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外头几个探头凑闲趣的婆子说：
“思月姑娘，你买这些破盖布，厚油衣作甚？不能吃不能用的，你该多买些吃的才对。”
“真下雨下雪的天，随便找些草穗子，捏把捏把轧一囫囵，也能顶着用一用！你别不信，这都是咱们这些庄稼人的经验！”
“小姑娘还是见识少了，白花这个银子不说，背着还沉甸甸。”
几个婆子摇头。
牛老太听了，立马还嘴道：“她婶家的，你们不知道，草穗子咱在庄稼地里干干活，用着还行。好一点的，买个大蓑衣！这油衣，咱是没用过，过去那都是大户人家才用。听说这厚皮子油衣不仅拦雨挡雪，它最大的好处是顶风！”
“你们没瞅着，那官差的随身物件里，都带着一件厚皮油衣哩！”
“他们常干这一行，能不知道啥管用，啥不管用？都说那黑马道是极可怕的苦寒之地，那风大的，人都给吹跑！车轱辘给吹翻！”
几个婆子将信将疑，揣着手，“竟有这等事？咱看，没那么可怕。”
“那鞑靼人能活得，咱去了那，就活不得了？”
“我一个远房的亲家，他老家一个叔，早些年犯了事，也被发去了这黑马道。后头过了几年，给放了回来，说那儿没什么了不起的。人家还带了好些财富回来！就是地方远了一些，大家才对那不了解。”
婆子也不知这是真是假，总之是不肯轻易服输。
过去的牛老太那一定要跟她们掰头掰头直到掰赢了，这会觉得没那个劲，做了罢。
“娘，那地儿，风真能把人给刮跑了啊？”陈金莲听得一个激灵，也没哭了。
乖乖，那也太吓人了。
“你别不信，那黑马道要真好，朝廷能给咱发配去那？这一路还长，娘这把老骨头，都不知能不能活着到那。”m.xqikuaiwx.cOm
“信，咱信！”陈金莲反过来安慰道，“娘，您别想多了。”
牛老太对她改了态度后，陈金莲对这婆婆也是殷勤了许多。
没多会儿，汝江二人就送完货回了。
他们一共拿走了八只狍子、一头獾猪、两只野兔、一只雉鸡。
那管家验过货，很是满意。
算下来总共一百四十四两银。管家直接就拿了一百五十两！
二人收获满满，拿出一两钱，那八文钱一个的大胡麻烧饼，买了上百个；给伏猎的每人分了十个。
剩下最大的一只狍子，刚好在施善局后厨让伙夫处理了，伏猎的每人分了不小一块。
又给张头手下其他官差同事，一人分了一两，再花个几两买酒，官差们一起喝。
这剩下一百三十两，两人各还得了六十两。
余下的十两他们拿来孝敬张头。
张头正端着水瓢喝水，看着他们，半晌也没接钱。
“张头儿可是嫌咱俩拿得少了？”江小江在那里干笑着，手把自己口袋摁得死紧。
心里边想，十两还少，头儿这胃口有够大的。
“那……咱再多拿十两？”他说得有那么一点不情愿。
张头抬眼看他们，手里的水瓢送了过来，给了他们脑袋上一人一个瓢瓜，“钱拿走，我不缺。”
“真的？！”江小江脱口而出，立马又住了嘴，敷衍奉承，“头儿，还是你对咱好。”
张头道：“去让伙夫把那肋排剔了，让那姑娘烤熟了，给我多拿两块。”
二人对看一眼，默契十足地后退一步，看来张头是真不要这个钱，这可出乎他们的意料。
还没来得及高兴，张头忽然一个转身，把银袋子又抢了，拿手里掂了掂。
“头儿！你不是都说不要了吗，怎么又抢了，您这——您这也太出尔反尔了！”江小江瞪大眼睛，甚是郁闷。
张头一人踢了一屁股，“干活去！！”弯腰走出屋子。
沈思月把狍子的肋排烤了，那香味足足把所有人馋哭。
张头趁人不注意，将那钱袋扔了给她，“小费，藏好了。”
他话简洁利索，很少听得出语气，沈思月拿着钱袋看了下，差不多十两银子。应当是汝江二人卖狍子卖来的钱。
干这等辛苦差的，没有人会嫌钱多。何况是十两银子。
她那纳闷不由地更多了一些。
官差们围着篝火，吃着肉喝着酒，伙夫也听命在今晚的馎饦里加了一些碎肉，肉汤，算是给流犯开了荤。
有人感激着，有人羡慕着，有人心怀不满。
“那晚同那思月姑娘去伏猎的，每人分了十个胡麻饼子，一大块肉，够路上吃不少天了吧？”陆大有的媳妇羡慕得不行。
再一看自家男人，哪敢指望。
陆大有心里比他媳妇还嫉妒，可人家看不上他，闷声闷气吃着碗里馎饦，听着他媳妇的话，越发觉得憋闷，“有你说话的份，饭都堵不住你个婆娘的嘴！”
说着，把她碗夺了过来，倒进了自己碗里。
一旁女儿吓得不敢吭声，他媳妇也没敢再说话。
刘老五几个还以为多少能分点碎银子，结果就一点吃的。好在吃的不算少，十个大胡麻饼子比那梆硬的馒头好吃多了，能吃个几天，也就算了。
只有那年轻人心下怀着不满，这点哪儿够他们几人分，那算计的心一日大过一日。
此时，一人来到施善局，正是那县令家的管家。
他刚进来，便闻见那令人垂涎的香味，忍不住朝着官差的篝火走了过来。
“敢问，哪位是张头？”
官差们一回头，汝斌和小江立马就认出是管家，脸色忽然一变。
管家也认出了他们，笑着走上前来，“二位官爷，又见面了。”
他二人就更奇怪了。
管家很快道出来意，“是这样，在下将那车狍子拉回县衙府，那位张英大人看了，便说出狍子的来处。还说这里有位姑娘，烤得一手好肉，贡使听了十分感兴趣。县太爷遂让我过来，同你们张头请示，带上姑娘过去，给贡使也烤一顿。”
“这也是那位张大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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