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一旦滋生出,很快便会烧成大火,终是造成了一场祸事。
卫府在城东的宅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数百人在门口叫嚣,让其迅速滚出通州城,莫要再把疫病传给旁人。
起先,府里下人还敢出来讲理。
“咱府里压根就没疫病,得病的伙计也是住在别处!非逼着咱老爷小姐作甚!”
“你们瞧瞧我等,不是照旧在府里做活,若真有疫病,岂会拿起自家性命去赌!”
卫府到底是家大业大,那些个仆人婆子也不少见。
来闹事的百姓虽多,但他们却也不怵。
别看卫府在城内口碑不咋行,但府里下人却都念着份好。
除了些从老家带来的忠仆外,几乎都跟卫东同样出身,在最困难时得了分恩惠,自然铭记于心。
然而在根深蒂固的成见下,急红眼的百姓们压根听不进去。
“你们当然帮着说瞎话!要真有几分良心,也不会一直为虎作伥!”
“空口白牙,咱凭什么相信!先前还不是想隐瞒伙计得疫病的事儿!”
“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人好,存着一肚子坏水!”
“全是些黑心烂肺的玩意儿,咱还跟他们费啥劲儿,直接给赶出去!”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喊。
话语中除了质疑外,便是充满恶毒的怂恿。
突然有人痛呼倒地不起,手捂着额头,指缝渗出鲜红血液。
“谁!是谁竟然敢扔石头!”
“好像从墙里扔出来的!就说他们会恁有耐心,明着讲理,实在要人命啊!”
场面顿时变得乱哄哄。
有人茫然看四周,狐疑揉揉眼睛,心说自己咋没瞧见哪有扔东西啊。
可地上躺着的人却做不得假。
再见大伙儿被点爆,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就是有那心存疑虑者,被场间气氛一带动,也就稀里糊涂跟着喊起来。
呯零哐啷。
空中下起石头雨。
有样学样嘛,跟谁不会似的。
便是衙门来问,他们也有的说道,打人是绝不承认的,最多是跟对面学而已。
一众仆人落荒而逃,赶忙把大门关好。
有那脚慢点的,愣是被砸了满头包,不乏脑袋开花,切切实实留了一脸血。
卫家老爷卫学真,站在游廊下,后怕拍着胸口,“还好刚没站墙角听,不然夫人跟我可得遭殃。”
卫夫人好笑道:“我说在屋里等消息,你非坐不住,知道怕了吧。”
她瞧着气色不错,倒不像是为困境所忧虑过。
“谁知这帮刁民,竟然还敢玩栽赃!真该把人拽进来看看,咱墙边何时留过人,又如何能扔石头!”m.xqikuaiwx.cOm
卫学真显得忿忿不平,嘴里仍不住埋怨:
“要我说也怪芸儿,何必当那好人,跑去城外心善,这下倒好,没得好名声,反而引来一身臊。”
“她不也是为咱家好,以前刚来时要立得住,方才不要脸皮,如今不得多行善事,把好名气扳回来嘛!”
“可也没扳回来啊……”
卫学真嘟嘟囔囔,见夫人面色不善,再不敢多说。
他这人没别得好,就一点,听话!
因懂得知恩所以听话。
家中两个女人说啥就是啥,生意向来不插手,只管当自己的富家翁。
卫老爷此人吧,没啥大志,本是乡下一卖货郎,双亲早逝,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等到攒够银子,便去县里开了间铺子,后又娶了眼下的夫人,生了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本只想过安生日子,可被妻女连哄带骂,方才搬到这偌大的府城。
他嘴上埋怨,也只是心疼闺女,害怕她多年辛劳成场空。
自己却是无所谓的,能吃肉来,也能吃糠,这些年来的好日子,就当是白赚来,不亏。
墙内忿忿,墙外得意。
自以为把人逼走,便是得了场胜利。
可谁又谁知谁,成了谁眼中的笑话。
府衙这回行动的很快,坊间传闻乱人心,他们可不就早派人盯着俩家。
衙役赶到地方,迅速控制住慌乱场面。
“且住手!全往后退!莫不是想闯门,行那打家劫舍的勾当!你们可知,这是要被下大牢的!”
这话一出,老百姓们自然不敢再乱动。
跟被兜头浇了盆凉水。
来得人大都是良民,就有那别有用心者,此时也是不敢冒头,生怕被谁认出。
“大人,非是咱要作乱,真是快活不下去咯!”
“这疫病要再不平息,满城人怕都得要饿死!
“咱也不是要逼谁,就让他家搬出去避避,算过分吗?”
领头衙役不答话,心里着实好笑。
过不过分,你们自己还不知嘛,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实则令人不齿。
他自诩不是啥善人,也知几分底线,方才能在知府大人手下当差。
先不说卫府跟大人的关系,就说句公道话而言。
粮贵,又跟卫府有何关系,有本事去围赵府呀,整个拎不清。
他一点好脸色没给,直接呵斥:“速速退去,莫要自误,别忘了先前是谁家,在灾荒是亦卖的平价粮!”
“唔……谁知道当时发得什么颠儿,许就是为此刻作打算,让咱饱一顿饿一顿,更折磨……”
这话说得甚是心虚。
那人声音越来越低,很快没了声儿。
到底不过是猜忌,听得人都觉臊得慌。
可人嘛,记坏容易记好难。
总归来都来了,今儿就是说破天去,也必须要个结果。
若当真是冤枉了卫府,大不了等疫病结束后,他们再上门赔礼道歉呗。
可就是没人愿意去深想,要真把人赶去与病患同住,还能有道歉的机会嘛?
呵,或许有人想到,却不愿意道出。
衙役看得透亮,心里越发生冷,瞧着面前那些人,更似啃食尸骸的豺狼。
这城里还没到乱的时候,怎得什么牛鬼蛇神都往外冒。
以前也不是没遇上过事儿,倒也没似今日般,其中究竟是生了什么……
这时,紧闭的大门终于打开。
卫芸儿缓步而出,面色平静,像沉入水底的老铁,泛着冷漠的寒意。
众人见了她,不由都闭了嘴,往日威风仍在耳,到底是有些怕的。
没想,卫芸儿竟勾起嘴角,笑了。
“既然诸位盛情难却,咱搬就是了。只不过,搬去哪里,得咱自己说了算。”
这一笑,眼里却无热乎劲,反倒带着股睥睨众生的锋芒。
盛情难却,区区四字。
被她咬得极重,似能剜人血肉。
要么是通州城内一霸,嚣张那么些年,该怵还是得怵。
反正眼下不少人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能息事宁人,也挺好。
甚至怀疑起,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就觉得卫府变得软弱可欺?
许是被近来大小姐的怀柔政策糊了眼吧。
大伙儿互相看看,皆是萌生退意。
“唔,小姐一诺千金,咱自然是信的,既如此,就先……”
有人不乐意了,连忙打断:“等等!什么叫自己决定搬去哪儿!若是城东搬城西,岂不是也算搬!莫要蒙骗我等老实人!”
他自以为混在人群中,喊得是得意至极。
没想话音刚落,身旁哗啦啦退出一大片空隙。
大伙儿面色古怪,纷纷探头看过去,跟见着什么稀奇物。
衙役心里好笑:哪来的蠢蛋,生怕卫府的人死不绝啊,没见旁人都恨不得拔腿跑了嘛。老实人,哼,带回去一审,才知怎么个老实法。
卫芸儿扫他眼,面上仍不见半分怒火,淡淡道:
“自是搬去城外,咱家在外有几个庄子,去住住也无啥大碍,这总不会再害了城里吧?”
百姓们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装哑巴。
卫芸儿忽而笑了,这回声音响亮,似爽朗,又像带着浓浓讽刺。
“今日事,小女子记住了,望诸位也记住,以后提起,说不得还能当个乐儿听。”
说罢,便一转身径自回到宅里。
大门再次关上。
大伙儿吃了憋,想骂又不敢骂。
暗自纳闷起,明明一个丫头片子,自己到底是在怕啥?
左右没得到答案,全都一脸悻悻离去。
当然,走时看都没看喊声那人,到了这会儿,再笨的人也得多想想。
可别真无端被人当枪使。
那汉子额上渗出汗,两股颤颤,正要偷摸溜走,却被衙役按住肩膀。
“我要是你,我都不动,这会儿还想跑,岂不是看不起咱个!带走带走!”
“大人,小的做错了什么,要带去衙门,你们这是草菅人命!那啥,唔,陷害忠良!”
“快闭嘴吧你,忠良听见都得打人!”
院墙上,不知何时,冒出好几个脑袋。
一溜仆人面色不善,这回是真没忍住,往外冒扔了个石块。
衙役跳着脚喊:“哎哎哎!往哪丢呀你!打着咱个冤不冤啊!”
老百姓们一听,顿时跑得更快。
这卫府怕是气昏头咯,竟敢袭击官差,果然还是知府亲戚,哪里他们能动的!
没见衙役都只敢喊不敢骂嘛!
忍不起,忍不起,快溜!
混迹在其中的世家人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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