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醒的迷蒙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好像在一瞬间恢复了清醒，环顾一周，最后把视线停留在在自己身边睡着的方钧脸上。
这会儿月光很亮，他能很清楚地看到对方握在自己右边手腕上的手和他安详的睡颜，神色平和，丝毫不设防备。
他恍然间想起另一个顶着同样的脸的人，随即很轻地牵了一下嘴角。
放在一起一比就太奇怪了。司钧才不会在他面前睡得这么傻……尤其是大学毕业以后。
这样一对比，他就觉得没趣儿起来，舌尖一抵上颚，忽然有点想喝长岛冰茶。
身边只带着一瓶红酒，想也白想。他垂下眼帘轻轻咬一下舌头，把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DEBUFF确实对他有不小的影响，他最近越来越容易觉得疲倦。放在刚过来的时候，他能受着抽血带来的虚弱和锁链的压制维持思想的活跃，现在是连S－445发作的疼都不能让他保持清醒了，只要方钧给他治疗一下止止痛，他就能当场睡过去。可是休息又休息不了多长时间，没多久又惊醒，很有点恼人。
说实在的，失去力量的感觉并不好，但他并不为此很难受，毕竟这也不是他真正的身体不必很上心，再者类似的感觉他也不是没有受过……
想到这里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正在悄悄观测宿主的系统：……什么啊，又抽风了。
【您想到什么了吗？】它问。
霍远没有立刻回答，轻轻把左手搭在方钧手上，睫毛敛住一半眼睛，静静地注视着方钧那张脸。
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方博士是抓紧一切练习机会，一直输送异能到能量用尽才因为疲倦睡着了，所以他现在身上一点S－445发作后的酸痛都没有，服务可以说是非常到位。
方钧一直没用明确地表现对让自己异能变强大的渴望，但是他知道对方当然是想的——迫切地，比任何人都想强大起来。
他在霍远的描绘里抓住了一条生机——一条维系在自己的异能上的，能救全人类的生机。
有趣的是——事实上，他这位天真又善良的任务对象得到的信息全凭他一张嘴，从来没有质疑过他说的对不对。
可他到底说没说真话呢？
霍远的薄唇牵出一抹令人有点背后发寒的笑，指尖蹭蹭方钧的手背，随便糊弄道：“啊——我想起来那个姓李的小家伙了。”
系统想，你闲的没事想他干嘛，该不会是想……
“我忽然觉得他长得真叫人讨厌，你说我现在去杀了他怎么样？”果然，霍远下一句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抛出一个恐怖的问题。
【……】系统简直无言以对。它无力地岔开话题：【说起这个……您先前为什么那样说话？】
“哦？怎样说话？”霍远装傻。
【您可以用更温和的方法解决问题的。】系统说。
跟了霍远这么长时间，它还算了解自己的宿主，知道他认真装起来能多像个人。根据它上个世界对霍远的分析，假装像个人讨人喜欢这件事，对霍远很像一种很容易开启的被动技能。
然而这个世界霍远好像一开始就把这个技能关了，甚至最近越来越有往反方向靠的趋势。这种显然会招致麻烦的事情霍远既然做出来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它很有点好奇。wWw.xqikuaiwx.Com
霍远笑了一声，用回复方钧的语句再次回答：“可以，但是没必要。”
【那告诉他们疫苗的事呢？】系统接着问。
霍远微微眯起眼：“……你今天话很多啊。”
系统：……
唉，打听计划的打算又落空了。它正准备就此放弃，就听见霍远接着说：“我本来是想照顾一下你的任务体验给你留点悬念……不过既然你这么诚恳地追问，我就告诉你好了。”
系统刚要振奋起来，又听到这玩意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在那之前嘛，先陪我去搞点酒，我想喝长岛冰茶了。”
好，你真是吊得一手好胃口啊我亲爱的宿主。系统想，那些拍电影的不找你取标题发宣传片真是屈才了啊。
……
第二天方钧醒来时发现自己端端正正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被子拉到脖子，要是它再往上拉一点，他就可以当场混进停尸间了。
他隐约记得昨晚自己异能用尽太累直接睡着了，显然是不可能梦游把自己摆成这个样子的。
这么一想，罪魁祸首真是不用脑子就能想出来呢——他坐起来，毫不意外地发现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
新的一天，从再次找不到舍友开始。
不过这次情况稍微不同了一点，这次出去鬼混的霍远直到他们开始吃早饭都没回来。方钧一边一脸镇定地回答黄柏然的问题，表示不用给霍远留早饭，他肯定会按时赶回来可以不用等他直接上路，一边心里也打鼓：不是吧，这位仁兄不会终于浪翻车了吧？
知道吃完早饭，霍远还是失踪状态。考虑到他多次神经病前科和昨晚的欠抽发言，现在叫团队停下等他鬼知道多长时间显然是不太现实的，方钧只能用整理行李的时间再拖延一下。
祖宗，我的好龙王。他心道，您可千万别这个时候突然闹失踪，得罪了人又不管啊。
就在这时，他发现床上另一个枕头的形状有点奇怪。
他微微皱眉，走过去摸了摸，轻轻用随身带着的小刀划开枕头的表面。
疫苗箱。
方钧一下愣住了。
……
【您这样扔下任务对象跑路真的没问题吗？】和霍远一起躲在远处看戏的系统通过切换视角看着分屏上任务对象一副陷入沉思好像还在思考人生的样子，终于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问道。
“任务完成反正又不一定需要方钧，为什么有问题？”霍远懒懒地反问。
系统：……
这位仁兄跑了半个晚上几乎跑遍了整个城市总算是找齐了长岛冰茶的原料，途中一边挑酒一边和它摊牌计划。它现在就是非常后悔，自从摊牌以后，这玩意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啊喂！！直接恢复第一世界的放养状态了吗！！
【……那您现在准备去哪呢？】系统问。
“这个不急。”霍远伸了个懒腰，丝毫没有一点坐在高楼边缘的危机感，随手凝起几个冰质的容器，拿出他好不容易凑齐的酒，动作非常熟练地给自己调了一杯长岛冰茶。
他伸开长腿靠在身后的栏杆上抿了口想了一夜的酒，挺舒服似的微微眯起眼。
这是座十几层的高楼，地面上的人不可能看到楼顶坐着的人，他却能凭借龙极好的视力清楚地看到地面上的情形。
他就这样端着酒杯，目送着那辆车载着方钧驶向城市边缘，直到连他都看不到车的影子。
他又端起酒抿了一口，冰质的酒杯遮住唇边一抹笑。
方博士现在是什么心情呢？……真想知道啊。
他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说：“给我买份原主的记忆，后期一点的，或者看看有没有关于D市基地的。”
喂！！系统无能狂怒，直接拿人家的记忆下酒了啊喂！！你就这么挥霍积分吗！！
……
方博士现在没什么心情，他盯着疫苗箱，好像脑子在转，又好像在发呆。
他能感觉到队友都在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手里的箱子，但是他也懒得做出反应。
做出反应也没用啊。他只有一个辅助型异能，没有霍远在身边，队友倘若真的打定主意要他的疫苗，他自然只能拱手相让。
霍远，霍远。他抓住这个名字，有点迟钝地思索起来。
这位龙王先生是准备抛弃他单飞了吗？——可是为什么呢？他昨晚做了什么吗？
方钧怎么想都没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惹这位仁兄生气了，最后只好放弃思考，把疫苗箱放到腿上，合眼开始休息。
系统在虚拟的维度跟随着他，莫名觉得对方像只被抛弃的猫。
它暗自叹了口气，在心里安慰道：别想了，想也没用，霍远那鬼玩意做事才不讲道理呢。
……
一走就是一整日，日落时分他们进了周瓷说的Y市——南区。
南区离西区还是有相当一段距离的，然而天色实在太暗，再赶路得不偿失，他们便就地驻扎。
霍远一直没有出现，虽然谁都没有再次提起，但结合回到方钧手里失去遮掩的疫苗箱，大家各自心里都有猜测——恐怕是昨晚闹了矛盾，那位很有可能不准备回来了。
这只能说猜对了一半——天地良心，昨晚方钧什么事儿也没干，服务尽心尽责，真要说矛盾，大约只能说是霍远自己脑子里出的问题，左右脑打起来又把他的筋搭错了吧。
黄柏然和其他队友呆在临时找的房子里做晚饭时，张楷瑜独自出去了一趟。
他走得很安静且低调，除了抱着疫苗箱无所事事的方钧基本没人发现。
方钧微微皱眉，犹豫再三，没有追出去。
他心里有点不定，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连异能都好像在身体里翻涌活跃起来。
张楷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出来。明明李谨逢已经确认了四周没有危险，明明城市里确实看起来很安宁，但是他就是隐约感觉到了什么——一种非常难以言表的异样感。
Y市今晚的天空乌云密布，低低地压在高楼上，仿佛正在酝酿一场大雨。星月都被遮住，只有身后房子里的一点微光，视野非常狭窄。
他指尖微动，留住一束风，眉头紧皱。
微凉的风缠绕在他手上，它不能言语，给不了他答案。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那束风放开，让它接着吹向远方。
远处的霍远抬起右手化去身边张楷瑜用于探查的风，蓝色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竖瞳，看起来邪异非常。
“他倒是很谨慎。”他嘴角噙着一抹笑轻声念道。
谨慎也没有用啊。系统腹诽。种族优势就是好啊……谁能想到这一天的功夫，某位仁兄已经把这座城市布置了一遍呢？
它例行公事地关怀道：【您最好也谨慎一点。】毕竟刚刚强行给自己开挂武力碾压了一遍——后台检测现在这S－445不是一般的活跃。
然而霍远面上竟丝毫不显，用他常用的呼吸频率忍耐着疼痛。
龙化的痕迹还没有褪去，他脸色显得愈发白了些，眼尾浅浅地嵌着两片正在淡去的银色龙鳞，竖瞳盯着面前的虚空与另一个维度里的系统对视，愣是看得系统心里有点虚。
又来了。它绝望地想。霍远这人果然有问题吧！为什么他总能找到我的观测视角啊！！
S－445蚀骨的疼让霍远不太有力气站直，他虚虚靠在墙壁上，遥遥望着远处那一点暗淡得连他都要看不见的光。
“我很谨慎。”他回答，“这不是都特意跑到能看到的地方了，就怕我出师未捷身先死呢。”
……哇，方博士的异能已经进化到可以被看一眼就能治疗人的地步了吗？系统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一点想让霍远就地死一死。
……
第二天是个阴天，乌云蓄了一夜，看起来愈发阴沉了一点，但迟迟没有下雨。
他们在中午到达了西区，没多久路中间忽然拱起一道土墙，有人叫道：“请留步！”
黄柏然踩下刹车，揺下车窗看去。一个身穿黑衣的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子从路边一座小便利店里走出，冲他们招招手。
“你是谁？”黄柏然问。
“我是Y市基地的人。”男子顿了顿，“呃……你们应该知道这里是Y市吧？”
便利店里又走出两个人，原来是支采集物资剿灭丧尸的小队。双方交流一番，小队决定直接领他们去基地。
刚进入西区没半个小时就遇到基地的人，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消息。然而方钧在后座上无意识地用指腹无声轻敲疫苗箱，觉得事情仍然不对劲。
进入西区以后，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重了。
还有一人和他一样面色凝重——这人当然是张楷瑜。
但张楷瑜此时担心的事可与方钧不一样。他看着方钧手中的疫苗箱看了许久，最后开口：“方博士。”
“嗯？”方钧止住手上的动作抬起头。
“你的疫苗……”张楷瑜犹豫片刻：“最好还是做一下遮掩吧。”
方钧沉默下来，黄柏然的目光在疫苗箱和张楷瑜之间游移不定。
队伍里当然都不是真的不长脑子的蠢人，疫苗意味着什么他们还是清楚的。霍远说话固然让人想拔了他的舌头，然而他的中心思想是正确的——在确认安全之前，疫苗之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然而霍远不在，队伍里没有一个幻术系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掩藏这惹眼的箱子。最后还是张楷瑜提出，如果信得过他，可以把疫苗放到他包里。他的异能机动性最强，相对来说是最安全的。
方钧看了张楷瑜片刻。他应该警惕一些，然而眼下实在是别无他法，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再者他盯着张楷瑜黑沉沉的眼，脑子里回响的全是霍远先前轻飘飘的那句“放心吧，张楷瑜不是不顾全大局的人”。
霍远不喜欢黄柏然，却好像挺信任这位总是面无表情好像人工智能的张副队。那位仁兄如今一声不吭地抛弃他不知道上哪去了，他却还愿意相信霍远说的话。
于是方钧把手中的疫苗箱递给张楷瑜，张楷瑜把它放进自己背的包里，又用其他东西填充了一下，外面看上去并不能觉察到异常。
半个小时后，他们到达了Y市基地。
方钧看着眼前被改造过的政府大楼和周围连带的一大片区域，心里默默回想了一下周瓷的评价：小规模基地。
多新鲜那，那他的基地算什么？微型基地吗？
基地的掌权者是个名叫符经仁的三四十岁的男人，神色很和善，只是面色太过苍白，甚至透着几分死灰，让人忍不住担心他的身体状态。
符经仁很亲切地问了问他们是哪来的，在谈到周瓷和D市基地的时候神情有一瞬怅然。
“D市基地。”他低声说，“从我们丧失联系以后我就一直在想他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没想到他们已经……”
符经仁叹了口气。
张楷瑜微微皱眉，用手肘轻碰黄柏然的手臂。黄柏然立刻领会，问道：“您也不知道失去联系的原因？”
符经仁摇摇头：“我们相隔太远，都是每半个月在远行探索的时候让队伍在中间碰头，然而三个月前我们的队伍在那里等了两天也没有见到人，远离基地太久不安全，他们就先行撤退了。半个月后我们再去，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人，于是我们便不再去了，你知道，走那么远的确比较危险。”
这次，方钧和黄柏然的眉也微微皱了起来。
周瓷很显然不是探索队的人，她当时只简单说了“失去联系”，但显然，这联系不是D市基地主动切断的。
要么是有什么东西在其中捣鬼，要么就是……这两个基地里有一个说了谎。
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事。
然而当务之急不是追究这个，他们找来Y市基地，一是为了通知丧尸潮的事，二是为了补充一下告急的纯净水等物资，然后就要加急上路去北方基地。
符经仁听完丧尸潮的消息以后面上也严肃了些，但只表示了感谢，没有进一步说他准备怎么应对——当然了，人家基地自己的事，他们也不会真的闲的没事儿去打听。
符经仁很爽快地答应了给补给的事，没一会儿派人送了他们两箱二十四瓶水，并给他们开了三个房间休息。
虽然条件也很普通，但是比起捡废弃的不知道被几轮丧尸折腾过或者荒废好久满地灰尘的房间住，这条件实在算得上好了。
晚上基地还有人送来晚饭，四菜一汤，都是家常菜，但是那是热的，新鲜的菜，能让啃了八辈子压缩饼干和煮罐头的一行人感动到落泪。
可是即使是这样和平的环境，也没有冲淡方钧心里半点不安，反而让他觉得愈发不对劲了。
自从进入基地，他的异能反应愈发剧烈了，搅得他心神不宁，即使是面对这一桌饭菜也没有胃口。他也不强求自己，回去啃自己的压缩饼干，又开了一瓶基地给的矿泉水喝。
于是等他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被铐在一把椅子上，他估计椅子下面八成是固定的，根本挪不动；面前放着一个桌子，桌子后面坐着符经仁，符经仁身后是房间惨白的墙壁和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科技的门。
方钧动了动手腕，发现自己完全用不了异能——看来能限制人异能的金属是个好东西，大家都开发过了。
多么熟悉的场景啊。他对自己感慨，风水轮流转，他也体验了一回做K－04的滋味——还要感谢符经仁没有把他挂在十字架上，他可没霍远那样的身体素质，真那么挂手臂就废了。
“方先生，”符经仁彬彬有礼地开口了，语气还和白日里一样和善，“很抱歉要以这样的方式和您谈话，不过我们将要说的事毕竟不太符合主流思想，怕您不配合直接离开，不得不出此下策，多有冒犯，还请担待。”
方钧苦中作乐：啊，没关系，我是受过专业训练，伺候过真龙的人，我一般不会害怕。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霍远贺钧更新，第 30 章 2.11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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