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塚双手持拍,时刻关注着对面的少年发球的动作,在网球脱离球拍的瞬间快速判断其落点,然后迈开双腿向左前方移动,在网球弹至一定高度时用力挥拍,将其送至与幸村相距最远的地方。
一球,两球,三球。
这次他没有使用华丽强大的招数,而是单纯凭借自己最基础的力量与速度赋予网球极大的冲势,即使威力依旧不可小觑,对绝招都无法阻挡的幸村而言,这一球也构不成太大威胁。只见紫发少年在网球落地之前便已经出现在其前方,水蓝色的球拍直接截断了网球的前路,举手投足间不见慌乱。
八球,九球,十球。
不过这些都在青塚的意料之中,他的目标已经从一击制胜转为消耗体力的拖延战。对面的防守滴水不漏,在找不到决定性空隙的情况下他要做的就是接球,接球,再接球,不能让两人的“接球游戏”断在他这里,只要坚持下去,以他的体能绝对能占据上风。
十六球,十七球,十八球。
随着比赛时间的积累,他已经隐约听见观众席上细碎的议论声,这一局只有凭借各自实力的拉球,与之前三局相比实在过于朴素寡淡,好似习惯了辛辣重口的舌头突然吃起白昼青菜般不适应。
但谁管他们呢?青塚嘲讽地笑笑,不知道是对着那些挑剔的外行观众还是对他自己。
曾几何时,牧之滕的部长竟然需要采用等待对手体力耗尽的消极方式来获得胜利?当以绝招闻名的他选择放弃绝招是否已经意味着他作为青塚武藏这个人的失败?
无所谓了,都无所谓了,那些东西不值得他花费精力去浪费精力,他只要盯紧眼前球就可以了。
二十五球,二十六球,二十七球。
风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明媚的黄色宛若长针依着白色球网缝缝补补,只是针脚实在算不得好,长长短短,直直弯弯,少了几许平缓,多了几分危机。
他们都是在潜伏在林场的猎犬,隐藏着自己的身姿,观察着自己的猎物,谋求着、渴求着、贪婪着属于胜利的滋味。他们彼此心知肚明,对旗鼓相当的对手来说,这个破绽哪怕细如毫毛都是决定胜负的关键,而当这个破绽暴露之时便是胜负的判定之刻。
三十四球,三十五球,三十六球。
汗水沿着脸颊滑落,青塚的喘息声由轻到重,由缓到急。
上一次没有考虑使用哪个绝招、没有权衡绝招之间的衔接、只是如此纯粹的打球是什么时候了呢?他已经回想不起来了,就像他从未想过只凭借基础来进行拉球竟会如此令人心力交瘁。
如果将绝招比作精密的枪械,一旦被人破坏核心便会失去威能,那他们现在就像原始人互殴一般野蛮,无法凭借外物只能以最纯粹的技术与□□拼杀。对手技术比自己强,但自己的体能比对手强,在这个不相伯仲的时刻眼力便成为了左右胜负的关键。
青塚之所以能练成“千招”之名,能够在极短时间内抓住别人绝招窍门的超乎常人的观察力便是他的倚仗之一,但他现在不得不推翻之前得出的结论——幸村破解他绝招的仰仗绝非只是精神力,应该还有与他同样——甚至超越他——的观察力。
但,那真的只是观察力吗?
青塚不知道答案,他只觉得那双眼实在过于清澈了,清澈到容不得任何虚假;那双眼实在过于深邃了,深邃到会将一切吞没。
只是不经意间的对视,年长两岁的他就感觉好似有光直直透过他的身体,穿过他的骨髓,扫过他的灵魂,那是远比赤身裸体还要无所遁形的暴露感,那是远比原形毕露还要丑态百出的羞耻感。
倒映在那双眼中的他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幸村所看的不是他这个切切实实的人,而是超越他自己认知、比他灵魂更直达本质、是他却又不是他的某种存在。
似乎只要多看几秒,他就要被那双眼肢解、研磨、重铸。
他面对的,真的是网球选手吗?
不,这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罢了。
青塚强逼着自己直视那双眼,反手将网球打至与少年相距最远的底线与边线的交汇点,他看着少年从容不迫地抵达落点,右手持拍由后至前用一个简单随意的挥拍就将自己的谋算击破,那随着少年动作飞舞的黄色衣角宛如胜利的旗帜,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这个少年还留有余地。
赛前对少年的劝戒反倒成为了刺向自己的匕首,连让少年披在肩上的外套掉落都做不到的他究竟要有多自负才能说出那番话啊。
四十一球,四十二球,四十三……
他已经不再去数他们之间究竟来回了多少个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选择的战略并没有取得自己预期的结果,甚至改变了他对胜负天平倾斜方向的预测。
当抛去华丽的技巧、摒除复杂的心思后,那些掩盖在绝招光芒之下的柔和才得以浮出水面,它不如绝招的绚烂璀璨,却迷人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幸村强吗?被对方压制了三局的青塚能够很肯定地回答,是超出他们预料的强大。但如果问幸村像高手吗,青塚却会犹豫几秒然后说,幸村是高手但不像高手——撇去少年压倒性的存在感,单从表现上来看少年并没有特别惊艳到让人一眼记住的动作。
不管是哪个角度去看,幸村的每一次迈步、每一次转身、每一次挥拍都只能说是普通,普通到好像每个人都能打出来的程度。技术也好、旋转也好、力量也罢,这些构成他网球的一切要素都是那样的寻常,寻常到根本找不出任何值得称道的亮点。
一定要给个形容的话,便只能说这些“普通”普通得“恰到好处”,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该消失的时候消失。
可就是这些无数个“恰到好处”交织、重构、升华,便成了无懈可击的“完美”——毫无错漏,毫无破绽,毫无瑕疵。更让人心惊的是,这种由“普通”构建的“完美”并非昙花一现,而是被少年始终如一地保持全程,不管是呼吸还是节奏至始至终都没有乱过一瞬。
哪怕是落入下风的现在,青塚也能说出许多个自己占据优势的项目,可越是用最简单的方式去与这个少年竞争,两相比较之下他就越能体会到这种“普通”的强大之处,那是不用解,不能解,不可解,那是1+1=2的公理,那是太阳东升西落的规则,那是人有生老病死的注定,是构成宇宙一切的无可辩驳的真理。m.xqikuaiwx.cOm
普通到完美的网球?不,反了。是眼前少年将网球的一切都掰碎揉烂融入了每一次呼吸之中,当困难不再是困难,复杂不再是复杂,一切便成了他身上的从容——是他的完美造就了他的普通。
不过如果眼前的少年是真的普通,那他也不会站在自己跟前将自己逼入绝境。
青塚清楚地感知到,他押注所有的底牌其实并没有太大威力。他想将少年逼至体力极限,但光是掩盖自己的破绽便已经竭尽心力,明明因使用绝招而可能会产生的僵硬和不协调已经大大减少,可在那双眼的洞察之下连自己不曾发现过的缝隙都被对方悉数洞察——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会有如此多缺陷与不足。
这样的他真的能坚持到让对手率先耗尽体力吗?
不,不是这样的!青塚咬牙承受球网上传来的巨大冲击,双手用力将网球返还回去。这不是能不能坚持的问题,而是他必须坚持!
摒弃杂念,集中精神。
他该想的、该做的,有且仅有一件——将牧之滕中学送到冠军的宝座上。
这是他作为牧之滕中学网球部部长的责任,这是属于他们全体网球部的期待,这是那个男人——
青塚将积压在胸膛的浊气吐出,强制排空所有负面情绪后将眼眸眯起。要注意幸村的动作,要关注击球的时机,要抓住所有的机会,他在内心如此提醒着自己,然后快速冲到网前接住下坠的小球,却在抬首与少年紫色眼眸相对的那一刻呼吸一窒。
“15:0。”
汗珠从他下巴滑落地面开出豆大的水花,网球弹起又落下逐渐远去消失。
——真的很相似啊。
“这一分,我先笑纳了。”紫发少年站直身体,隔着球网向他的对手展露微笑,清爽干净的笑容仿佛他身处的不是战马嘶鸣、白骨累累的残酷战场,而是繁花盛开、微风徐徐的春日庭院。
——但也真的截然不同啊。
“比赛还没结束。”青塚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紫发少年便转身回到底线,站定后背对着幸村握住微微颤抖的右手,把堵在胸膛的那口气吐了出来,一边试图尽快恢复身体状态,一边却又不自觉生出不该有的思绪。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在抽签会上的惊鸿一瞥后不自觉关注起这个毫无干系且太过年轻的少年,因为那双眼让他感到陌生又熟悉。
高高在上,无所畏惧,强大自信——这是那个他拼尽全力也无法超越的,那个从未将他放入眼中的,那个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自视甚高的男人所拥有的眼神。
因为强大所以目空一切,因为强大所以无视规则,因为强大所以为所欲为,那个男人粗暴地在牧之滕网球部、在青塚身上铭刻下了让他难以接受的名为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哪怕他无数次安慰自己不会成为那个男人模样的,却又无数次发现自己也在追求变强的道路上奔跑停不下来。
可是在那前方永远有一堵墙,一堵永远触摸不到的墙。
被那个男人指定为部长后,青塚见过太多望着他、望着牧之滕网球部的眼睛了,有忌惮的、有害怕的、有仰望的、有羡慕的、有野心勃勃的、也有心如死灰的,可是从来没有人用如此平静到笃定的眼神注视他们过,就好像他们牧之滕的地位、名声、实力都不值一提,甚至毫无意义——这是只有对自己实力充满绝对胜利的人才会有的、也是那个男人所拥有的眼神。
但与那个男人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不同,在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注视下,青塚没有感受到被视为弱小而无视的不甘,没有感受到无法获得认可而发出的呐喊,没有感受到拼命追逐却永远触及不到的失落,他感受到的是万籁俱寂的宁静与释然,就像是置身在寂静深夜的广阔沙滩上仰望星空,双脚微微陷在散发着淡淡微光的柔软细砂之中,沁凉的海浪一波接一波地盖过脚踝,潮涌潮落间幽暗海面披上鳞鳞波光,无数星点汇聚成劈开黑夜的银河连接着宇宙与大海。
这片天地是那样的旷阔无垠,而他又是那样的渺小寡淡,那些囿于□□困于内心的复杂情感在它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人类不会嫉妒太阳的辉耀灼目,太阳不会惦记人类的争权夺利。
人类不会记恨月亮的高悬天际,月亮不会关心人类的南征北伐。
人类不会愤恨宇宙的波澜壮阔,宇宙不会在乎人类的生存斗争。
人啊,目光总是狭隘到只容得下眼前的同类,而他们自以为伟大的事迹在这些更高、更远、更广阔的存在眼中只是寻常尘埃般没有价值。
没有价值,便也就一视同仁,众生平等。
所以同样是居高临下的双眸,那个男人给予他的是被蔑视、被看低的冒犯,让他生出无限动力去追逐去努力去证明自己,而身后少年给予他的是被尊重、被宽容的悲凉,让他卸去无数防备只想停下脚步大梦一场,去抛开去遗忘去视而不见那注定到来的失败、那跨越不了的天堑、那与神明为敌的自不量力。
青塚本以为在那个男人毕业以后,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个男人的阴影,却在此刻发现他似乎永远也挣脱不开了,甚至还可能要陷入另一个无尽深渊里了。
黏腻的发梢,浸湿的衣裳,无法抚平的皱褶,无法平息的剧烈心跳,他是如此的狼狈,再没有最初的一丝不苟。
但狼狈可以是失败的预告,也可以是不屈的证明,他还没有输。
青塚叹了口气,很轻,很轻,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听到的叹息。他放下已经看不出颤抖的右手,活动略有些僵硬的脚踝,重新握紧手中仅有的武器转过身来,转身看向站在对面微笑的少年。
神明也好,宇宙也罢,他只要知道这个名为幸村精市的少年是他的对手就足够了,他现在可没有余裕去思考更多的了。
“来吧,让我们把比赛继续。”
青塚如此宣告。
“糟糕透顶的决定。”观赛的真田已经彻底黑了脸色,抓着胳膊的手几乎抓烂质量上好的运动外套。
这句话来得突兀,因为在一球得分以后幸村便继续乘胜追击,在高强度的对打之下对手的青塚的失误开始增多,无论怎么看都是幸村占据上风。
那这句话只可能是在说牧之滕的部长了。得出结论的柳尝试分析了一下真田那复杂的语气,六成的轻蔑,三成的傲慢,还有一成的恨铁不成钢。
嗯?原来如此。留着过耳短发的褐发少年侧头看向自己身旁眉头高高皱起的同伴,“弦一郎,你觉得牧之滕中学的部长和你很像吗?”
“莲二,我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仁王那套胡说八道了。”
“即使你们的网球核心都是绝招,都想战胜精市。”柳眯起的眼睛好似看不见同伴不虞的表情,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也认为你们是不同的人,所以别钻牛角尖了。”
“……我才没有。”帽子少年难堪地将头撇开。
“那就当成没有吧。”柳也不再看真田,重新将目光投向球场,停下的笔继续书写只有他才能看懂的数据。
真田悄悄将头摆正,眼角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柳便不再看,强逼自己去正视那一个徒劳地向神明发起冲击又一次次被打落高塔的愚人。
是,意识到绝招对幸村不起作用后还要继续尝试的做法是愚蠢的,但如果因为不起作用而放弃擅长的绝招,那便是致命的。
凭借错漏百出的血肉之躯,凡人是不可能战神神明的,只会被神明的完美无缺打击得一无是处,但几千几万年下来,凡人飞上了曾被认为是神明领域的天空,抗住了曾被认为是神明惩罚的洪水,这些不可能的实现依靠的便是工具,凡人创造出来的工具。
要想真正与神明平起平坐,凡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亲手打磨出来的工具——网球亦是如此,绝招之于他们就像工具之于凡人,而放弃工具的凡人只会更早更快更重地坠入地面,连神明的面容都无法看清。
真田深深地看了幸村一眼,哪怕被人说是愚不可及,他也想去挑战神明,想要用自己的绝招去证明他是能与之并肩的同伴。他的视线转向幸村的对手,注视着,凝视着,将那个可悲的人分毫不差地刻入脑海。所以他会好好看着的,记住他人是如何匍匐在神明脚下,记住他人是如何惨败退场,记住这个他稍不坚定就会落入的结局。
“30:0。”
“比赛怎么样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观赛的狮子乐中学副部长侧头回望,挑起眉毛对明显匆忙起床连头发都没梳好的自家部长说:“九杉,不是说这场比赛没有悬念就不来的吗?怎么,看见我发你的单打三名单还是忍不住来了?”
“啧。”狮子乐的部长挠了挠自己翘起的头发,跳过这个话题问:“总之现在比赛怎么样了?”
副部长轻哼一声,可下一秒面色又凝重起来,简单描述了这场完全超乎所有预料的比赛。
“……怎么会……”
“是啊,我也想说怎么会打成这样。”副部长哑着嗓音评价道:“那个立海大的部长有点东西——不,完全可以说是邪门了。”
或许外行人会觉得第四局过于枯燥无味,但在他们钻研网球已久的人看来,这一局的精彩程度更胜从前,里面体现的是作为网球选手最核心最基本的功底。青塚的名声或许不如他的前任部长,但也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他的表现无疑是这届网球选手的顶尖水平了,换做是他恐怕连三分之二的好都做不到。
可就是这样的青塚却在比他小两岁的少年面前节节败退,甚至还被毫不留情地夺走比赛主导权!哪怕从开始看到现在,副部长都不知道那个少年究竟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一举一动都毫无威慑,却总是能在最恰当的时机瞄准最细微的破绽打出最关键的一球获得最高价的回报,轻松写意得让人感受不到比赛的激烈。
仿佛是那颗网球主动飞到他球拍上为他攥取胜利果实,仿佛这一瞬间本就是命中注定。
“按理来说我是应该为能痛扁牧之滕的立海大加油的,但是我,我竟然会觉得那个人有些可怕。”副部长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臂莫名竖起的寒毛,一向狂妄无畏的他竟不自觉带出抖音,“青塚到底是在和怎么样的家伙比赛啊?不,会为青塚感到可怜的我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并没有出问题。九州垂下眼睑挡住自己的眼神,将看见紫发少年那一刻就颤抖不止的右手藏在身后,你只是感到了兔死狐悲的苍凉,和直面未知的未知所产生的天然恐惧。
他的怎么会并不是在讶异于青塚的败退,而是骇然于幸村的选择。
这个少年可是昨天夜里仅凭一瞬就让自己堕入万劫不复的魔鬼啊,明明可以更快结束比赛却偏要打成现在这个局面,他究竟想干什么?
“40:0。”
吸入的空气像是冰块掉落灼烧的肺部让他呼吸困难,留遍全身的汗水融入衣物让他行动窘迫,疲惫与酸软像是塑料膜一般将他身体层层包裹,但这些都不是最令青塚不安的,时不时麻痹的指尖、时不时错乱的视野、时不时空鸣的耳蜗,这些超出他控制的感官丧失像是执刀的刽子手一步一步逼近他,像是倾盆的海啸一点一点靠近他,让他动弹不得又无处可逃。
难受,痛苦,颓然。青塚从未想过网球竟然是如此令人绝望的事情。
不管他怎么打、不管他打去哪里、不管他想如何,那个紫发的少年总会出现在他面前,拦住他的球,挡住他的路,截断他的梦,用最光明磊落的行动展示着他的无能为力。
不想目睹。不想倾听。不想感受。
重逾千钧的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像是冰冷的锁链将他封锁,像是粘稠的蛛网将他捕获,像是腥臭的沼泽将他淹没。
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失去知觉的手臂难以挥动轻巧的球拍,失去视觉的双眼难以留意醒目的小球,失去听觉的双耳难以捕抓刺耳的哨音,现在的他全靠仅剩的本能驱动身体,就像一个断线的人偶,徒劳地在被划好的窄小舞台上展现拙劣可笑的舞姿。
除了狼狈,还是狼狈。恍惚间他终于知晓那些幸村的对手们会出现行动迟缓,破绽百出,甚至满地摸索的原因了。
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而以神为镜晓得却是天人有别的绝望,想邯郸学步最后却落得个安生不能。
他很想把自己这副丢人现眼的状态归结为对方的精神力招数的影响,但他构建的精神力防御并未被触动,也没有感受到像是上一届冰帝部长使用精神力招数时的波动,他的理性不允许让他随便把自己的失败的理由归咎于不存在的安慰。
他比谁都清楚,在他躯壳蔓延不止的绝望绝非因他人而起,而是属于他内心深处最不可告人的黑暗,是被强者击败的自卑,是被后来者追上的恐惧,是苦苦练习却不得提升的无望,是发觉自己终究只是凡人的自知之明。
明明视野已经模糊,可那双眼像夜空中的明星般清晰明辨,哪怕闭上眼睛却也逃离不开那双眼的注视。
平等是真,尊重是真,但这平等、这尊重就像是对待路边的花草树木、脚边的猫狗虫豸般的纯粹而残忍的善意——这是比蔑视还要难以忍受的怜悯,因为对方根本没有将你视作和他同一维度的存在。
如果说那个男人将傲慢刻在身上显露在外,那么眼前的少年则将高傲融入灵魂内敛于心,前者是毫不留情地将你击倒在地然后踩在你的身上大肆嘲笑你的弱小不堪,后者则是明眸善睐地抚摸你的面庞然后于瞬间湮灭你的存在。
什么宁静与释然啊?那不过是名为宁静的自暴自弃与名为释然的自我欺骗,他的本能早已在他的意志与身体之前宣告投降。
青塚是想赢的,他是想带领牧之滕达成三连霸的,他是想实现那个男人随口的戏言然后告诉他他没有选错人。
可他发现自己似乎做不到了,因为网球带来的绝望与痛苦如一场不期而遇的的暴风雪,刺骨而凛冽,他被困在自己构筑的漆黑牢房之中,敲烂的双拳已经无力再砸向锈迹斑斑却纹丝不动的铁门,只能徒劳地看向窗外等待洁白而致命的雪花将他所有的热量与生机层层掩埋。
这场暴风雪过后还剩下什么?是他的遗憾吗?是他的不甘吗?还是他的尸体?
在丧失所有知觉的前一秒,最后停留在他视野的是一抹鲜明却又模糊的明黄。
是外套啊。青塚无声叹息,那个外套究竟是你的圈套,还是你给自己上的枷锁?
但他没有问出来,也注定得不到答案。
他的世界只余空白的安宁。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华原祖母幸村精更新,第 142 章 全国大赛5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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