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南蛮陷播州三年之久,朝廷下诏招募勇士进讨,太原人杨端入朝应诏南征,平息了叛乱。而后,杨家在播州自立为主,成为一个世袭刺史的家族政权。
杨家在播州势大,但在任家主对中原正统王朝总是恭顺。明悦以定国公主之位嫁入滇州白氏,对播州杨家的触动不可谓不小。这次前来秋猎,家主杨平带来了许多少年郎君,有好雅乐诗书的,也有武艺卓群的,各个芝兰玉树挺拔昂扬。
不过皇室正宗里,欣昭仪所出二公主明皓三公主明绯都是乾元七年所生,不过十岁。张娆的四公主,徐袖云的五公主、八公主、九公主,陈静慈的六公主,以及苏绪的七公主、十公主便更小了。
是故太后也出面张罗,召见了许多京中适龄闺秀,愿促成好事。
播州虽然路远,但在连续四代家主的深耕细作下,也几可比肩天府之国渝州,也有不少家族不少女儿跃跃欲试。
播州杨家在求娶了几位京城贵女后,也将族内出落得最好的女儿送入宫中。此女名唤杨筠,人如其名,是一个身姿挺拔气态端方的人物。
在向太后请安时,苏绪见到了这个头发卷曲,皮肤有些黝黑的播州女,她和清秀的汉女不同,自带一股飒爽气,如秋菊披霜。杨氏虽地处边陲,但毕竟是汉家宗族,杨筠从小接受的教育,其实和京城贵女差别并不大。她那落落大方,举止所素的样子,太后看了也很喜欢。
杨筠告退之后,太后边逗弄着十公主边笑着点评说,“看着也真是新鲜可爱,虽然不若绪儿你温煦,徽儿她明丽,娆儿她娇美,但也自成一派,看着赏心悦目。”m.xqikuaiwx.cOm
因其身份矜贵,圣上封她为才人,并命人在清宁殿不远处新起宫室,起名为林香阁,让宫内身份最高的欣昭仪可方便照顾提点。
这一日午后,徐袖云带着尚食局的新点心来未央殿。过了今年,两人的大女儿都到了该送去公主所的日子,自然是有说不尽的话要絮絮叨叨地聊起来。
正聊到兴头上时,清宁殿传来消息,欣昭仪诊出喜脉已经有两个月了。
两人对视一眼,便交代下人去安排礼物。徐袖云边交代了宫殿库内的贡缎颜色,一边将碟子里的最后一枚菊花酥吃罢。这宫中送吃食一向容易惹是非,还是自己落自己嘴里最安稳。
二人到清宁殿的时候,只见阖宫上下大小妃嫔,都站在梅花园的暖阁里品茶。平平笑语晏晏,将一切来贺喜的人都招待住。
顾长歌抬起狭长美艳的眼睛,瞥了一眼徐袖云和苏绪,淡淡笑道:“徐充媛苏修媛,可真是姐妹情深。我看金兰手帕交也未必如你们呢。瑞妹妹,你说可是?”
她自视甚高,入宫早又诞有皇子,怎甘心按着宫规喊上一声姐姐。
徐袖云和苏绪并不爱和她一般见识,只静静坐在一旁品茶。张娆这年日日夜夜的经历下来,早已不复当初那个见到圣上便粉面含羞的模样,如今的她沉静而坚韧,是一杆翠竹。张娆也并不接话,只是笑了笑,便凝视着手帕上的花纹。
元怀英乾元七年入宫,生下了二女三子,如今已经是第十个年头。她生二公主三公主时,伴生吉兆,很得赵衍看重。而如今这胎,不再需要什么锦上添花的妙处,只要是清宁殿所出,便天然的在一众皇子皇女中,占居前列。
梅花园暖阁虽然和清宁殿主殿有一点距离,但赵衍的笑声都能传到这里,听得分明清楚。甚至不需要有这一国之君的喜悦,那殿中的喜气几乎浓稠得如液体,能流淌到每一个妃嫔身边。
袅袅白雾升起,苏绪抬起头,隔着这层轻纱打量着坐在角落的几个御女采女。她们眼中有许多艳羡和期盼,就像坐在深深的枯井里,仰望天光的人。
苏绪虽然风雅斯文,但幼年舅父打算盘的声音常常回响在耳畔。她算数也并不多么出众,比起元怀英和颜清,还是差了一截,但是繁杂宫务有常萍相处,也算得心应手。她算的最分明的,还是人心。
她一开始就明白的,圣上虽然宽厚,但富有四海的人,怎可能只为一角芳菲停留。也许曾经,他对待元后和继后,会有些许不同吧。顾易欢倾国倾城的容颜惊艳了他的岁月,但到如今,也只是和林素一样,有些相伴多年的亲厚。他因看重未来储君而予萧徽体面,常常赏赐娇憨无心机的徐袖云,体谅陈静慈的柔弱。张娆因着前朝张家的波澜后宫的暗涌,他多心疼偏怜几分。至于苏绪她自己,她看得很分明,她只是正好是一朵脾气相投的解语花罢了,不过能遇上一个知己,还是个温和天子,也算是十分的幸运了。
说到底各宫主位,其实和大小于御女,高丽贡女,乐坊女郎,都并无二样,只是不同的时候,遇上天子不同的心情,分的情谊有多寡罢了。
茶香沁入心脾,苏绪饮罢最后一口,只觉得在纷扰的脂粉堆里,清宁殿的茶真是妙绝。小小几片茶叶都如此,无怪乎是宫中第一人了。
八个月后,元怀英生下了圣上的第十二子,刚生下来哭声细弱,但交到父皇的怀抱里,赵衍一拍,他就响亮地哭了起来。
赵衍喜上眉梢,都舍不得撒手,一直抱在怀里,等着累极睡去的元怀英醒来。
不仅如此,赵衍还将秋猎所得的皮草全数送入清宁殿,甚至兴头起来,亲自裁剪了围脖。宫内自然处处富贵,得脸的妃嫔处更是花团锦簇。但清宁殿的隆宠,是哪里也比不上的。
十二皇子满月时,赵衍为他赐名长晋,与元怀英的第二子同音。元怀英之前所生三子,幼子体弱已经归入佛门,长子长沣虽然聪慧却不爱说话,老二长旌却是虎头虎脑,体魄健壮又脑子灵光,想来也是想要借一借二哥的福气,才取了这样。元怀英也凭此子,晋封为贤妃。
自此,空悬了十七年的四妃之位,终于有了第一位主人。
虽然贵、淑、德、贤中,贤妃只是四妃之末,但赵衍眼神中柔情款款,只道来日方长,为免封无可封,便逐级而上吧。
宫中老人都明白,赵衍属意长澈为储君,前些日还外封其为洛王,赐下兵权外放磨砺,萧徽也因此再晋一级,封为修容。若此时育有四子的盛宠之人坐上后位,那前朝后宫都会再起波澜,哪怕只是位同副后的贵妃,也不能轻易许人。
苏绪看着高台上领受妃印的元怀英,看着这本不是绝色的女子,在长年累月的富贵爱宠中享受着,在一日复一日的内廷事务里成长,如今也是气质无匹,堪称国色了。
宴会上,萧徽凑到身旁笑道,“也不知这是母凭子贵还是子凭母贵了。”
连萧徽这以颐安宫为目标的都能笑语晏晏,苏绪更没有由头多想什么了,便也笑得眯起眼睛,细细品味着嘴中的鱼羹。
苏绪等人入宫时,已经体会过了欣昭仪如何得宠,所以在她册封贤妃之后,后宫粉黛无颜色的再现,也并不如何惊叹。
赵衍爱重贤妃,极为怜惜她的身子,令太医院资历最老的五人和最擅妇科的二人,都值守清宁殿。若踏足后宫,有大半的时间都停留在清宁殿内,相伴贤妃,如民间夫妻一样守着十二皇子,一点点长大。
但对于不曾经历过的新人来说,便是很大的考验。
大于御女本来存着几分借圣宠翻旧案的计量,但据萧徽所察,她本性并不坏,也不会为达目的不计手段,只是发现自己已被圣上轻易抛在脑后,独自流泪了几晚,灰心丧志,生了场缠绵几月的病。小于御女则一幅心无沟壑的模样,除了为姐姐生病而伤心劳神,其他时候都过得糊涂快乐。
成才人则不同了。高丽宗室选送了一群佳丽,她在其中不过是中等姿色,但偏偏有了孙元后的缘故,便乘东风而上。宫规再森严,也挡不住风言风语入耳,渐渐养大了她的心气。这次贤妃隆宠如此,她一时醋蒙了心,好不容易得了伴驾的机会,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圣上虽未发落,但也从此冷落起来。她辛苦学的汉文却派上了这样的用处,也气病了一场。尹宝林在这件事之后,也失却了得见天颜的机会,只能整日诵经礼佛,本分度日。
反倒是杨筠,坐卧起居一切如常,只承宠二三次也好似不放在心上。有一次去拜见贤妃时,随手用桌上彩纸叠了一只小蛙,十二皇子喜欢得不行,贤妃揽着她学这些小玩意,圣上因此又赐下些赏赐,但她无论是起还是平,都一派平静。这样的人,大概是不会有落的一日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苏绪赵衍更新,第 21 章 贤妃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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