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奚如是说。
牛轧糖还在说着。
“其实并没有什么对错，你来我往试探多年，总会有擦枪走火的时候。”程奚皱起眉，“他最大的错就是对妻儿的伤害，以及屠杀俘虏的暴行。”
牛轧糖点头说：“是啊。”
程奚反而松了口气：“重来一次，这傻子也不是没有长进。”
“那你打算怎么继续？”牛轧糖问，“真要去战场治病？我记得你查收其他族类的命数是会被反噬的。”
程奚沉声道：“我是姻缘楼的神，除了能用灵气去治病以外，我根本不会医术。”
她现在的身体不是自己的，就和上一个世界一样，储存不住大量的灵气不说，也根本没办法做到自在使用。
程奚捏住了袖子里的东西，无奈道：“我本来打算……”
牛轧糖没听清：“嗯？”
“没事，走一步看一步。”
慢慢走着，从落满白雪的半山走到山脚处的村庄前，天已经将黑了。
宋席之说：“我去问问能不能借住一晚。”
程奚撑着盲杖点了点头。
随着远去的脚步声，宋席之敲开了临近一间村屋的门。
“老人家，诶，打扰了……”
程奚听着模糊的声音，偏了偏头。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宋席之才跑到程奚面前来。
宋席之扬起笑脸，对程奚说：“我用些东西向他们换了一晚上和一顿吃的，快进屋子。”
程奚嗯了一声，宋席之便大了胆子，拉着程奚的衣袖牵引着她走进了门。
两人的距离这就被拉近了。
一进屋门，牛轧糖就开始观察屋内。
程奚甩开了宋席之的手站定，却拍到了宋席之的头。
她瞬间沉下脸色，问：“你的帽子呢。”
宋席之摸了摸头，耸了耸肩说：“啊你说那个啊……抵给老乡了，你就别问这么多，咱好不容易能吃点热的。”
程奚假装没听出来他的伤心，就回了一句“哦。”
宋席之有点尴尬，便说：“我去端东西来，你等等啊。”
说完这话，他直接去了老乡的厨房。
程奚对牛轧糖说：“不对劲，跟着他。”
牛轧糖应了声。
那个帽子的确是名贵的毛料，但对于一户住在雪山脚下的猎户而言，根本谈不上是什么值钱东西，更别说，这屋子外面挂着的就是雪狐的皮毛。
她还没进屋子就闻到了血腥味和骚味。
大雪封山，猎户的一切储备都是为了过冬，如果不是真的很值钱的东西，他们不会答应换粮食。
若是图人命，总要有个由头。
图财，图色，图什么都可以。
但也不排除这户人家是善心大发愿意收留他们。
程奚伸出手，几缕红线顺着指尖出动，向着几处方向飞去。
牛轧糖一边站在宋席之肩膀上，一边实时汇报情况给程奚听：
“吃的东西里没有下东西，他们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
程奚应了声：“如果有什么事记得保护好你的主人，今晚上你就呆在他身边。”
牛轧糖却说：“如果真有事，那你怎么办？”
“多谢你关心了，但是我觉得，保护他这件事比较急切。”
程奚其实有被牛轧糖暖到。
她感受着红线传来的信息。
刀斧，地窖里满满的食物，死气，狐狸的皮毛，以及充满着北地风情的饰物。
什么都合理，但……那些明显过量了的食物……
程奚走向床榻。
这里有很多人的气味，多到红线都不愿意靠近。红线排斥这里，因为这里就是对红线存在的意义的反驳。
这说明，这里存在过，或者说曾经发生过，多人共事的情况。
而且，其中有人是并非自愿的，所以才会被红线排斥。
红线会亲近真挚的感情，会排斥所有的违心。
程奚捏住了掌心，瞬间扯回了红线。
这里还养着人，很多人，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储备粮食。
最远处的红线回到了程奚的手心。
它带回来了消息：
这个村庄里，藏着很多的女人。
果然没错，他们冲着自己来的。
如果对于猎户而言，留下他们两人唯一的价值就是程奚自己，那么他们一定会解决掉宋席之这个累赘。
神医本人长期住在山腰以上，那里常年落雪，根本没有人会去到那里，神医眼睛还好着的时候，还曾经下过山来给这些人治病换吃的。
或许就是因为他们还有求着神医，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对神医下过手。
或者也是因为，神医浑身带毒，随时都可以药倒这整个村庄的人。
但现在程奚已经不是神医当初的模样，他们只会觉得程奚是一个眼瞎了的弱女子。
程奚待在这个屋子里总是有些不舒服，便推开了门走到院子里。
程奚拧起眉，双手捏起阵法，就这样站在院子中央。
手上沾了不该有的恶，那她就算不上是插手人族命数了，她只不过是提前了天道会给他们的报应。
村庄里突然有着千丝万缕的红线霎时发动，程奚一个动作，线悄无声息地攀上村户的脖颈和四肢。
程奚的声音在整个村子上空响起，低沉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不要挣扎，过来。”
红线顿时收紧，所有人都被强行拖到了程奚所在的院子里。
宋席之也听到了动静，立马跑到程奚这里，正好看到了一院子的村户，男男女女倒了一地。
宋席之没反应过来，只抓着程奚的袖子说：“这是怎么了？”
“杀人。”
“你是谁啊！”
“妖怪！妖怪！”
村户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程奚被吵得烦，直接一指，所有的红线霎时收紧。
程奚闭着眼睛，面无表情地说：“给我闭嘴，勒死可比我给你们选的死法要疼上好多。”
宋席之伸手摸了摸红线，却发现根本碰不见，着急地问：“你怎么突然要杀人？”
“每户人家地下，你自己去找。”程奚说。
宋席之张了张嘴，便跑去地窖，一边跑一边还在劝程奚：“那你先别动手啊，我去看看。”
程奚转过身，走到屋子外挂着的狐狸皮毛前，摸了摸尚且还血淋淋着的它们。
祁林山，山腰以上是灵气充沛之地，虽然这些动物碍于世界法则没有办法修炼，却也是灵物。
它们和这整座山就是这北地的自然。
猎户靠着皮毛贩卖来换钱，这是他们的生活技能，程奚不会因为他们猎野物而发难。
但前提是，这皮毛生意得真的只是皮毛生意。
永远都不可以是皮肉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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