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莺跟其他贫困生一起在国旗台下列队等候,齐齐望着校门。老师们冷得直哆嗦,走来走去。教导主任提了蜂窝煤炉子,跟几个上了年纪的老教师缩在墙角,不停搓手。
“怎么还不来?”
一个老师缩着脖子嘀咕。
教导主任叹口气,“修了路也白搭,这么大的雪,外面的车根本进不来,就不该叫娃子们站在操场等,这冷的天,哎,鼻子都要冻掉,真是作孽。”
“谁叫今天电视台和报纸也来……要是娃们乱糟糟的,到时候拍下视频叫网上的人看了,又要说什么领东西都跟大爷似的,穷也活该。”
“哎。”
教导主任又叹了口气。
其他老师也不敢说话了,和学生们一起眼巴巴看着校门。
叭叭——
汽车喇叭响起,纷飞的大雪中黑色越野车领头闯入视线,像古装剧里带头杀阵的将军,只是露个车头,学生们就高兴地蹦起来。
“安静安静!”各班老师急忙制止。
叶莺搓着双臂,被同学搡来搡去,差点摔跤。
她揉揉冻僵的耳垂,期待地看着车队,心想,要是能分到一件男士羽绒服就好了,今年冬天格外冷,爷爷已经好几天没下床了,要是有件暖和的羽绒服……
“还是辆奔驰大g!”班主任笑了一声,“少说两百万,这么好的越野车跑咱们的破路真是浪费,不过也得这车才能在这种天闯进来。”
“列队,欢迎!”教导主任扔下煤炉,高声吆喝。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同学们摇着脏兮兮的,不知用了多少回的塑料花束,高声齐喊。
校门打开,来自省会的爱心车队鱼贯而入。
不多时,一捆捆、一件件物资搬下来,从米面到冬衣,应有尽有。叶莺分到了不少文具,没有劣质塑料的气味,捏在手里十分合适。她心里高兴,平时不爱笑的,现在也笑起来,两个梨涡镶在脸颊谁看了都喜欢。
电视台摄像一眼看中,叫她来镜头前面说两句。
她过去,却不敢笑了,腼腆讲完老师教的话,朝着摄像机鞠躬敬礼,这才赶去领冬衣。衣服发的差不多了,只剩一个年轻男的在整理。
“大哥哥,还有男士冬衣吗?”
学校男娃多,怕是没有了。
男生装好相机,从纸箱后面直起身来,个子很高,叶莺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
阴沉的雪天,乌压压的红云,东西南北乱刮的寒风,颠倒寒冷的乡村学校操场上,他皮肤冷白,一点不皴,戴一顶纯黑鸭舌帽,眉眼模糊难辨,可是下颌的轮廓和高挺的鼻梁却投出淡淡的影。
像美术课本刊印的西方雕塑。
虽然看不太明,却有着非人的俊美和阳刚。
“……叔叔?”叶莺不太确定该叫什么。
“没了。”男生一怔,摸了摸相机包,又放下,理出两件羽绒服递过,“女士的只剩小号,你身高合适,可以多拿两件。”
“我……我可以不要,叔叔,麻烦你再看看,还有没有男士的?”
“帮别人领吗?”
“不是。”叶莺抱着东西,低下头,粘满黄泥的布鞋鞋尖下意识靠在一起,“我想给爷爷拿一件。”
他站定,静静打量她。
叶莺肩膀耸到一起,拉拉衣领,想把自己包住。就像一头为了生活出来觅食却很怕生的小兽。
班主任唐老师路过,招呼了一声,“怎么了?别为小同学耽搁你们,晚了路冻住,你们出不去。”
男生拉下帽檐,“没什么。”
等唐老师走掉,他把已经打包的箱子又拆开,一件件翻找,终于寻到一件破了口子,没人要的中号男士羽绒服。叶莺掏出早先照着爷爷手臂剪的毛线,比了比,短一截,但是也能穿。她忙不迭收起衣服,叠了又叠,朝他鞠躬,眼都不敢抬。
“谢谢叔叔,麻烦叔叔了。”
“不是叔叔,我今年高二,才十七。”
叶莺怔住,她今年十五,初三。
城里的男生都长这么快吗?他看起来好高,臂膀也比班上男生宽,说话慢慢的,声音又沉又稳,一点不吵闹。
“谢谢大哥哥。”奇快妏敩
叶莺耳朵烧得火红。
“拿着。”他又递过两件冬衣,女款的,“还有保温杯,要么?”
不等叶莺张口,男生又掏出两个沉甸甸的纸盒递过来,“拿着吧,反正打包也是送到仓库,我们走后,不知道能不能发到你们头上。”
叶莺抱着一堆东西,找绳子捆了,又在小卖部买了一兜鸡蛋糕,背着往家赶。
天冷,学校昨天就放假了,得知爱心人士寒冬过来送温暖,教导主任又赶紧打电话把他们叫来。叶莺背着捆好的东西,在山道上行走。
从学校到家里,平常要走一个小时。
下雪了,要防着滑倒,两个小时能到就不错了。
她走走停停,不时搓手,走到一半天就黑了。冬天的山道少有行人,只零星的拖拉机轰隆隆路过,骑车的村民摔了好几个,鼻青脸肿的。
走着走着,后面赶来的汽车从远光换成近光,然后在冻住的路面缓缓刹车。
叶莺揪着肩上绳子,佝偻身子偏头,眼睛眯了眯,伸手扒拉掉睫毛的霜棱,透过翻腾的白色雾气才看清来人。
“大哥哥……”
“你家在哪?”
“雨、雨沟村。”
他拿出手机,划了划。漫天纷纷扬扬的雪,男生冷白的脸上印出冷白的屏幕光,藏在帽檐下的脸终于清晰,比美术书印的外国雕像还好看,一双眼微敛,像藏锋的剑,叫人看了就忘不掉,“顺路的,上车吧,送你过去。”
她不好接受,因为车里还坐了其他人,有男有女,还有很漂亮的大姐姐。
但她也不好拒绝,因为好心的大哥哥已经拎起她背上的东西,放到后备箱。他打开副驾驶的门,告诉她踩哪里上,见她蹲下,不停拿石子刮脚上的泥巴,又说没关系,车里早就踩脏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许我咬星辰更新,第001章 大雪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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