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遭此颠簸他居然还能睡得死沉。
可惜不管它效果如何总归还是凡尘之物，云上刚睡过去马上又清醒了。
但他仍然闭着眼睛装睡。
不能视物使他更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的异样，他被人抱着，那人抱着他步伐平稳的踏上阶梯，约莫半柱香就到了目的地。
紧接着他的头顶传来姜竭清透沉稳的嗓音：“怎么样。”
“一路上遇到伏杀十余次，全是死士，我们安排的路线没了八条了。”有人如此回他。
云上感觉自己贴着的胸膛起伏了一下，姜竭重重地呼了一口气，他沉声道：“知道了。”
那人又道：“东西已经全部备好，就等着殿下了。”
姜竭“嗯”了一声。
那人似乎才注意到姜竭怀里的云上，惊讶的声音响起：“殿下，这是?！”
姜竭只扔下两个字就继续走动。
“别管。”
“……”
——
姜竭抱着云上走进一间屋子，里面烧着炉，点着暖香，瞬息驱走无尽寒凉。
云上舒服舒服的叹了口气，长睫忍不住抖了抖，险些睁开眼睛来。
这一丝一毫的细节没有逃过姜竭的眼睛，他轻笑出声，在云上眼皮上落了一吻。
“不要装了，云上。”
云上缓缓掀开眼帘，晕开一眼的水气。
姜竭微笑着把云上放在床上，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将云上冰凉的手握在一起暖着。
他歪着头道：“谢谢你愿意配合我。”
云上嗤口嗤鼻道：“谁说装了?”
姜竭一不小心笑出声，觉得这执拗的神仙真是可爱得紧：“这点小把戏怎么能瞒过你呢？”
云上不置可否，扬起眉答非所问道：“你寑殿的床为什么换了?”
姜竭低头咬他指尖，闻言顿住，眼眸顷刻间暗沉，他道：“脏了，怎么能让你碰。”
云上琢磨着他嘴里的“脏”来源何处，最后想到的只有姜竭那位“太子妃”。
他几乎瞬间明白姜竭的用意。
他愕道：“那那姑娘呢?”
姜竭安抚他：“放心，好好活着呢，我留着有用。”
云上心里一惊，面色已然大变。
他放心什么?他哪里会担心那姑娘死不死，他本以为姜竭看到那姑娘旁边的刀怎么着也得心生怀疑，不杀起码也得关着，怎么着也不至于“好好活着”。
他斟酌着挑选了个恰当的说法：“这，你要当心啊……”
姜竭浅笑着看他，眼里并无意外之意，云上心里咯噔一下，未及反应就问出口了：“你是不是知道……”
后面的他没说出口，但姜竭却轻轻点头。
云上回想着他那句“有用”，心里忽然涌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你难道早就知道?”
姜竭眼里透着温柔，还是点头。
云上觉得脸皮发痒，他低下头难堪道：“我是不是给你添乱了?”
姜竭道：“怎会，我怕的是你不来。”
见他这么说云上微微松了口气，其实如今看来就算新婚之夜他不下凡姜竭也不会有事，毕竟姜竭的命数在他当初喂血后就已经改了。
而命数改就意味着姜竭整个人的思想，人生轨迹通通变化。
他不笨，结合今日之事看得出来姜竭是不想让他看见什么东西，寑殿那张床是，“春来”亦是。
他用被姜竭暖热的手轻抚上他的脸颊，声音有些涩：“为什么不想让我看见?”wWw.xqikuaiwx.Com
姜竭蹭着云上掌心，使两者更为贴合。
“太脏了，你不能看。”
这是姜竭今日说的第二个“脏”字，云上从这里面尝到他小心翼翼地呵护。
云上亲了亲他的唇角回应他，轻声道：“那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吗？”
姜竭站起来，替他拢了拢微开的狐裘道：“不要你做什么，陪我去个地方就行了。”
而就在此时，有另一个“姜竭”和太子妃一起回程了。
——
姜竭要去的地方，是他母后的陵墓。
何其可悲，堂堂太子，要祭拜自己的亲生母亲还得需要多方筹谋。
姜竭给云上换了身行头，是如雪般洁净的纯白。
出了那屋子他才看清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座冰雕的宫祠。
宫殿连墙接栋，鳞次栉比，一丝一寸的雕琢无不彰显着鬼斧神工。此刻腊月凛冬，冰筑不用特殊方法就能长效保存。天空飘着鹅毛大雪，落在地面积得厚厚的，一脚踏进去能盖到脚面。晶莹剔透的宫殿里传来炊烟寥寥，在此间燃烧香火，竟半点不会使冰雕融化。
姜竭牵引着云上避开人群往冰祠后方走，冰祠后方一大片梅林，此时梅花盛放，幽幽暗香沁入鼻息，正应了那句“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1］”。
待到冰祠被远远抛在身后云上才掀开帽子回望着。
“没想到这里居然有供奉姑射，你们信这种司雪之神?”
姜竭抬手拨开一棵梅树长长的枝丫摇头道：“没有人信的，这里虽然祭拜的是姑射，其实倒不如说是我的母亲。”
云上讶异：“你的母亲?”
真是第一次经验不足，他竟然一直不曾了解过姜竭的人际关系。
姜竭的声音伴随着行走陷入厚雪的“窸窸窣窣”的声响传来：“我母亲很喜欢雪，出生那天满天飞雪，她的名字里也有个雪字。当年父皇宠爱她，为了她在这极寒之地修了这座宫祠，年年冬季都要来这里住上数日。本来父皇是打算以母亲的容姿雕刻姑射像，但母亲爱雪，信奉雪，尊敬雪，视雪为神祇，拒绝了。不过父皇还是一意孤行的对外宣称这里是为我母亲修建的。所以与其说是在供奉姑射，其实都是为了我母亲来的。”
云上听得云里雾里，他品出一丝不寻常的地方：“姑射好歹是上古始神，这么做有点儿大不敬，而且……”
而且之后是什么他没说，但姜竭却很明白。
“我母亲是伴随着预兆出生的。那时的大国师不是如今这位，当年我的母亲还在腹中时国师就预言不久后姜国将面临灭国之灾，而我母亲的出生会为姜国带来转机。那时国师一党羽翼未丰，只有少数人相信他的话。然而数月后一场瘟疫使得姜国几乎灭绝。而就在这时，我的母亲出生了，她一出生就带来满城风雪，风雪治愈了那场瘟疫。所有人都认为母亲是姜国的祥瑞。而国师一族得受重用，至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云上道：“然后呢?”
姜竭没继续说下去，他转头望着云上问道：“云上，你相信命数和……天象吗？”
云上蹙起眉头，抿唇思忖片刻后道：“天象之说有迹可寻。但命数之说却玄之又玄，都说命由天定，但有时非天意也能改命数。”
姜竭笑道：“就比如你的出现，更改了我的命数?”
云上道：“或许吧。”
姜竭却摇摇头：“不是或许，是一定，若是没有你，我早死在那冬日冰湖中了。”
云上想说不会，但之后会死得更惨。
姜竭继续道：“你一定想不到当今大国师和我的母亲，是青梅竹马。”
云上惊讶却不语，等待着下文。
两人继续携手往前走，姜竭边走边娓娓道来一件惊人的事实：“有一种凌霜雪花，逢雪即开，能灭心火，愈身斑。可巧，当年姜国遭遇的劫难，正是一种使人身体燥和谐热，无端生起火斑的疫病。”
云上瞬间明白了什么：“是国师以此为噱头，好夺得人民信奉。”
姜竭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道：“是。所以我不信天象，更不信命数。”
云上看向他道：“那你今日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是为何?”
姜竭道：“当年我母亲与如今大国师情深相许，无奈遭到各种反对，两人下定决心私奔的前一夜，我母亲就入宫做了皇后。从此我母亲的家族和国师一党便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说国师不恨我是不信的。当年我的出生给了国师机会，他断言我福祸同体。我母亲生产时有人说漏了嘴，导致母亲难产，最后一口气就是送我出世。而如今有人告诉我，当年我的母亲非是难产而死，而是他杀。”
云上心口一滞，下意识握紧他的手：“能确定吗？”
姜竭微微摇头道：“还不能，所以今日我要来。”
说着，两人走到最终目的地。
那是个生满寒冰的洞穴，洞穴深不可测，洞口有一面巨大的冰壁阻隔。
冰壁晶莹中透着蓝光，折射着他们两人的身影。
云上问道：“是这里?”
姜竭点头，松开两人一路走来一直相握的手，走向一根半人高的冰柱子，冰柱子上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貔貅。貔貅呈攻击之势，咧着嘴张牙舞爪。
云上看着姜竭在那边捣鼓着什么，忽然听见风中有些微的异动。
就在姜竭打开机关，冰壁逐渐往两边开，而就在这一瞬间，风中异动更甚。
一支白色箭矢穿透风雪擦过他的侧颊钉在那只张牙舞爪的貔貅上，貔貅应声粉碎。
“小心——！”
云上声音和动作同快，一下子将姜竭扑倒，堪堪避过接下来雨点一般窜来的箭雨。
然而这些箭雨未能伤及他们分毫就被一道金色的结界屏障阻隔，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回冲到来处。
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一望无际的苍白，姜竭更是难以置信。
惊吓过后云上冷静下来，他在脑海里整理着思路，几乎瞬间就猜想到此番异变是为哪般。
姜竭的筹谋可谓是滴水不漏，而且来时他注意过这片梅林，梅林附着一道强悍的阵法，若非钦点之人，就算绕到死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这箭，是冲着他来的！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行云上更新，第69章 命数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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