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衍面带喜色，“风连姑姑，母后已到了吗？”
“回禀陛下，太后一听的这样的喜事，开心得都坐不住，立刻便来看望了。”
苏绪面上挂着得体的笑，跟在赵衍身后半步而入。
玉华台的侧殿里，张娆正坐在床榻上，太后坐在一旁，萧随侍左右。就算是忙着照顾皇儿的欣昭仪，也前来祝贺。
张娆面色润泽，身披一件罗兰紫的对襟，除了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玉镯，再无半点金银珠翠，整个人莹莹如明珠。因有孕的缘故，她脸上半是欣喜半是娇羞，满殿里，无一人能胜她的颜色了。想来就算是天人之姿的顾易欢此时而来，也要略输一段韵味。
见圣上驾到，张娆便要起身行礼，身旁的太后自然是拦下。
赵衍也是笑盈盈地快步走前，坐在一旁，拉住了张娆的手，“如今你最金贵，只管将养好身子。”
“娆儿是个有福气的。哀家那时候看她便知她是这众新人里的魁首。”太后脸上也满是笑意。
张娆迎着太后和圣上之喜，巴掌大的洁白面庞飞上几抹红晕，一对秋水盈盈的眼眸有如林间小鹿，带着些惹人牵肠挂肚的娇弱。
皇上登基以来虽两次大婚，但正宫仍然空悬，子女缘分除了清宁殿和邀月阁，也都浅淡。算来这年富力强的十二年来，有六个孩儿。其中顾婕妤顾清歌所出，又被其母所累，欣昭仪元怀英的膝下，十一皇子又是宫里养不住的，算起来皇子皇女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张娆貌美而聪慧，一向得太后爱重，也有圣上怜惜，如今有孕，自然这三人都是欢喜不尽。
不过阖宫上下如何看待，便又是另外的事了。
苏绪跟着众人又是寒暄恭贺了一通，便和萧徽一边一人，扶着太后回宫。
玉华台的前院里已经摆满了流水一样的贺礼，虽然风连姑姑挡住了大部分妃嫔，但她们也都很有眼色的送来许多物件。
回到颐安宫，太后屏退了左右，只叫萧徽和苏绪留在殿内，伺候笔墨。
太后端详着素白的宣纸，似闲话家常一般轻声问道：“苏宝林，这样的体面阵仗，比起哀家和圣上的爱护，更是显赫，你觉得如何呢。”
苏绪心中翻涌，但面上一点不显，“嫔妾羡慕张美人的福气。只盼也有一天能有如此运道。
太后微微一笑，“你一向是伶俐人，本不需要哀家来提点你。但日后这内廷怕是不如往日平静了。所以哀家唠叨两句，让你清清心。”
苏绪的呼吸乱了几分，但研墨的动作仍然和缓。
太后头也不抬，但也察觉到了苏绪心思曲折，“徽儿，你提点提点你苏妹妹。”
萧徽温柔一笑，“母后一向觉着苏妹妹比臣妾更聪敏，要说提点哪里称得上？只是张妹妹有太后和皇上两处的喜欢，本就让人眼热。如今又是新人中的第一个有喜。这天下，处处都是有君子也有小人的。”
“嫔妾谨记太后和婕妤娘娘教诲。”
“好。你是个乖孩子。这幅字便赠与你了。”太后笔锋毫无停滞，一个“静”字便已写就，
“这段日子里，除了圣上来召，你便在宫室里替哀家抄写经卷吧。”
得了这一句，在之后的日子里，苏绪便除了圣上宣召，哪里也不去。她只搬出太后的由头，一卷一卷地抄颂《药师经》。写完了也不送到玉华宫去凑趣，只送到宫内佛堂，避免一切可能的生事的由头。
常萍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约束宫人。茗茗出了听雨阁，都似一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时间听雨阁上下，倒和一样玉华宫的小心谨慎了。
这日晨间醒来，见窗外明亮非常，苏绪唤来守夜的莹心，“可是我睡过了吗？”
莹心轻轻摇头，面上露出笑意，“主子最是自律的，若不是侍寝的日子，每日都是同一刻钟起的。只是昨日下了好大一夜雪。”
苏绪在服侍下穿了厚实，才吩咐人推开一扇窗子赏玩。
一干宫女內侍都早于苏绪而起，听到侧殿里的动静，便也都进来伺候。生炭的，整理今日衣着首饰的，准备布膳的，都有可忙碌之事。
茗茗见她倚在窗边，不由得唠叨，“主子抱个手笼吧。”说着便塞了一个过来。
“哪就这样娇贵了。这样冷的天，张美人也常走动呢。”
茗茗摇了摇头，“她们是她们，主子是主子。总之我们只知道护好主子罢了。”
略用了两口薏仁粥，苏绪又转头看了看屋外，“可惜没有梅花，不然更好赏玩。去年这时候还去琼花堂呢。”
那时的张娆还须一张用尽心思的画，才能得圣上垂顾，除夕家宴的如玉珠落盘的琵琶声声也不过得些赏赐，在九成宫里也只算得上寻常伺候的妃嫔。
到了今朝，她便是后宫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了。春恩不能常在，而身怀龙裔就是最大的底气了。皇上常常探望，连常在玉华台的展岚都十分得脸。张娆如今月份还早，不能承宠，她便引荐了自己的好姐妹。
“司苑昨日送了一瓶红梅赏玩在西阁，主子可要去看看。”常萍垂着眼帘，端手恭立在侧。苏绪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不是自然之物。”
这几日见苏绪都闷在宫里，常萍知她稳重，便多择了些宫内旧闻来说于她听。
“主子这话若是叫萧婕妤听了，怕是要吃味的。当年王府里，萧婕妤和顾婕妤并驾齐驱时，最爱在插花一途争艳了。”
“她们两个倒都是这样的性子。”苏绪轻嗯了一声，咬了口豆沙包。
“主子其实若不爱去人多的地方，又想赏红梅，倒可以去林婕妤那里看看她所作。”常萍斟酌了片刻又轻声出主意。
“若是路上出了什么碰撞，可麻烦了。算了，我正好将家乡美景绣出几幅。”
“主子说的是。”
几日后，果真如太后所料，内廷不那么安静了。
张娆和展岚在蓬莱阁旁赏红梅时，一块台阶松动，绊倒了她，万幸展岚一心在她身上，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虽然展览自己擦破了皮还差点滚到太液池里，但张娆胎像却是稳当的。
常萍是宫里老人了，她把听雨阁上下都束缚住，自己去颐安宫打探消息，若一点事情都不知，也太过了。
这其实也有几分太后之意，好提点锻炼着心思浅淡的苏绪。
“母后和圣上知道了，定是下令好好彻查吧。”苏绪头也不抬，只飞针走线，绣出一片青翠山色。
常萍点头称是，“太后还和圣上提了主子您所抄的《药师经》，许是真有庇佑之效。圣上听了才略有些笑容呢。”
苏绪失笑，摇了摇头，“还有这出。太后计略，我真是万不及一。那么，这几日恐怕都要准备着，可能有侍寝旨意。这几月来圣上心系玉华台，我们都松快过头了，该好好绾绾头发，不然要手忙脚乱的。”
“主子也是有成算的。”常萍笑了笑，“以前听主子说那番宠辱不惊的话，就知道主子是一等一的剔透人。”
对这常萍各种花样的奉承，苏绪已经是见怪不怪，一边继续将山色绣开，思索着要点缀什么颜色，一边问道，“如今各宫都是怎样的情况？”
“欣昭仪一入冬，就带着十一皇子进了宫里的佛堂休养，过几日就是剃度的吉日。清宁殿里的皇子进了皇子所。两位公主从公主所回来时，托付给了林婕妤照看。”
“高位妃嫔里，也就林婕妤的望舒阁有位大公主，交付给她也是趁手的。上次派茗茗去送佛经供奉时，听说正在替十一皇子选定法号。可定了吗？”
“是了尘二字。”
了却软红牵绊，命归万里浮尘。
“倒也不错，只是苦了欣昭仪一颗慈母之心。”苏绪微微颔首，“不过这一遭玉华台的变故，倒也就轮不到欣昭仪身上了。”
“正是如此。顾昭容仍是养病，林婕妤淡泊不爱俗务，主子您说还轮到谁呢。”
“那自然是萧婕妤了。”苏绪捻着针停下了动作，缓缓道，“不过，她出身显贵，又是母后一手带出来的，不会有什么错漏的。”
“主子所料不错。这一番也寻不到萧婕妤的过失。”
“尚宫局的那些掌罚姑姑们可找到什么线头，可以一路剥露原貌么？”
“是落在一位沈采女身上，看着斯斯文文的，但私下里，和专门负责清理太液池的一位副管事內侍，有些龌龊。”
苏绪合上眼，歇了歇，“如何发落的？”奇快妏敩
“送到掖庭了。待到口供物证咬死之后便要赐白绫。”
“人居然能这样……”苏绪顿了顿，将愚蠢无知咽了下去，“这样莽撞浅薄。”
“其实沈采女的意，不在张美人，而在展御女。”
苏绪猛地睁开眼睛，一时间心思清明。
常萍欣慰笑了，“主子这样聪慧。张美人有孕，提携展御女。这些日子来，颇合圣上心意。
便是徐才人也要往后几步了。沈采女之流，和张美人的位份差得远，不敢奢求能和她一样，有太后皇上爱重并身怀龙种这样的福运。但展御女就不同了。人总是爱嫉妒离自己近的，若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她们也只敢也只能偷偷咒骂。而本来身前一两步的人突然乘了东风，心胸狭隘的自然是想把她拽下来了。”
“所以只是块小小的石阶松动，只是想在两人一道游玩时，让张美人受伤，让展御女落个可被发落的由头。若非展御女奋不顾身……”苏绪又笑道，“圣上清明，必然不会蒙蔽。”
“那是自然的。圣上还说，展御女护持美人和龙裔有功，待张美人平安产子，她也可以晋一晋位份呢。”
“也算是向上几步，离小人更远些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苏绪赵衍更新，第 10 章 玉华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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