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桌子相对放着。有栖换上了司柏德提供的囚服，坐在他们对面的桌子后，双手放在桌上，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记忆探测室比顾丹墀想象得要空荡，只有三个形状可疑、用途不明的仪器。但那三个仪器的外形也够普通人做一次噩梦。顾丹墀和司柏德的桌子上摆着不少小玩意儿，各种文明里有助于恢复记忆的东西都有一席之地，竟然还有一小把深海水晶。
顾丹墀抓起水晶，再松开手指，细碎的水晶像沙漏中的沙子，从指缝泻下。
能用好深海水晶的人很少很少。还不如大王子，根本不去探索它的高级用途，直接搬来一整块水晶当布道时的垫脚台。深海水晶来自‘边缘海’，一经开采，立刻引发轰动。除了工业用途，这东西能像储存电量一样储存人类的思维，只要合适的人，就能像吸收电池电量一样、阅读它所储存的思维。
此刻，这些水晶里什么都没有，顾丹墀没有感受到残留的思维。
他在书上看到过存储和使用的方法，但他没有独立使用过。训练课上，教官带来的深海水晶里存储的思绪满得要溢出来，随便什么人，只要伸出手，就能听到水晶的呓语。说不定是他阅读的方式不对，或许他应该插个仪器，加强脑电波。
“那是什么？”有栖好奇地问。
顾丹墀看了他一眼，心中一动，说：“水晶。一会儿我希望你戴着它。”
有栖有些疑惑。顾丹墀走过去，将深海水晶固定在头冠上，再把头冠戴在有栖头上，让最大块的两颗水晶贴着他的太阳穴。有栖抬起眼睛，像个小王子似的看着他。
“这样就行了吗？”
顾丹墀退后两步，打量效果。有栖像所有试戴头冠的人一样抬手摸着头冠，左右转头。但他毫无疑问是最适合这顶头冠的。顾丹墀轻敲太阳穴，向他保证：“你不用做什么，只需要仔细想，仔细回忆。这个头冠会加强你的脑电波，把它储存到水晶里。”
有栖摸着水晶，还是一脸不信任的神情。
门口飘来一阵麻醉剂烟雾，司柏德终于吸完了烟，走进房间，顺手把门关上。朱尔的声音本就微小，被关门彻底隔绝。顾丹墀拒绝陪她去找六公主，而是推荐了本尼迪克特，让朱尔陷入情绪崩溃，也不去找六公主，而是在外面歇斯底里大发疯。本尼迪克特极力安抚她的情绪，收效甚微。
司柏德第一眼便看到有栖头顶水晶头冠，笑了一声，拉开椅子，在顾丹墀身边坐下，拍拍手，仿佛能拍掉手上的麻醉剂气味，说：“可以开始了。”
顾丹墀学着他的样子，也把双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说：“有栖，我是顾丹墀，军部一等兵；这位是司柏德中尉。现在，我们要就谋杀三王子的事，询问你一些问题。你准备好了吗？”
有栖点头。头冠很牢固地戴在他头上。顾丹墀扫一眼桌上的机器，它在正常工作，将顾丹墀的通用语转换成文字。顾丹墀在自己的问题后面手动添加有栖的确认，说：“首先，三王子是你杀的吗？”
“我不知道。”有栖小声说，“我醒来，他的尸体躺在我旁边，这之前的事，我一件都不记得。”
顾丹墀注视着机器上转化的文字，说：“请你回忆一下，你醒来之后的事。”
有栖转动眼睛，慢慢地说：“我醒来，看到了三王子的尸体。五王子开门，认为我杀了三王子。有人把我救走，知道我失忆后，又把我装在箱子里投放到工厂。然后就和你们遇见了。”
“别撒谎。”司柏德威胁地说，“撒谎是最没有用的，你以为你信口开河，其实我们都能查出来。一个谎言要用一千个谎言去弥补。隐瞒有什么用？”
有栖迅速朝他看了一眼，低下头。顾丹墀诧异地看了一眼司柏德，问：“你为什么说那些人是救走你？”
有栖一张嘴，没有立刻回答。司柏德冷笑一声：“别撒谎，别编故事，你就实话实说，你要是真失忆了，那你的记忆不就这么几天？新鲜出炉，有什么想不起来的？”
“五王子说是我杀了三王子。他的样子很可怕。”有栖小声说，“而且，他命令他的随从打我。当时我搞不清楚状况，非常害怕，幸好那些人把我带走，所以，我觉得，他们是来救我的。”
顾丹墀点点头，注视着机器转换文字，问：“那些人是谁？”
有栖摇头。顾丹墀看了一眼机器，问：“摇头是什么意思。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不知道。”有栖低声回答。
司柏德笑了一声，揉揉鼻子：“不知道？他们把你救走了。你不知道他们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有栖急急辩白，“他们发现我失忆，立刻把我装在箱子里扔下来。他们认为，失忆后的我只记得他们的脸，对他们很不利。”
顾丹墀听到了违和之处，立刻举手，打断了他：“等一下，有栖，你说，只记住他们的脸，对他们很不利？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还应该记住别人的脸吗？”
“或许是吧。”有栖微弱地回答。
顾丹墀在桌上轻轻弹着手指，问：“你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字吗？”
司柏德见缝插针地说：“隐瞒没用。别总想着撒谎骗人。你以为你的谎言很高明？我告诉你，你是不是真的失忆，我们一会儿就能知道。别总觉得你能瞒住一件事。没有用。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能瞒住谁？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不说别人，就说这位顾丹墀，你知道他是谁？他是军部去年的新人王。你在他眼前撒谎？那不可能。你也太不把第一名放在眼里了。”
有栖迅速朝他看了一眼。司柏德抬手捂着嘴，咳嗽两声，从他咳嗽的呼吸里喷出一阵麻醉剂的味道。他放下手，摆弄着桌上刺激记忆用的道具，说：“怎么不说话了？说话之前想好了，想好了再说。你要为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不要以为你是嫌疑人就可以信口开河。”
顾丹墀简直想堵住司柏德的嘴。他朝有栖笑了笑，尽量温和地说：“先告诉我，他们的名字。”
有栖沉吟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只记得一个人。艾格里斯。”
顾丹墀问他艾格里斯的名字怎么写，然而有栖只知其音，不知写法。他又让有栖回忆那些人的长相，并用全息摄影将他们的合成照片投放到询问室当中。有栖慢吞吞地形容着。根据他的形容，只有艾格里斯，是他见到整张脸的人，其他人都躲在一个个人用空气阀后面和他说话，从空气阀的小门里塞进食物给他。奇快妏敩
最后合成的是一个一头红发的青年。有栖看着他的照片，眼睛里毫无怀念的神色。但他身上传来的信息素告诉顾丹墀，这张照片基本上就是本人。司柏德朝照片看了一眼，说：“一等兵，你去调查，验证一下，到底有没有这么个人。”
就算司柏德不说，顾丹墀本来也会去做。他默默点头，司柏德又说：“这个工作一定要做，你调查清楚了艾格里斯的身份，才能知道黑船上有什么人。才能顺藤摸瓜，把这群人都找到。有栖是杀人的那把刀，刀会自己杀人吗？你一定要找到拿刀的手。抓住那只手，把他从黑暗里拉出来。”
司柏德说着，猛地向后一拽，做了个“拉出来”的动作。一些小物件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顾丹墀弯下腰捡起小物件，重新放在桌上。司柏德又说：“你还有什么要问的，抓紧时间。”
顾丹墀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当着有栖的面和自己的上级吵架。他抚过机器吐出来的记录，思考着下一个问题。司柏德忽然一打响指，说：“你问问他，艾格里斯是干什么的。从什么地方来。都住在哪。”
如果有栖确实失忆，那他根本不可能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是司柏德坐在他旁边，顾丹墀不得不重复了一遍这问题，果不其然，有栖遗憾地摇头：“我不知道。”
司柏德仿佛抓住了漏洞，向前倾身：“这就有意思了。你能不知道吗？你说你失忆了，那你不得问问他，他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愿意面对你，别人都不面对你，他怎么就愿意？你们之间没点特殊的信任，他就出来面对你？”
“他一开始不知道我失忆。”有栖低声说，“等他知道我失忆，就连他都不来看我了。其他人也是从他嘴里知道我失忆，就没有现身。”
司柏德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沿着鼻子下方来回摩擦，仿佛这根手指不是手指，而是一根伪装的香烟。他朝顾丹墀使个眼色，说：“他说这些你都记下来了吗？”
顾丹墀把报告拿给司柏德看。司柏德随意地扫了一眼，说：“你说什么，我们就记什么。我们现在是实时监控的。不会冤枉你，也不会造假诬陷你。所以你要为你自己说过的话负责任。你头上那东西，能把你脑子里想的事全部记录下来。里外一对照，你完全就是一张白纸。你想清楚了吗？”
有栖一怔，问：“想清楚？”
“一等兵，你告诉他，想没想清楚，艾格里斯究竟是谁。”
机器忠诚地记录着三个人的声音。顾丹墀看着机器吐出来的记录，全都是司柏德说的话，不是莫名其妙的说教，就是指使他去问有栖问题，仿佛他正面对着有栖说一句话，这个房间就要发生宇宙大爆炸。他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有栖，有栖果然再次空白地摇头。
“你还有什么问题？”司柏德又问顾丹墀，“该问的都问完了吗？”
顾丹墀真想请教司柏德，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他本以为中尉会有丰富的侦破经验，没想到司柏德的全部作用就是将他的思路搅合得一团糟。偏偏此时，司柏德的手环又哔哔作响。他不耐烦地接起，扣在耳朵上，片刻后神情相当精彩，一个筋斗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窗口，向楼下眺望着。
“在楼下？谁？什么时候？谁迎接她？德小姐？德小姐去迎接她？”
司柏德挂断通讯，朝顾丹墀大喊：“别问了，别问了。去，把小宠物关起来。小六和德小姐在楼下打起来了。”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请勿在此丢弃老婆[星际]更新，第 26 章 审问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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