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闻言面上带了愁容:“我被家族驱逐无处可去,郡主瞧我可怜便把我收留在了身边。”
“你这话说的不对。”桃花摇了摇头,锦月的眼神凌厉了几分。“郡主心善归心善,但她从来不会胡乱收人的。”桃花丝毫没有怪罪锦月的意思。
锦月露出几分羞涩:“桃花姑娘说的不错,其实是齐大人见郡主身边缺人伺候,正巧我也受过郡主恩惠,他便做主将我留了下来。”
“原来是齐大人的吩咐啊,难怪郡主会答应。”桃花恍然大悟,“哎呀,你也别叫我什么姑娘不姑娘的,听着累得慌,叫我桃花就好啦。”
“嗯!”锦月笑着应了,“咱们郡主很听齐大人的话吗?”锦月状似无意的问道。
桃花停下了脚步有些奇怪的盯着锦月,桃花怀疑的情绪太过明显,但锦月面上丝毫不显慌张,仿佛自己问的问题没什么大不了。
“我是在想,万一以后齐大人和郡主的吩咐不一样,那咱们是该听谁的啊?”锦月一副担忧前程的模样,桃花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当然是听郡主的啊,郡主说什么就是什么!”桃花认认真真的嘱咐,“咱们郡主做事都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不会全听齐大人的。”
“郡主留下你,肯定是觉得你很好,所以你不要觉得是齐大人强迫郡主留下你的,郡主会对你很好的!”桃花揽住了锦月的胳膊。
锦月看上去很高兴有人能宽慰自己:“我知道了,多谢桃花姑娘!”
“哎呀!不是说过不要叫我姑娘了嘛!”
——
念仪这一觉睡的很沉,一直到日上三竿她才有了点要醒的架势。
“桃花……,桃花……”念仪躺在床上伸着胳膊等桃花把自己拉起来。可预想中的拉拽没有到来,反而是有人托着她的背将她扶了起来。
念仪一惊努力睁着眼睛,锦月朝念仪行了个礼随后说道:“桃花姑娘听闻京城里的聚福楼烤鸭做的是一绝,一大早便出门了。”
念仪打了个哈欠任由锦月帮自己穿衣:“这丫头,先前还说要时时刻刻黏在我身边呢,现在为了个鸭子就弃我于不顾了。”
“许是觉得奴婢在这儿郡主不缺人照顾,这才离开的吧。”锦月笑着说道。
念仪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接过锦月递来的热帕子就往脸上一按:“算了,随她去吧。”念仪想到了明日的救驾行程,等过了明日,聚福楼休整就得花费很多功夫,到时候她就很长时间都吃不到了。
锦月拿起木梳沾了梳头油给念仪打理着头发,念仪揉着脸慢慢醒神:“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锦月抬头看了一眼铜镜,满腹的心事都写在了脸上。
锦月放下木梳走到一旁跪下:“明日带兵,奴婢恳请郡主三思!”念仪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并未答话,锦月也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发一言。
“我好像没和你说过明日我会带兵。”念仪不紧不慢,声音平稳。
“勤王之师是必须要由王府血脉带领的,世子年幼,郡主又武功高强,明日带兵的自然是郡主。”锦月答道。
念仪转过身看向锦月:“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勤王救驾!”
“奴婢斗胆问郡主一个问题。”锦月抬起头来正视念仪答非所问,“郡主可有为皇之心?”
念仪愣神的看着锦月,突然有一个毫不知情的人说出了很机密的事,她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念仪决定先顺着锦月的话说:“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
锦月低垂眼眸:“既然如此,那就请郡主让世子带兵入城,郡主则趁夜赶往皇宫保护王爷!”
念仪瞳孔一缩,锦月好端端的提起自家老爹做什么?念仪细致的观察着锦月的神情,见她一脸坦然心下便有了计较。
“说下去。”
锦月的手微微攥紧接着说道:“如果奴婢猜的没错,齐大人的计划应该是趁康王攻进皇宫的时候,让郡主带领军队杀进宫内救驾。”
“等郡主入宫后才会发现,康王狗急跳墙已经把魏帝杀了,郡主无法只得杀了康王替魏帝报仇,然后救出王爷。作为魏帝生前养在身边的儿子,又是魏帝仅剩的血脉,王爷登基,理所当然。”
念仪努力平复心中的惊讶,为防生变,康王逼宫还有组织军队这些事齐叔只与自己和桃花说过,桃花她是了解的,就算不聪明也绝不会乱说话,那么锦月又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些消息?
又或者说,她已经聪明到能猜到齐叔的部署了?
还有魏帝的死……
锦月顿了顿接着说道:“带领王军平叛,无论功绩如何所有的声望和荣耀都会算在领头的人身上,郡主既然无意皇位自然要把这个积累名望的机会让给世子。”
念仪沉默,算是认可了锦月的说法:“可安安他还小……”
“有桃花姑娘护卫在侧不会有问题的!”锦月急忙接话,“再者,郡主有没有想过,万一康王发现自己被人下了套,不管不顾的要去杀了王爷呢?”
“我爹身边有周叔在,就凭康王的本事还伤不到我爹。”念仪皱着眉反驳。
“可郡主有没有想过宫里还有一个大变数!”锦月神色严肃,眼神坚定。
念仪一愣,细细思考,突然她脸色一变手上冒了虚汗:“我怎么把他给忘了……”
“大魏人人都知虚谷道人乃魏帝的座上宾,此刻他正在皇宫闭关,明日康王逼宫这么大的阵仗肯定会惊动他。凭他顶尖高手的本事,一眼就能瞧出魏帝是不是死于康王之手。”
“到时候,无论是逼宫的康王还是杀人的顺安王,虚谷道人都不会放过。虚谷道人实力如何郡主比我更清楚,难道郡主真的觉得周将军能挡得住虚谷道人吗?”
经过锦月的这一番分析念仪一阵心惊肉跳,若真是如此,那爹不就凉凉了吗!
“我,我去告诉齐叔……”念仪说着就要起身离开,锦月拦住了她,“齐大人今早就去秘密调兵了,现在不在府内。”
“夜半风高杀人时,郡主难道真的觉得康王会明日逼宫,而不是今夜吗!”锦月的眼睛紧紧盯着念仪,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强迫念仪镇定下来。
念仪闭了闭眼,扶着锦月的手重新坐下:“虚谷道人实力雄厚鲜有败绩,我与他对招最多只能撑个一时半刻,救人就更别想了。”
自从念仪过了第二次心境试炼,她的实力就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现在勉勉强强能算得上是顶尖高手,但她致命的缺陷依旧还在,她的内力仍旧只能供养她半柱香的时间……
“郡主好好想想,京里的高手众多有没有什么人能够帮到郡主。”锦月小声提醒。
念仪的眼眸渐渐有了光彩:“我还真想到了一个人,他实力不比我差,而且还有把柄在我手上!”
见念仪瞬间兴奋了起来,锦月也露出了笑容:“郡主与那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要留下什么错漏被人抓住。”
念仪回想着与那人的经历,企图找到一些只有他们二人能明白的信息。念仪烦闷的用手指敲打桌面,忽然她手一顿:“我能相信你吗?”
锦月再次跪下:“那日奴婢便说过,奴婢只愿做郡主一个人的奴婢,奴婢今日搅乱了齐大人的计划,在顺安王府已经没有退路了。”
念仪沉默着思索:“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你有法子能打听到一些消息,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魏帝的死与我爹有关?”
“元后和太子被魏帝所害,王爷被囚禁在霖洲多年。原本奴婢觉得顺安王府早就没了一争之力,可奴婢见识到了齐大人和郡主的本事……”
“王爷在京蛰伏多年,有些势力的王爷公主在这几年间陆续离世。清楚顺安王府真正实力的人都不难猜出,皇室的凋零世族的衰落,顺安王府一定在背后做了些什么。眼下敌人都以除去不再需要魏帝来稳住局面,王爷面对自己的仇人,能忍住不动手吗?”
锦月将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念仪已经顾不得惊讶了,她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几个字,随后将纸条交给锦月:“把这张纸条交给王晏清,你能办到吗?”
锦月听到王晏清的名字一愣,她刚到京城一切都没来得及部署。别的世族她还真的没有办法,但王家……
“郡主放心!”锦月行了个礼便匆匆离去。
念仪也抓紧换衣服准备偷溜进宫,金羽发钗太过明显,万一王晏清抢走发钗以她的名义做各种乱七八糟的事,那就不好了,更何况,那张纸给谁看都不会觉得是自己写给王晏清的,但偏偏王晏清知道……
京郊有个循理庙,庙里供奉的戒神专管人间不平事,平常只有做错事的人才会来拜一拜求的心安。所以庙中的香火不是很足,但这循理庙有一妙处:
庙内的院落种着一棵百年的梧桐树,相传是德明女帝亲自种下,长到现在已经有三人合抱那么粗了。
时至傍晚,锦月跪在庙里的蒲团上闭着眼,虔诚的拜神。
“苏三小姐难道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拜这戒神如此认真!”身后突然传来邪性的声音,不难听出声音的主人正极力压制着怒火。
沈庭宣倚着门框看向锦月,额头青筋慢慢浮现。
“苏三小姐真是好本事啊,刚被苏家赶出家门,转眼就成了忠贤郡主的女官。只是我没想到苏三小姐竟如此不要脸,刚来京城就迫不及待联系了王孟庄!”
沈庭宣不屑一笑:“也是啊,郡主身边有品级的女官配他王孟庄绰绰有余。”
锦月听到“苏三小姐”这样的称呼面色不为所动,她知道沈庭宣是故意恶心自己,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起身面对沈庭宣,那人拿着自己邀约王孟庄的信物笑的张狂,见锦月注意到了自己,沈庭宣挑衅一般将手中绣着满月的锦帕扬了扬。
锦月白了一眼沈庭宣压根不想和他废话:“我这有个东西,你带给王二公子。”
沈庭宣的笑容一僵:“你之前利用我博得忠贤郡主的好感,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吧!你现在又凭什么指使我做事?更何况王二公子是什么人,我怎么可能……”
“你在替王家嫡系做事!”锦月直截了当的开口,见沈庭宣一脸阴沉,她冷哼一声,“还嘴硬?你和王孟庄是哪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如果不是为了避人耳目,你又何须与他那样的蠢人来往?”
沈庭宣的怒火再次达到了顶峰,他刚想开口顶回去,可锦月又抢过了话头。
“你既然知道我跟着谁,那你也应该明白这个东西有多重要!把它交给王二公子,让他今夜进宫。如果耽误了主子们的事,等郡主秋后算账,我倒要看看王二公子会不会保你!”
锦月说完这些,直接强硬的把纸条塞在沈庭宣手里:“别怪我没提醒你,越快越好!”
锦月瞪了一眼沈庭宣径直离开。
沈庭宣被锦月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没回过神来,待锦月走远他这才有了反应:“不对啊,她压根就没想约王孟庄……”
明白过来的沈庭宣脸被气的涨红,他转身冲着锦月消失的方向怒吼:“你又利用我!”
吼完这一句沈庭宣便半点不敢耽搁,迅速的往王府赶去,无他,锦月说的很对,他不得不听。
停云阁内,王晏清正闭目冥想。沈庭宣风风火火的小跑进了院子。一跨过停云阁院门,他便刹住脚步,慢慢的走了起来。
锦月说他在为王家做事,这话说的不是很对,他是在王家来去自如。只不过他明面上和王家一伙儿,实际却只听王晏清的调遣。
走到王晏清的卧房门口他已经平复呼吸了,门敞开着,但他还是敲了敲门。
王晏清睁眼看向他,沈庭宣没耽搁直接把纸条递给王晏清:“忠贤郡主的人送来的,只说让你今夜进宫。”
王晏清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朝着沈庭宣伸手,沈庭宣把纸条抛给他,见他这样倒是乐了:“看来你和这个忠贤郡主关系匪浅呐,都伸手跟我要了。”
王晏清整个人僵硬了一瞬,不是因为沈庭宣的话,而是因为纸条上的内容。
沈庭宣很了解王晏清,所以自然能看出王晏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怎么了,她写了什么?”
王晏清没避开他的视线,说明他可以看。
“相公救命!”纸条上只写了这四个字。
沈庭宣慢慢睁大了眼睛,随后他在原地气得跳脚:“威胁!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作为王晏清的心腹,他是知道王晏清与念仪的过往的。
“她这是在逼你啊!要是你不去帮她,她就把你会武的事给抖落出去!”沈庭宣插着腰在屋里乱走,“这两人就该是主仆!一样奸诈!”wWw.xqikuaiwx.Com
王晏清太眼看向沈庭宣,沈庭宣梗着脖子反驳:“怎么,我说错了吗!”王晏清一动不动。
“你!”沈庭宣气的指着王晏清,“还不让人说了,莫名其妙!你爱去送命就去吧!伤还没好呢,这次干脆被人打死拉倒。”
王晏清收回了视线继续闭目养神,沈庭宣见状嘴张的老大,他一副被气笑又无可奈何,被嫌弃又无处说理的模样:“好!我走了!我等着给你收尸去!”
待沈庭宣离开,王晏清这才睁眼,他的目光在纸条上流连,“相公”二字格外烫眼,可他却忍不住瞥了一眼。
收好心思,调息,凝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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