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面具落下的,还有几丝乌发。
此时的无雪,经过一路的闪躲正好逃到鹰形旗下,白色的旗帜与黑色的雄鹰在风中来回飘荡,叫他清瘦的身体在硕大的图腾面前显得薄似纸片。眼见白玉面具结结实实被击飞而出,他来不及多想,只慌忙再次侧身闪躲。谁知却在下一个瞬间,惊觉自己已经逃到了高台边缘,若再一味闪躲,那么,他就只能被迫下台。
白霁岭已然面色惨白,全身颤抖,“白儿,不要打了,快,快跳下去!”他宁可白儿输了颜面,也不要叫他死在这凤凰山上!
且擂台之上有规定,不管以何种方式,下台者一如认输,只要无雪跳下台,石震就不能再对他出招,他的小命也就可以保住。无雪心中十分清楚,只要认输,他就能活。说不定,看在舅舅白霁岭的面子上,他还能平安下山也未可知?
只不过,若真如此,要想进得神鹰楼将永无可能,更不要说让白家军下山救援。若无白家军,洛京形势之危,将无可他解。
“白儿小心!”就在他分神的片刻,白霁岭又惊叫了一声。
原来,石震手中大刀突然朝无雪方向临空飞了出去,就像一道飞速旋转的水车,只消再一眨眼就将取了他的性命……众人皆不由看傻了眼,没有人能在石二当家十招以内不死,没有人。
眼见飞转向前的刀影如地狱猎犬般扑面而来,无雪本能的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恐惧,胸口剧痛与迎面刀风,让他想要立即跳下台已避此劫!
可是,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父亲的影子。
父亲说过,身为楚家男子,有些事当有所为而有所不为,在战场上哪怕面对身死困境,也不能让身体的恐惧毁灭了心中的正义!他还未能替长陵道三千将士雪冤,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最亲最爱的人,置身于洛京叛乱之中?
萧恕杀兄囚父,肆意祸害他人,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此战他若逃了,上负皇帝之托,下负祖父之命,简直是不忠不孝!
“阿弥……陀佛。”
无雪咬牙忍住胸中剧烈痛苦,长吟一声双掌合十,直直站在鹰旗之下再不闪避。
白霁岭见此情景只觉头晕目眩,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几乎因为失去力气而跌倒。
“他疯了不成!”台下有人禁不住脱口而出。
石震更是瞪大双眼,惊异无比,这小子……如何不知闪避?
其实,他本意也不过是想逼他下台,一来全了他白家寨二当家的颜面,二来也不至于当真动手杀人。因为就在刚才,当他将对方面具击落之时,心里已然明白了面具的真假?
可是,现在他的刀已经离手,根本无力挽回,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石震惊慌之际,迅猛飞出的大刀却在即将触碰到无雪身体之时——突然停住了!
怎么可能?
猛力飞出去的刀,怎么可能在没有接触到任何东西的情况下,凭空停下来?而且,还是硬生生停在空中?
台下众人不由惊得目瞪口呆,一个个呆立原地,不知天地为何物。唯旁边的柏山松似有所料地长出了一口气,看来,这就是《六道》被封为禁书的神奇之处。
紧接着,又见停伫的大刀慢慢凭空升起,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在众人都不及回过神的一刹那直直向左飞出,“噌”一声插到了一侧的旗杆上。与此同时,旗杆受力不住,“啪”地一下断裂,巨大的鹰旗就这样呼啦啦倒了下去!
左右两旁的击鼓声,在鹰旗被斩断的同时,戛然而止。
一瞬之后,飘摇的黑鹰白旗与旗上大大的“忠”字,就这样从无雪身后缓缓落下。日光之下,冷风之中,双掌合十的少年就像是石雕神像一样静静而立,以佛门之礼震刀光掠影,于不动之中撼四众人心。
白家寨内,刹时间鸦雀无声。只有石震感觉自己的脑子在嗡嗡直响,心底里反复闪现着同样一句话,“他竟然躲过了,他躲过了,这怎么可能……”
多少年了,甚至可以说在他的有生之年里,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在白家寨躲过这一式。叫他的五行大刀在半路上停下来,还能自己调转方向,飞向别处,除非是有鬼,否则,如何解释?
可神鹰将军都已经死了两三百年,鬼魂怎么可能还在人间?难道这世上,还有一种功夫可以凭无形内力操控兵器?
不,这更加不可能。他不相信这世上有鬼,也想不起有什么可以无形操控他人的武功,一定是那小子凭空使用了什么障眼法,否则以他的能耐,如何能躲得过去?既然如此……
石震想到这儿,突然发动袖内暗器,暗中射向无雪。他倒要看看,对方还能用什么障眼法来阻挡他的暗器。
白霁岭忽一眼瞥见他的动作,慌忙冲到无雪身前。
谁料,那暗器才刚飞了一半,便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块石头,“当”地一声将暗器直接击落。接着,就听人群的最后面传来一声大喊,“师弟,住手!”
师兄?
石震大惊,慌忙转过身。只见人群之后,并排走来两个五六十岁的老者,两个老者皆作武人打扮,须发皆白,一人执剑一人拿刀,正是与柏山松齐名的白家寨“三大护法”——秦山柳和岳山明。
不对,怎么是这二人?难道他听错了?
石震正觉奇怪,突见秦、岳二老左右退开两步,接着,从二人身后慢慢走出一个男人来。男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五官有力,黝黑健壮,颌下一圈络腮胡,头上一顶粗布冠,狐袄皮实,步伐沉稳,竟是无雪在山下遇见的那个赶牛车的农夫!
“大当家!”
“军师!”
众人看见农夫,连忙纷纷让路,眼中的恭敬之态,如见帝王。石震瞳孔一紧,连忙收起脸上的傲慢,低下头去。
这里白霁岭根本顾不得旁人,慌忙回身查看无雪的情况,刚才那样的鼓声与猛烈的攻击,也不知他的身体是否吃得消。谁想,他不看还好,一回头只见无雪的脸色苍白若纸,身体颤颤瑟瑟,整个人仿佛很冷,又似乎正在努力压制着什么。
白霁岭下意识的感觉有些不对劲,伸手刚想触碰无雪的身体,却在这时,惊见他的嘴角缓缓流出一股鲜血来。
“白儿?白儿,你怎么了!”一语未完,无雪突然喷出一口鲜血,失力倒在了他身上。
“白儿!”白霁岭慌忙单手将他抱住,生恐他摔下去。
台下农夫听见此声,慌忙一跃上台,抢在柏山松之前赶至无雪身旁。又将他手腕一握,抬头向焦急的白霁岭道:“他走火入魔多时,恐有性命之忧!”
白霁岭顿时大惊,“军师,求你一定要救他,他是我白家唯一的后人了!”
“什么,他果是你信中所说之人?我这就带他进去疗伤。”
说着,刚想动作,忽觉自己的手指被人轻轻拉住,低头一看,只见无雪挣扎着意识,合眸颤颤道:“舅舅,面具,乃我之性命,切不可失……咳……”
开口之间,鲜血又股股流出。
白霁岭见他这般模样,急得老泪落下。
农夫愤怒转头瞪了石震一眼,“师弟,你的第十招明明已经落空,如何还要再放暗器,岂是我白家军所为?”
石震忙解释道:“是他先折断了大旗,我才……”
农夫打断道:“糊涂!先时几日你也曾听闻山谷中传来爆裂之声,你自己还说疑是被人故意阻断京城之道,料不日恐将有客上山。怎么,好胜之心冲昏你的猪头,让你连是非也不分了!”
骂完,他又看了一眼掉落在地的白玉面具。
石二当家一时觉得又恼又愧,忙拾起面具亲自送到农夫跟前来。农夫强忍怒气再不看他,只将面具放入无雪手心。无雪颤抖着,用尽力气握住面具边缘,呢喃道:“舅舅,求你……求你告诉他们一句话。凡我……军者……”
“你说什么?”
白霁岭听不请他在说什么,旁边的农夫和站着的石震却同时露出无比震惊的表情来。
“凡我……军者,咳咳,誓忠洛王,战以卫国,隐以又……皇……”无雪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握住农夫的手也渐渐松下,终是再也没有了动静。
“不好!”农夫大惊,慌忙将无雪抱起,飞身跃向神鹰楼。
白霁岭心急无雪,慌忙追了过去,唯留石震呆呆站在原地,一脸之苍白。
柏山松见此,让台下众人先行散去,遂走到石震身旁,开口道:“二当家不必觉得委屈,这少年身具六道之力,能躲过你的夺命之刀不足为奇。”
石震转头暗惊,“你是说,禁书《六道》?”
“正是。其实就在刚才,老夫也暗暗为二当家捏了一把汗,幸亏他无杀你之心,否则,现在被大当家带去救治的就不是他了。”
“柏先生这话何意?难道你也觉得,我石震打不过他!”
柏山松道:“若论刀法内力,十个少年也不是二当家的对手。可这六道之力奇而妖邪,世间万物,任凭你如何强大,只要被其操控,终究也只能沦为傀儡工具。若非如此,又如何会被天下武林所惧?试想一二,若刚才他有意要杀你,这刀折断的,就不会是旗杆……”
石震不觉张大了嘴。想了又想,还有些不甘心,“就算他擅使六道妖术,你凭甚认为他的面具就是真的。”
“就凭你的一叶刀风!只看那面具中了你一记刀风仍能安然无恙,凡玉又岂能做得到?二当家,哦不,石大将军,你刚才也听见了少年的话,那短短的十六个字代表了什么,你是前锋大将应该比老夫更清楚。你我祖辈隐居于此,为的不就是等待这样一个人吗?既然今日他来了,我等何不跟着军师一并领军下山,拯救天下?”
柏山松说到这里,不觉长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遥远的天空,一字一字缓缓道:“兵符相合,金书将助,神鹰降世,我军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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