不等其他人,自己先朝前走了。m.xqikuaiwx.cOm
苏悠感受到穆承男的疏离,攥紧手中的帕子,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心儿心疼地看着苏悠,吩咐驾马的士兵跟上,顺便瞪了正在回头看向马车的武扬一眼。
“李大哥,你想想办法,元帅总这么下去不行,哪有男子等着让夫人哄的,平时的男子气概哪里去了。”武扬不满地看着穆承男的背影,对李凡说道。
“哎,我何尝不想让她们和好,只是你没有看到当时的情形,乖乖,元帅眼神都想杀人了。”李凡无奈道,“我和涂二哥差点都没拦住,你想想当时多可怕。”
“没拦住?元帅还想杀夫人不成?”武扬不以为然,他从小与穆承男一同长大,穆承男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再说这么久以来穆承男对苏悠的爱意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怎么舍得对苏悠喊打喊杀,无非就是吃醋而已,“我觉得元帅现在应该已经不生气了,只是没有台阶下而已。”
“元帅哄夫人自有一套,晚上留宿在驿站中,两人独处一室,说不定明日就好了。怪就怪在咱们元帅比夫人还小两岁,心智没有夫人成熟。”李凡觉得自己的分析很正确,虽说男子比女子年纪小不耽误二人成婚,但是肯定没有他这种年纪的人在婚后表现得好。
武扬撇撇嘴不想搭理李凡,他与心儿可差着三岁呢……
一行人在傍晚抵达了驿站,因着大家都是回乡探亲的心情,所以氛围比来西北时要轻松很多,刚到驿站,李凡武扬就被士兵们拉着去喝酒了,穆承男也想一起去,被四五个人推了回来,看来穆承男与苏悠这小两口闹别扭的事情,全军都知道了。
没办法,穆承男只得回到李凡为两人安排好的房间,刚走到门口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心儿从里面一把便将门打开了,微笑看着穆承男,“元帅回来啦?我刚陪着夫人休息了一会儿,现在准备为夫人做晚饭,元帅也一同在房间里吃吧,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不等穆承男答话,心儿就风风火火地跑下楼去了,穆承男抬脚走进房内,苏悠此时正坐在靠着窗户的木椅上喝茶,穆承男像没看到一样,自顾自走到房间中央的放桌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苏悠见穆承男如此冷漠,心中一痛,随即眼眶发酸,差点落泪,苏悠赶忙用喝茶做掩饰,怕被穆承男看到了说她“矫情”。
两人相对无言,穆承男不喜欢这种氛围,匆忙喝光了杯中的水,站起来就要走。
“你要去哪里?”苏悠脱口问道,她不想让穆承男走。
“去找李凡喝酒,顺便交代他一些事。”穆承男没有回头,呆站在原地,只给了苏悠一个背影。
“什么事情没有在路上交代,也没有在进驿站时交代,反而现在想起来交代了?”苏悠直接拆穿穆承男,并问道,“你在躲着我是吗?”
穆承男低头,“没有。”
苏悠先是绕过穆承男把房门关上,铁了心不让穆承男就这么离开,随后转过身与穆承男对视,穆承男不想看她,摸了摸鼻子看向苏悠身边的某一处地方。
“昨日之事,我想跟你解释一下。”苏悠不管穆承男是何态度,她只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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