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舒棠第二次面圣,今日除了皇上,同在鸿宁殿的还有当朝太后。
作为皇帝之母,将最终胜利紧紧握在手中的女人,她自然是无可比拟的高贵,昂着头颅漫不经心低睨眼眸,倨傲无比。
不同于后宫那些虽尊贵,却随时都有可能失去尊贵的妃嫔,她们还要不断的去争宠固宠……
太后则不然,她是皇帝生母,是天下之主最感激最尊敬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失宠的人。
但……毕竟也是“不会轻易”失宠,而非“绝不会”失宠。
除非,她做得太过分。
——
此刻,贺嘉遇和舒棠双双坐在皇上太后面前。
鸿宁偏殿舒适的矮榻后是两扇巨大的窗,光透着窗纸洒进来,照在矮榻、桌案、瓜果、茶盏,以及分别坐在桌案左右的皇帝和太后身上。
她在与贺嘉遇客套,左右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什么念着和姊妹的情谊,疼爱着姊妹留下的孩子……
这时,她将视线落在舒棠身上,不怒却夹杂着威严的声音拖长响起:“这丫头,便是舒将军家的棠儿吧?自打你二人成亲,吾还是头次见她。”
舒棠忽被点名,从慌神中猛地清醒过来,浑身绷住充满紧张:“回太后……”
“行了行了。”太后脸上映现了个笑容,慢悠悠慵懒懒地摆手:“看你,行过礼问过安了,又起身作甚?你就如此怕吾不成?”
她哄小孩一般笼络讨好,挑了个蜜柑给她:“来,这是前些日子瓯地进贡上来的,你尝尝,还喜欢吃什么尽管拿,按亲戚辈分你本该唤声姨母的,都是自家人,莫要太过生分。”
舒棠后脊梁发僵,木讷接下那个蜜柑,故作乖巧道了声:“舒棠知道了。”
分明是圆润饱满的蜜柑,表皮光滑,触感略带微凉。可被她握在手里偏像是拿了个刺球般,又扎手又灼热,令人很是不安。
舒棠何尝不知道,所谓的亲切,口口声声的自家人,不过是虚情假意而已。
若真的是从心底与她亲近,又怎会想要草草结案,力保真凶?
那可是差点让她丢了命的人啊!自家养女做了这等恶毒之事,不说责罚也就算了,还想包庇,甚至让旁人顶罪!
这是她侥幸没被害死,如果真的死了呢?是不是在太后的庇佑之下,杀人真凶仍旧能逍遥法外安然无恙?
而舒棠,在太后和皇帝的眼里,一条贱命没就没了,哪里能比得上他们宝贝的漪公主重要!
难道有些人的命,真的生来就比另一些人卑贱吗?
至理,也永远都比不上至亲吗?
这样想来,舒棠曾经对太后的好印象顿时烟消云散了。
念着她出言救过贺嘉遇母子,又在林知忆的言谈举止中,体会出当年还是贤妃的她种种温柔善良,看着麟院可怜的孩子,便动了恻隐之心将她视为己出,柔着捧着养到了这么大。
当时舒棠就心想,她该是多么温柔贤德,明事理的女人啊!
如今经事识人,什么温柔善良贤德,也不过如此。
或许人还是自私的,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这个人之前任何的好都会被抹消掉。
舒棠就事论事,她觉得太后仍是善良的,毕竟救过贺嘉遇,又收养了林知忆。
但功不能抵过,过不能掩功。
她心是善,可为人处世观念却有所偏差,毫不正直。
握着蜜柑垂眸坐回原位,见到她这副样子,太后笑了,对贺嘉遇调笑一句:“还小呢,进宫来到底显得拘束。”
他也跟着笑了笑,默不作声移过身子,贴紧她,嘴里硬撑着寒暄:“是,在家里自在惯了,如今面对皇上太后,必然会觉得紧张。”
可能是看出了贺嘉遇的为难,也是听毫无营养的闲谈听够了,皇帝一下下敲打靠椅扶手的指尖停住,继而开口:“小全子,差人去问问刑部,现在怎么个消息了?”
“是,奴才这就去。”小内侍麻利机灵地跑走。
接下来,场面久久寂静无声。
过了不一会儿,喘着粗气的小内侍跑回来,跪在地上答话:“陛下,刑部李大人在殿外候着,恳请与陛下亲述案情。”
皇帝轻应了一声:“传他进来。”
李昭踩着众人的沉默走进来,先是俯身跪拜行大礼,屋中之人挨个问了遍安,随后顶着一脑门子的汗开始陈述:“回陛下的话,今早接到您的口谕,让臣等跟随丞相大人,尽心竭力查丞相夫人遇害案。”
“微臣正带着手底下的人整理宴请名单,以及遇害细节,琢磨着从哪里开始着手比较恰当。可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来通传,说永安侯府的长媳要来认罪,声称整个谋害都是她一手策划并实施,微臣听后深感惶……”
皇帝不耐烦一皱眉:“对着朕说做什么?朕答应要给贺丞一个公道,你审出了什么对他说,要他满意了,这事才算完。”
于是李昭又重新换了个俯首的方向,心里想着,我咋就这么背,招谁惹谁了!
继而他又开始硬头皮叙述始末:“贺大人,据徐家长媳舒澜交代,她自小便妒忌丞相夫人,埋怨命运对自己不公,分明两人咫尺之间,相差却是天地之别。”
“所以这些年来刻意挤兑攀比,暗中较量,还做出了争抢徐小侯爷那样的丑事。”
“丞相夫人自然是没惯着她,几次三番还击也毫不留情,使得两人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在她嫁去侯府之后,本以为可以过安稳日子,她也找到了位高权重的归宿,再不用眼馋妒忌,自此放下恩怨各过各的日子。”
“可令她万没想到的是,成亲后徐小侯爷一直对……对……”说到此处他猛地刹住,差点咬到了舌头。
李昭暗中偷偷瞄了眼贺嘉遇,才怯怯继续说道:“她发现成亲后,徐小侯爷对丞相夫人念念不忘,心痴不已,从而对她极为冷淡,除了吵架就是冷脸,夫妇二人自成亲起连同床而眠都没有过。”
“于是她恨意更浓,再加上那日踏青,见到丞相夫人在人群中光彩夺目,众星捧月,而自己却黯淡无光,心下更是忿忿难平,于是头脑一时发热,便起了歹心,想要害死丞相夫人。”
太后听得重重一拍案,将上面的瓜果震得抖了几抖:“岂有此理!天下竟有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真是枉生为人!”
李昭连忙又跪下了:“太后息怒啊!凤体要紧,切莫为此等人动怒!”
白太后震怒之余又装作正义凛然:“棠丫头放心,这等下作歹毒之人,胆敢害我外甥媳,我定不饶她!”
“李昭!传懿旨,立刻诛杀舒澜,就算永安侯那边也不必留任何情面。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还世间一个公道,也还棠丫头一个公道!”
李昭正要领命退下,却听贺嘉遇开口:“且慢。”
“大人……还有何吩咐?”他心今日几遭提起又落下,好般煎熬。
贺嘉遇暗中将舒棠稳住,试图争取缓和的余地:“刑部审案,何时全靠自首了?”
“案子是要动脑子查的,不是竖耳朵听的,如果你们实在无能,那我便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由大理寺复审。”
皇帝按了按额头,苦恼道:“李昭?你就此结案,可有什么证据和解释?”
“就像贺丞所说,若犯了案全靠自首,注重结果而不注重过程,那么每个案子只需要有一个人肯认罪受罚,不追究到底是不是真凶,案子就算有了结果,那天下还有真理所在吗?”
“如此的话,要你刑部有何用?”
一句近乎抹杀掉整个刑部存在价值的圣意,李昭听后吓得差点尿出来,连忙噗通一声跪下,膝盖骨磕得生疼也无暇顾及。
他伏在地上,气息微颤:“陛下,微臣万不敢疏忽职守!微臣是在反复核对排查后,又用舒澜的口供与现实做比对,才得出如此结论,否则也不敢来御前回话。”
舒棠听得干着急,但在皇帝太后面前,她还是存有一定理智的。
其一在鸿宁殿,天下之主面前,她不敢鲁莽的乱接话。
其二,就算她敢说,也说了,有太后坐在那,她的立场已然很明显,若自己真说了什么不对的,难保不会惹祸上身。
所以即便她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将手中蜜柑攥得紧而又紧,却仍然不敢贸然开口。
好在有贺嘉遇替她寸步不让:“那你说说,得出了什么结论?”
李昭连额前积满了汗都不敢擦,只顾埋下头回话:“刑部再三抽问,没有前言不搭后语,或是言语错乱的情况发生。另外,舒澜把整个下手的过程交代的十分清晰,顺序以及时间与丞相夫人提供的当日信息完全吻合。”
“首先是她比丞相夫人提早到达湘湖,中途借着外出如厕的由头,实则并没有如厕,而是去采摘了几支连叶带茎还顶着花苞的新鲜曼陀罗。”
“回来后假意为茶续水,在远处烧水铜壶的位置,趁背对着众人之时,将袖子中的曼陀罗取出,塞进壶里用茶针搅拌,随即倒上沸水。”
“在丞相夫人喝茶前,还有禁军统领家周小姐,以及其他几位小姐也喝过此茶。只不过那时曼陀罗的功效还没有发挥出来,所以几人只是头晕犯困,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而为丞相夫人斟茶时,壶中已然剩了些茶底,水烫且少,泡得久了那点作用也就更浓郁,丞相夫人饮下自然会失去知觉。”
“最后,见丞相夫人落单上了拱桥,忽发眩晕瘫倒在桥墩上,舒澜抓住此时机,将丞相夫人推入水中,然后心慌匆忙逃离现场……”
太后待李昭讲完案发经过,刻意没给旁人留余地,径直开口认同:“对!这些与崔公公的回话完全对得上。崔公公还说,是亲耳听见棠丫头讲的。”
她向舒棠看去,眼中尽是威压:“棠丫头,其中可有岔子?”
舒棠低着头,几个吐息间之后仍是没做反应。
就在贺嘉遇刚想把话揽过来时,她突然开口:“回太后的话,崔内官听说的,确实是舒棠亲口所言,适才与李大人所说的证词也刚巧吻合。”
白太后不易察觉地牵起笑容,刚想说什么,紧接着又听舒棠字句坚定道:“可陛下太后可知,舒棠为何要去那拱桥之上吗?”
正在白太后思索之时,皇帝好奇问道:“为何?”
“因为,要去邀请亭子中乘凉的漪公主同去泛舟。”她双眸带着恨意,语调却说得不卑不亢:“过了拱桥走不了几步便是凉亭,而漪公主一直坐在凉亭之中,众人有目共睹。”
“舒棠只是好奇,先有头晕瘫倒在桥墩,后被舒澜恶意推下水,这些都没能让漪公主察觉,甚至就连落水那么大的响动,也没惊动得了漪公主吗?”
“公主身份尊贵,舒棠不敢劳烦公主救人,但阻止或是唤人来救也做不到吗?”
“还是说……”
还是说本就是舒棠搞错方向了?恨她的确实是林知忆,要她死的也是林知忆,甚至这一整套做法都是林知忆想出的,只是有一点舒棠想错了……
或许,最开始就不是林知忆动的手,而是她蛊惑舒澜,激起她的不满,从而借刀杀人。
害人落水那么大的阵仗,除非林知忆是瞎了聋了,否则绝不会毫无察觉。
舒棠逐渐产生一个可怕的猜想……这两人莫不是勾结在一起,想要害死她!
林知忆是幕后主使,舒澜则是愚蠢被蛊惑着动手的替罪羊。
想到这,舒棠心里顿时凉了一大半。
完了,这样一来,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真凶付出应有的代价了。
哪怕舒澜不认罪,查案也好怎样也好,恐怕这件事都很难再和林知忆扯上什么瓜葛,顶多就是落个见死不救的过失。
那总比恶意害人要轻得多,又有护短的太后皇帝替她遮掩,最后这件事就会被当做没发生过一样。
可太后此刻反倒显得很异常,像是被戳到了某块禁忌,立刻从拉拢变得严厉:“怎么?你是想说此事和漪公主有关?”
呵!舒棠不禁在心中冷哼。
她可从来没明说和林知忆有关,明眼人都会觉得是在埋怨见死不救,可她下意识拐到这来,且说的这样明显,那就说明两人早已心知肚明。
舒棠知道林知忆是幕后之人,而太后知道舒棠想通了这一切,于是两人此刻在暗中展开一场无形较量。
暗波汹涌了几个吐息间之后,她颔首答话:“舒棠不敢。”
最终这场较量,还是她输了。
因为皇室是与生俱来不容质疑的,她不敢也不能拿着自己娘家和夫家硬碰硬,何况根本碰不过。
她淡淡回答:“只是,想去询一下漪公主的意见,让她做个证,如果有漪公主证明,亲眼所见是舒澜所为,那此案有了证人,结案的会更有说服力。”
皇帝听后觉得有理,随口唤道:“小全子,去传漪公主。”wWw.xqikuaiwx.Com
“不可!”太后涂着大红蔻丹的手连忙抬起,匆忙之余发觉出自己的惊慌失仪,稳了稳,扯出一个笑对皇帝说:“你漪妹妹病了,还是别叨扰她的好,反正那丫头都招了,说辞前后也对得上,不如就此结案吧。”
“你说呢?舒棠?”太后这次没有喊她棠丫头,可见安抚讨好的意思已然全无:“今日皇帝与吾共同为你做主,这结果,你可满意?”
舒棠起身,在刚起的时候晃了晃神,差点向后跌了个踉跄。
在贺嘉遇还没来得及出手扶她的时候,她又重新稳住了。
她自己能站得住的!
继而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回答:“多谢陛下太后抬爱,舒棠荣幸之至。”
——
答完,案子结了,这场闹剧也算是落下了半片帷幕。
不敢因私事过多叨扰皇上太后,两人随刑部李昭大人共同退出鸿宁殿。
最终皇帝为安抚贺嘉遇,且碍于舒家的面子,下旨将舒澜处死,秋后执行。
在退出去那一刻,两人踏出鸿宁殿,看着转身回去的内侍,以及远远走在前面一段距离的李昭。
贺嘉遇无声揽住她的手,两人十指相交,他愧疚道:“抱歉,是我无能,没给你……你想要的答案。”
舒棠怔怔地被他牵着往前走,若有所思。
她心想,哪是你无能?你已经竭尽全力了。
面对皇室,面对天下之主和太后,他们若想保一个人,又何尝是一个臣子能颠覆结果的呢?
即便他是天下之主后的第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今日局面,他注定无法再争取更多。
舒棠笑笑:“不,很满意了。”
是啊,最重要的不是她满不满意,也不是看结果是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而是,这个结果,是皇族想要的答案……
走着走着,愣神已久的她突然转头:“阿遇,我想去刑部。”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贺嘉遇似乎知晓了她想做什么,没多劝,只是心里不愿意她踏足那种暗无天日的污秽肮脏之地。
可舒棠却坚定异常:“不,我一定要去。”
——
几刻后,跟着李昭大人,贺嘉遇无奈妥协的带舒棠来到刑部。
看起来年头已久的一道门,上面挂着两个令人胆寒的字。虽看起来旧,可却一尘不染,干净的让人害怕。
进入刑部,起初还是很平平无奇的院子,各种存放记录和案宗,以及供刑部理案做事的屋子,倒还宽敞明亮。
可再往里走,便是阴森的审讯室,个个狭小漆黑,时不时传来哀嚎和叫喊。另外还有顺着栏杆伸出手来喊冤的,一声盖一声,怨气冲天。
贺嘉遇心中并无波澜,他只是担心舒棠受不住:“要不,到此为止吧,别再往里走了。”
手冰凉,胸腔内疯狂跳动,腿是有些发抖的,另外后脊梁骨都嗖嗖冒冷气。
她从前只是乖张顽劣,但那也是家里娇宠出来的,周遭尽是光明与美好。
这种诡异瘆人的地狱,她从没见过。
可她死过一次,不久之前还差点死了第二次,如今眼睁睁看着致命死敌却拿她无可奈何……
这种感觉她不想要!
她要坚强,要挺住,要力挽狂澜将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旁人手里!
就像当初重生立誓改变命运,斩断和徐衍的纠葛,拯救舒家倾灭与自己被害时那般!
舒棠回过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毅色彩。
从前她也嚣张,目无法纪胡作非为,不畏惧任何人。
可那种莽劲儿是单纯的,里面没有过多内容,甚至没有意义,只是个小姑娘被宠坏后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现如今,她的莽,早已经并非鲁莽。
旁人能根据她眼睛里的色彩和光芒追溯过去……最终,在灵魂最深处寻到一缕坚不可摧的顽强。
她说:“虽然我很怕,但,我非去不可。”
来到关押舒澜的牢房,贺嘉遇在被拒绝了四五次,最终挨了一顿暴躁痛骂后,才消停的无奈等在外面。
舒棠隔着铁栏杆看向阴冷潮湿的小牢房里,躺在稻草堆上的舒澜。
怎么会这样?那死丫头那么爱漂亮,爱面子,现今竟也堕落的自甘躺在里面!不吵不闹?
再或者说,以她的个性,怎么可能前来主动认罪?这本身就是一个最令人费解的地方。
舒棠拍了拍栏杆:“喂,你起来。”
不是冰冷或者命令的语气,甚至连舒棠自己都搞不懂。
前世她被舒澜抢了最爱之人,还被害惨死,这一世再次被同一个人加害……按理说看到舒澜落得这样下场,她应该高兴,不应该有这种心里酸酸涩涩的感觉才对。
“听见没有!给我起来!小心蟑螂老鼠爬出来,咬死你!”她没好气地对舒澜说。
那边的舒澜眼睛带睁不睁的看了她一眼,霜打了的茄子般蔫蔫的,却不动,也不说话。
不过……她看起来没受什么苦的样子,脸上手上哪里都没有伤,连衣袍都没有太脏。
“你别装死啊!我问你个事。”
“那天,是你要害我的吗?”
舒澜听后手指头先是动了动,随即想要挣扎起身,但还没爬起来,便又软软摔回去。
“是你下的手,但……一切另有隐情,对不对?”
舒澜还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起来并无太多力气爬起来,跟她把原委说个清楚。
在来之前,舒棠想过很多种可能。
要么就是舒澜气急败坏的和她互相骂起来,要不就是受到恶毒诅咒,要么就是吓哭了……总之她已经做好了与她敌对的准备。
可再怎么样,她都没想到舒澜变成了这个样子!
曾经那个花枝招展趾高气昂的彩毛山鸡呢?
总觉得有点不甘心……
舒棠这个人就是这样,如果今日舒澜骂她也好唾她也好,两人恶语相向,她心里还能好受一些。
偏是这样一拳捶在棉花上最折磨人心神!
她又继续道:“是有人蛊惑你,对不对?”
见舒澜还不说话,她又道:“皇上和太后下旨了,秋后问斩,你要死了。”
说完,她见到舒澜很明显的双眼瞪大了,整个人开始慌乱起来。
舒棠转头就走,紧接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地面磨蹭声,拼命敲打铁栏杆声,以及……像是哑人从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呜呜”声。
她一惊,两步又迈回去,看着狼狈凄惨的舒澜爬过来,拼命攥着铁栏杆想起身的样子。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能说话了?舌头被割了?”
舒澜摇摇头,张开嘴,舒棠看到她的舌头还在。
指了指嗓子,她立刻明白:“不能说话了?”
舒澜疯狂点头,随即贴着地面向她伸出手。
舒棠蹲下身,暗中把手递过去,可两人还没接触到,旁边就传来了贺嘉遇的呵斥声:“棠棠!别!”
“没事。”她食指在嘴唇上比了一下,并且示意他没事,随后把手伸过去。
舒澜在她手上快速潦草地写了几个字。
“走”、“小心”、“救”
舒棠隐约明白了……
很可能是刑部有对她不利的人在盯着她,还有人想继续害她,以及,救舒澜出去,日后自会为舒棠带来有利的结果。
舒棠并不想救,毕竟是仇人,她怎么那么有瘾?曾经两次对她下死手的人,她还要巴巴儿的去救?想得美!
可在临走前,她问舒澜:“你恨我吗?恨到想让我死?”
舒澜立即点点头,良久,却又摇摇头,垂着头落下泪来。
不知是不是虚情假意的泪,舒棠并不想去理会那些,她发过誓,这一世只为自己而活。
不救,是为了自己。
若救,不是为了旁人,也是为了自己。
——
踏出刑部之时,一切哀嚎落入舒棠耳中,都显得比之前平常多了,她内心没有任何波澜。
望着天高云轻,蓝与白相映,她被耀目的日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转头对贺嘉遇说:“阿遇,前路好黑,能扶着我些吗?”
“会一直扶着你的。”两人紧紧十指相交,他道:“若不扶着,背着抱着也可以。”
她笑了,接着对着他就像说平时吃什么一般,淡然平和吐出一句:“我要救舒澜。”
贺嘉遇突然愣住了:“你说什么?”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舒棠徐衍弥月织星更新,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救赎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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