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子的眼睛里有什么？”
巴恩斯眼神震动。顾丹墀恰到好处地厉声怒喝：“回答我！”
巴恩斯应声一颤，像是被声音抽了无形的一鞭，脸颊浮现气恼而混乱的红色，脱口而出：“他看过的东西。”
说完这句，他紧紧咬住了嘴唇。
牛至草的信息素转为苦涩，巴恩斯说了他不该说的事情。愤怒让他的眼神逐渐聚拢。顾丹墀依次扫视过寒江和艾格里斯的脸。他们神情各异，但是看上去都非常不快。寒江被他刚才狠狠的一掼砸断了鼻骨，他一声不吭地为自己包扎，止血的手法熟练得令人惊叹。艾格里斯虽然没有挨打，却像被踢了的狗一样望着他。
三王子的眼睛里有他看过的东西。
调查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顾丹墀迅速回忆着支撑这一事实的技术理论。一阵寒意让他耳朵里嗡嗡作响的杂音安静下来。
视网膜影像采集，只可能是视网膜影像采集。
顾丹墀听说过这个技术。但他以为这技术已经被历史埋没了。“千年之战”催生了无数生物科学技术，采集视网膜烙印下来的影像就是其中之一。甚至可以说，视网膜影像采集技术催化了眼睛的生体改造。视神经和脑神经相连，理论上讲，人类能记住他们看到的每一件事。视网膜经过恰当的改造，可以将看到的东西保存在眼睛里。它一度在间谍领域大展身手，又因为过分狭窄和残忍的应用被抛弃。奇快妏敩
是谁改造了三王子的眼睛，他又用这双眼睛去阅读了什么呢？
巴恩斯像溺水又复苏的人那样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嘴角浮起一丝虚弱的微笑，他看上去几乎完全恢复了，尽管他的脸色仍然苍白，眼神也游弋，但他的精神壁垒已经重建，顾丹墀再不能从他嘴里问到不可能的秘密。他甚至改变了坐姿，从单膝跪倒的状态变成箕居而坐，双手松散地放在腿上，毫无惧意地迎上了顾丹墀的目光。
“一等兵，我必须承认，你是第一个在‘绝对服从’上压制我的人。没有趁机标记我，真是一个遗憾。你以后不会再有这种机会了。”
顾丹墀微微一笑。他不知道Alpha怎么标记Alpha，没有必要为他不知道的事遗憾，况且，他不觉得巴恩斯是一个只能乘虚而入，不能正面击退的敌人。
“现在我们能谈谈独属于我们自己的过去吗？”顾丹墀学着他的深沉口吻，“毕竟，我们是族人。看样子，你在阿瓦隆过得还挺好的。”
巴恩斯勾起一边嘴角：“族人？一等兵，你在期待什么？你以为我在这里等你，是为了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你，欢迎回家？你是军部的，这还不够吗？你应当知道军部和埃博族的历史。军部是我们永远的敌人。”
顾丹墀笑一笑：“有一句古话是这么说的：一根手指指着别人，就会有四根手指指着自己。和你不同，我出身于白头城，最讨厌星际难民的地方。不加入军部，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你倒是列举几个欢迎星际难民的星球。”
“赏金猎人很适合你。”寒江阴恻恻地说，“肯卖命总是有饭吃。”
顾丹墀对他投以憎恶的一瞥。赏金猎人确实是能赚到钱的工作。但它同时要求猎人抹除自己的良心，成为无情的拿钱卖命机器。他听说过，有些猎人，为了钱，甚至能杀死自己唯一的亲人。
“我还有一点点底线。也没有那么缺钱。我希望能从内而外地改变军部。星际难民是他们造成的问题，也应该让他们来解决。我相信宇宙里一定会有适合埃博族的家园。”
巴恩斯的笑容里多了一点点嘲讽，像是听到不谙世事的孩子发表政治感言。顾丹墀皱眉：“巴恩斯，你在阿瓦隆之晨靠什么谋生？”
巴恩斯稍微抬起手。“打理一点点家族产业。为我的家族打工。”
在资料中看到的知名产业迅速在顾丹墀脑中过了一圈。“什么家族产业？”
“一些矿产。”巴恩斯说，“可惜，矿产的源头不在这里。我只是在这里接待一些客人。”
埃博星并不以矿产出名，它所在的星系也没有知名矿产。顾丹墀有些没明白：“你家族做矿产生意，在埃博？”
寒江笑了一声。巴恩斯宽容地垂下眼睛。“你误会了，一等兵，我祖辈都居住在太｜阳｜城。”
原来是权贵。能在大难中成功逃走的总是有权有势的人。是他误解了。早在“千年之战”爆发之前，太｜阳｜城就是银河中知名的豪富聚集地。如今的太｜阳｜城经历战火而不朽，已然成了老派权贵的代名词。顾丹墀再次打量巴恩斯，和身为孤儿的他不同，巴恩斯的家谱想必能从现在追溯到三千年前。
“真不错。”顾丹墀干巴巴地说，“有权有势，还有专用的药剂师。太｜阳｜城有歌里花吗？”
巴恩斯的眼神略有一些恍惚。
“我没有见过太｜阳｜城。但是我父亲时常怀念。他给我看了影像。那是他回到太｜阳｜城去凭吊我们曾经的老宅。我的家族在太｜阳｜城的老宅住了四百年，满园都是美丽的歌里。然而，在艾格里斯埃博星爆炸那天，它们神秘地枯萎了，像是一场遥远的殉情。战火追随着枯萎的花朵，降临到和平安宁的城市。我的祖父不得不随着他的父母离开。而后，我们再也没能回到老宅。”
“为什么？”顾丹墀问。巴恩斯的眼神立刻转为清醒。
“因为军部征收了我们的宅子。”他低沉地说，“我们的家被改造成了社区图书馆。我随时都可以拜访，但我永远不能回家。”
他看向顾丹墀的眼神，仿佛顾丹墀是下令改造他家的人。顾丹墀朝他毫无笑意地扯动嘴角，他们同样是战争的受害人。
“看来军部很重视你。”巴恩斯低声说，“你是用了你本人的基因测序报告，还是说，你有办法控制你的信息素？”
顾丹墀微一耸肩：“我不需要控制。也就验血的时候服用一点镇静剂，降低血液中的信息素含量。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卑劣，我不是为了抓捕你们才加入军部。”
“对。”巴恩斯随意地点头，“我记得你的梦想，你要从内部改变军部。很宏伟。所以你才来了阿瓦隆？准备从这里建立你的基业？”
顾丹墀随手抓了几下头发。巴恩斯盯着他在黑发间移动的手指，说：“我听说你为了拯救有栖做了很多事。但是这些事帮了你什么？我以为你能从皇室的手中保护有栖，然而他还是昏迷了。你既然能蒙骗军部，那你能让那个无所不能的人唤醒有栖吗？”
“当然可以。”顾丹墀回答。但这次他略有几分心虚。‘猴子’告诉他，只是阅读报告，他完全看不懂有栖发生了什么。唤醒有栖的难度堪比隔空抓捕一只没有见过的星际生物。除非他当面观察有栖，否则他没办法帮助顾丹墀。而他没有合法身份，不能离开白头城。
“怎么做？”巴恩斯诱导地问，“你不是故意让他保持这个状态的吧？那我就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不劳你操心。”顾丹墀冷冷地说，“但你可以告诉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这个‘神无’。我现在对他很感兴趣了。根据星际公约，我有权找他配合我的调查。”
巴恩斯先是张开双手，看着掌心，仿佛神无的地址写在他的手心里，再徐徐抬起头。
“他可是个大忙人。没有合适的人为你预约，他大概不会接见你。但我可以为你预约，顺便让他照料你的伤势。你这么好看，如果伤口留下疤痕，我会替你担忧。”
“地址。”顾丹墀坚持。
巴恩斯凝视着他，片刻后，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一次性超卡，在空中轻轻一扬。
“这是我的地址。”他柔声说，“欢迎你来拜访我。我下次注射镇静剂的时间是后天。”
他轻吻了一次性超卡的表面，飞吻般一挥手，超卡准确地落在顾丹墀的腿上。顾丹墀的左手一直搭着腿，超卡落在左手附近，手环感应到芯片，自动识别地址，将巴恩斯的住所写入信息栏。
从读取到写入，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顾丹墀甚至没来得及拒绝。他弯曲手指，弹掉作废的一次性超卡，不耐烦地说：“你安排我在你家里见神无？”
“你需要见的人不只是他。”巴恩斯流畅地说，“我的父亲也会很高兴见到你。他一直以为他是最后一个完整的Alpha，现在有了你，你们一定会很谈得来。或许，他会允许你成为我的婚配对象。尽管两个Alpha的结合很罕见，但是，战争让罕见变得寻常。”
顾丹墀又笑了一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巴恩斯说话兜兜转转，他仍然明白了调｜戏背后的意思。军部大楼走漏消息的效率堪比一阵穿堂风。
他知道顾丹墀的朋友不能救有栖，只能冒险求助神无。而他则提前约好神无，在家里等顾丹墀自投罗网。顺便让他的父亲看看完整Alpha的狼狈样子。
阿瓦隆的文化和其他地方很不一样，或许巴恩斯口口声声的喜欢，就是皇室折磨有栖那种“喜欢”。
“真热情。”他不咸不淡地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该走了。”
和巴恩斯坐在地上说了这么久，他的头痛缓解了很多。顾丹墀扶着舱壁站起，巴恩斯也跟着站起，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手，衡量着他的重心。“真遗憾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希望你拒绝在这里过夜，不是因为担心你的清白名声。”
“我倒是有点好奇你的名声。”顾丹墀说，“一位正经的淑女不会把自己的住址交给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希望后天去你家拜访时我能排在前几名。”
巴恩斯很感幽默地笑了几声。“或许我们的命运是星空交错的轨道。一等兵，你说你后天会来，对吗？”
顾丹墀一咬牙：“会。你在家里准备好等我吧。”
红头发的艾格里斯一直没有说话，此刻忽然用细细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你要走了吗？我可以送你下去。电梯……电梯肯定没有了。”
确实。那张送他下来的电梯桌子不可能一直停留在原地等他。巴恩斯朝艾格里斯投去刀锋般的一眼，立刻垂下眼帘。
“没问题。那就麻烦你了，艾格里斯。”
艾格里斯沉默地走在前面，顾丹墀在他身后一步之遥跟着。从艾格里斯身上，他确实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巴恩斯说得没错，他已经是个完整的阿瓦隆本地人。
艾格里斯带他走到停车场的另一头，操纵电梯，这次降落的并非桌子，而是一个普通的箱式货柜。艾格里斯先走了进去，顾丹墀跟着进入。艾格里斯背对着他，面对着操控板，手指停留在操控按键上，低声说：“一等兵，有栖现在好吗？”
“昏迷。”顾丹墀简单地说。他不知道这人是谁，只能向他透露巴恩斯已经说过的消息、艾格里斯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你带我去。我能唤醒有栖。”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48 章 交换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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