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简望着折了数枝的矮树,默默点了头,应了一声嗯。
元铃见她并不走开,小心问道:“姑娘还要再看什么吗?”
她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茉莉,询道:“可用婢子将花拾来?”
柳简摇了摇头,她卷了袖子上前,自己个儿拨开挡在眼前的矮树,唤了元铃举着灯替她照着,直至瞧见卧倒在草地上的矮胖花瓶后,才收了手。
“想来是草厚,瓶子掉下来不曾碎开呢。”
元铃欲拾起瓶子,却被柳简拦下:“既是圆圆落下的,还是由她拿回去得好。”
元铃犹豫看了一眼,但见柳简浅笑,便也不再坚持:“姑娘衣裳都最湿了,还是回去吧。”
她使人送了热水过来,柳简自个儿收拾了一番,换了干透衣裳,又唤了元铃取了半盏清水。
将从冷宫带回的细绳浸入水中,冲洗两遍,原本颜色便显露出来,是初霁的青。
比量了长度,约摸一尺长,对半便约摸是香囊、扇坠一类的长短。
这种颜色的穗子,倒是常见,如今夏日,这几乎人人带着扇子,光是瞧着这,怕是寻不出犯人。
虽是如此,她照例将这穗子收起来,同先前那支断开的棠花簪子放到一处。
元铃端来了碗莲子粥,并上醋藕,荷叶鸡,还顺手拿了一名作荷花盏的点心,造型精致。
柳简见此才觉腹中饥饿,思及时玉书,便将将喝了两口粥,拦着元铃将菜色一件件拿出:“且先放在盒中吧。”
元铃应了一声将食盒盖上,问道:“天晚了,姑娘可要休息?”奇快妏敩
“不了。”
与时玉书约定同去问话,她便提着食盒与元铃一同去了掖廷。
连锦非是犯人,自不会就此押至大理寺或是刑部。
宫中奴才常有犯事者,掖廷亦有关押宫人的地儿,虽比不得大理寺森严,到底也浸着血气,连锦正是被看押在此处。
柳简到时,时玉书已经到了,他站在门前同几个身着黑裳的小吏吩咐着什么,雨声淅淅沥沥,将他的声音打散,等走到近处,才听着时玉书最后一句“再问一问,贵妃去冷宫时,身边可曾跟人。”
见了她来,时玉书点头示意着几人离开。
“想着少卿许是不曾用饭……”她将食盒送到时玉书面前:“带了些吃食。”
出门前,还让元铃又装了一碗粥来。
掖廷本是宫人居处,自不可将与旁处比,在廊下寻了处石头凳椅,将就对坐。
元铃将食盒放下,懂眼色得称飞鸾殿尚有要事,便就退开。
时玉书默不作声将粥放到柳简面前,后者脸微红:“来前,我已然吃过了。”
盘中的菜色分明未动,这样短的时间里,哪里能准备出两份来。
时玉书微顿,拿了空碗将粥分了两碗:“便当是陪我再用一些吧。”
莲子去了芯,苦涩不再,入口清甜,米与它同煮,软糯清香,先前几口吃得匆忙,连味道都未知,此时慢慢品来,才知这御厨手艺。
醋藕脆生,鸡肉鲜嫩,那瞧着可爱的荷花盏更是入口即化。
柳简扶着肚子:“一日都是胡乱吃的,这会又吃得撑了。”
时玉书这几日吃食更是对付,若非是与她一处,又岂会在饭桌上花费这样多的时间。
唤了人将碗筷收拾了,二人缓步至关押连锦处。
夜间寒凉,辛儿缩着身子躲在角落里,连锦坐在她身边,细语同辛儿说着话,似是在安慰这个善良却胆小的姑娘。
守在此处的宫人见了时玉书,行下一礼,讨好道:“少卿来了,奴才教她们到前头来听责。”
说着便冲着身边两个年幼些的小公公使了眼色,两个当即一人拖了连锦一人拉着辛儿上前来。
“拜见少卿。”
连锦眼盲,被人推着走,险些摔下,还是辛儿扶住,才勉强行至此处,又被人强使着跪下。
时少卿冷漠看向那满脸讨好的宫人:“本官有话要问她们,尔等退下吧。”
“这……是是是。”
宫人眼眸一暗,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这位寒霜血,却不可以常理论之。
叹了口气,快步走出。
时玉书施然坐下,手心向上,手指虚空弯起,示意着二人起身。
还未曾问话,辛儿先一步哭出来:“少卿明鉴,今日奴婢去冷宫时,贵妃娘娘便已上吊了,奴婢当真什么都不知晓。”
柳简早便想问:“连锦曾说过,你一日只去一回冷宫,今日去过了,为何还会再去?”
辛儿不知眼前这位女子是如何知晓她今日曾到过冷宫,只听着她问话,又是事实,红着眼应道:“奴婢是御膳房的洗菜丫头,今日活儿做完了,便回掖廷来,路过冷宫时,瞧见门虚掩着……平日里那门上都是挂着锁的,我担心嬷嬷出了事,这才进去看的。”
柳简不知宫中路线,转头去看时玉书,未见他有多余的神情,料想辛儿此言应是不曾说慌。
辛儿少见得如此场景,眼眶里聚着泪:“奴婢不敢撒谎,回来路上,奴婢遇到了不少人。”
她努力回忆着:“浣衣局的知儿,倦儿,还有淮临公主身边圆圆……对对对,我也遇到了太史局的一位大人。”
“太史局?”柳简问道:“是哪位大人?”
辛儿愣了一下:“我未曾瞧清……”她又慌起来:“姑娘若是不信,去太史局问问便知,那位大人的衣裳脏了,奴婢还替他指了路,他定是记得我的!”
柳简问:“你是几时到的冷宫?”
辛儿想了想:“约摸是酉时中,或许还要再晚些,落了雨,行路或是慢些。”
时玉书看向连锦:“贵妃死时,可曾听到什么异样的声响?”
比起辛儿,连锦要镇定得多,听了问话,她冷静开口:“奴婢长居冷宫,一向无事,今日又落了雨,便一早回了屋子歇下,隐隐的,倒是听到了女子说话的声音……奴婢非是好事之人,想着或是哪里的婢子来避雨了,左右冷宫非繁华之处,也无人愿意久待,便也不曾出去,还是辛儿来了,我才知外头出了事。”
女子?这宫规森严,倘若是为避雨便来了此处,这冷宫这么多年怎会仅辛儿一人敢入。
时玉书再问道:“这女子有几人?”
连锦道:“雨声嘈杂,奴婢并不曾听得分明。”
再问,便也只是见了尸体是如何的恐慌,以及辩驳自己的无辜。
瞧着问不出旁的,二人便出了门,唤了方才看管的宫人,嘱咐了莫要苛责,寻了干净屋子安置便可,得了应声连连,时、柳二人才离了此处。
“我总觉得,连锦是隐瞒下了什么。”
柳简回望身后,重新躲回到伞下,心中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何处奇怪。
时玉书嗯了一声,语气浅浅:“她说的话,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时玉书分析道:“她给出了线索,应该是为了瞒下更重要的事,我想,她或许知晓凶手是何人。”
听得此言,柳简站定了脚步:“既然如此,为何不再问下去?”
她不解:“不对,她为何要隐瞒凶手的身份?”
连锦困在冷宫十余年,早与外处断了联系,便是吃食,也全靠旁人送入。
“她既有意隐瞒,必有内情。”时玉书冷静道:“只是此时,已无闲暇与她纠缠。”
夜色愈浓,好似这时间就此停住了,可这浓墨终会散去,至那时,他们,便仅剩下一日的光景了。
柳简抬起头:“我想查一个奴婢的来处。”
“何人?”
“淮临公主身边的婢女,圆圆。”
*
“圆圆……”
何公公手举着烛火,颤颤走到飞鸾殿旁的架前,拿出一本锦簿,翻了数页,才使着小公公将锦簿送到时玉书手中:“公主少在宫中,平常中飞鸾殿中仅常留六十宫人洒扫,回来后,才会依着公主规制添全,圆圆便是此回送到飞鸾殿的婢子。”
柳简听着宫人数目,不由眉稍轻抬。
她在飞鸾殿中虽见宫人往来,却是从未想过竟是这般多人,直叹一声天家贵气。
时玉书转将簿子递到柳简面前,柳简低头接过,手指在纸张上划过,几行之后,终见圆圆二字。
“圆圆,旧名冯元,故地南蜀,南蜀府衙择,朝阙二年,入宫廷,岁十。朝阙三年,习于六局尚服司衣。朝阙八年,任司衣,从六品。朝阙十年,遗宝珠一斛,迁三等宫人,从八品,洒扫明园。朝阙十一年春,入飞鸾殿。”
柳简抬起头:“这簿上所记,可无误?”
先前她与千代灵同来此处查常德身世时,曾听何公公说曾丢过一回册子。
何公公咳嗽几声,道:“定是无误的,圆圆毕竟是送入飞鸾殿中伺候公主的人,非是身家清白的宫人,是万万不可被选入其中的。”
圆圆,她原先,竟是冯姓。
柳简将这几行字来回看了几遍:“少卿,圆圆曾为六局司衣……”
冯玉棠脖子上的那条绫缎,尚不知是从何处而来。
时玉书拿回簿子也看了一遍,边应道:“绫缎之事,我已着人到司服局问了。”
柳简点了头:“既是如此,不若去看看可有结果了,宫中诸事应都有记载,若能因绫缎寻见线索……”她忽顿住,抬眼向时玉书:“承香殿前的那件血衣,在六司之中可有记载。”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柳简文祁勾陈一水更新,第 116 章 第 116 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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