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惜华缓缓坐起,迷茫地看着眼前陌生的地方。这似乎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屋子,屋里陈设也很简单,床边还有一张桌子和一个小小的火炉。
“这是天云楼,很安全,你放心。”
“天云楼?怎么会在这里,祖母呢?”凤惜华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身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起身就要下床。
萧决忙上前扶住她,看着她微显焦急的脸色,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苏全将老太太他们都送到齐国公府去了,所有人都平安无事,没有任何人受伤。”
“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他们没事。”
萧决说着,转身倒了一碗水过来,“来,喝点水吧。从密道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很担心你,又不能直接把你送走,所以才带到这里来。哦,这里是我在天云楼的屋子,虽然离棋雅居很近,却不会有外人打扰。所谓大隐隐于市,天云楼人来人往的,凤戢羽就算本事再大,也到不了这里来搜人。”
凤惜华勉强一口气把水喝了下去。萧决见她这样,又问,“你饿不饿,我让人准备吃的来?”
“多谢殿下,大恩难报,凤惜华不知如何感激……”
萧决笑道:“你我是朋友,朋友之间相互帮忙是应该的。”说完,他就准备转身。
凤惜华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惊慌道:“等一下!你有没有看到纯儿,她有没有从密道出来?”
“什么纯儿?”
“就是我的丫头纯儿!”凤惜华急得几乎站起,手忙脚乱比划着,“就是一个眼睛这么大,个子这么高,看着还和我有些像的女孩子!”
萧决想了想,欲言又止,“她,她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没有她,我昨天晚上就死了!是她一直守着我,保护我,我才能平安活到现在!”说着她竟赤脚下床,跌跌撞撞扑到萧决身前,“你告诉我,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萧决见她如此着急,只得扶她坐下,“惜儿你别急,听我说。你祖母临走之时,为了不让人发现我们的行踪,不得已让人启动了里面的乱石机关,想必你出来的时候也感觉到,里面的火把全都灭了,那是临近忠德堂的石头把密道后方堵住造成的。如果你说的纯儿还活着,那么她应该在机关启动之前就出来了,可是,密道里最后一个出来的人……是你。”
“什么,怎么会……”
凤惜华听到这里,脸色也白了,眼睛也直了。她一边摇头一边呢喃,“祖母为什么要启动机关,万一还有人没被抓,他们还可以逃出来啊。难道,只凭我们自己获救,就不顾别人死活了?”
萧决忙道:“你想过没有,那么多人突然在院子里消失,密道早晚会被人发现,若不启动机关,不但逃出来的人要死,说不定还会连累齐国公府和……”
和我自己!
最后几个字,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紧紧看着凤惜华。
“可是,可是楚白还下落不明呢!还有纯儿……不,不,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凤惜华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站起来就要走。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发现,那些之前与楚白发生过的误会,欺骗或是愤怒,都在记忆恢复之后,消失不见了!她心里对他,竟只剩下了一个情绪,那就是牵念……
“站住,你要去哪儿!”萧决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拦住,“难道为了一个楚白,你就要再回到那个地方去吗?”
说着,他忽用力抓着她的肩膀,“你可知,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瞒过所有人跑去帮你?你又知不知道,我大哥的尸身如今还躺在王府里,我这个弟弟却自己跑到天云楼‘寻欢作乐’,以至于现在都有人怀疑是我联合你父亲毒害了大哥!你真是,什么都不懂。”
“可是楚白和纯儿……”
“本王才不要管别人的死活,若非为了你,本王何至于此!”
萧决突然很激动地拂袖道:“洛京上下千千万万人,哪一个不想巴结皇子,本王又何必为了你和凤家如此出力?你真的当本王闲得发慌,就只是为了在你需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吗!昨日在凤府,我多希望你能看我一眼,也不枉我替你说话的情分。可是你的眼睛,从始至终都在楚白身上,在一个快要,一个快要……”
萧决竟是死死咬住了牙齿,强迫自己不要再说下去。可他又是何等洒脱之人,怎能承受如此憋屈,只气得将凤惜华一推,径自转过了身去。
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个笨蛋,一个快要死的人,跟着他,注定得不到幸福啊!m.xqikuaiwx.cOm
凤惜华呆在了原地,她没有想到,记忆里一向潇洒的五皇子,也会有如此生气的时候。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凤家出事,萧决如此帮她全都不问代价,而自己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甚至从来都没有真正的看过他一次,哪怕一次!
再看这间屋子,虽陈设简单,也看得出是萧决经常出入的地方。萧氏的皇子们有时为了掩饰身份,在外面都会有自己的暗处,用于玩乐也好,密谋也罢。可萧决为了帮她,竟将她带到了他自己的暗屋,无论怎么想,这对于他来说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想到这里,她忽后退了一步,恭敬向萧决行礼,“真的很对不起,如此连累殿下,是我太自私了……”
“凤惜华!”
萧决突然愤怒转身,一把将她抓住,“你为什么还要叫我殿下,为什么要给我行礼?我做这些事,难道是为了让你把我当成一个殿下、一个外人、一个连见面打招呼都不如的陌生人吗?你可知,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你了,就算你嫁给了楚白,就算你对我视而不见,我还是没有办法停止对你的想念!我很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在你嫁到楚家之前把你带走。那天,当看见楚白抱着你离开青尘居,我就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一个皇子,不是一个平民,我才不要你看我的时候,永远把我当成一个高高在上的殿下!你懂吗?”
说着,他忍不住紧紧握住凤惜华的双手,“以后不要叫我殿下,叫我玉南好不好,我的名字是——萧玉南!”
凤惜华微微扬起眸,竟不料遇上了他那双深情而又微微颤抖的眼,两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慢慢相融到了一起。
她愣了。
也许是心神太过迷离,也许是烛光太过摇曳,她竟在萧决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悲伤与乞盼。她何德何能,要让一个皇子对她如此深情?
“惜儿,我保证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不会影响你和楚公子,甚至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喜欢你。只要你能把我当成朋友,当成一个可以平等相待的朋友!好不好?”
不知怎的,凤惜华有些动摇了,不经意间,她便开口道:“好,萧玉南!”
她的声音很低,可近在咫尺的萧决还是听了个真切,他不禁怔住了。半晌,忽喜极而泣道:“真好,惜儿,你这样叫我,真好!”
屋外寒风呼呼,白雪皑皑。
凤惜华大概永远也不会想到,因为她唤出的这一句“萧玉南”,会成为她与他之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坦诚相待。身在飓风中心的他们,都有着自己注定的命运和难以控制的决择,所有是非对错,都不是仅仅只用感情就能衡量的。就像如今的天下,想要一部分人好好活着,就得有另一部分人去做出牺牲。
有些人,默默付出却不求回报;有些人,为求真相宁隐忍万千;有些人,早就想好了要为某个人去牺牲;而有些人,只要自己能活着,宁愿牺牲所有人!
……
子夜,雪下得很大。一个娇小的人影灵巧地闪过天云楼巡夜的守卫,如燕子般来到飞流居。
纯儿轻轻捂着自己的肩膀,右后背不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原来今日在忠德堂,凤戢羽的暗针还是伤到了她,因为受伤,她没有立即去找凤惜华,而是忍痛来了飞流居。
她刚到门口,正准备翻墙进去,突听见前方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几个人窸窸窣窣从院子里走出来,鬼鬼祟祟的像是在抬什么东西。她不想被人发现,忙侧身躲到了一处拐角。
这时,忽听一人颤抖着道:“大哥,我……我有些怕,王爷为什么要我们搬这些东西,真吓人?”
“废物,多大点儿事吓成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跟着王爷,像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这就把你胆儿吓破了?没用的东西!”
纯儿听到这里,暗暗探出半个头。只见四个穿着黑衣的汉子抬着两具用白布盖了头的尸体从飞流居出来,她一眼便认出了,这几人都是先生的暗卫,其中那个训人的头领她还认得,是先生的得意暗卫之一,当初她在大街上被人追打,就是此人救的她。
只是……他们这是在干嘛,难道飞流居里死人了?
有人死在这里,本也不是多大的事。在洛京,便是普通的官员之家,也时常有枉死乱葬的人,更何况这里是天云楼?只不过,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正想着,天空突然刮起一股大风,风里带着雪,呼呼两下将盖在死人身上的白布掀了起来!
“嘶!”
纯儿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从头麻到脚,瞬间是汗毛倒竖。
这……这是什么东西,是……是女人吗?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全身被放干了血、干涸得像一张老树皮一样的女尸,这模样简直叫人恶心反胃、毛骨悚然!
纯儿努力按下心中恶心,一直等到那几人走了,才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接着,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仿佛昨日在忠德堂,灵秀也曾向凤惜华说过,画眉死的时候也是被人抽干了血。
难道,这竟与先生有什么关系吗?
来不及多想,先进去见了主子再说。于是纵身一跃,轻轻跳上墙头。
飞流居的前院灯火熠熠,却很是安静,似乎没有人。纯儿先去引月亭见无人,便猜测先生或许是在后院,于是沿着一条长廊往后院去。
才进得院子,她就隐隐听见东边的屋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莫非先生是在里面见客?想着,纯儿轻手轻脚沿着墙根向那屋子靠近,她走得很小心,每一步踩在雪上,都不敢发出声音。
可是,当她慢慢走近的时候,房门却突然打开,一个人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推入了房间。
这样的身手和动作,一看就是暗卫!
果然,纯儿还没回过神来,萧恕的声音就从前方传了过来,“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屋?还是说你已经背叛了本王,想要到这里打探消息?”
纯儿慌忙抬头,只见先生端坐在一架画着《龙腾天下图》的屏风前面,手里拿着一盏茶,优雅的品着。也顾不得后背的疼痛,慌忙跪下道:“奴婢万万不敢背叛先生,还请先生明察!”
“是吗?”
萧恕冷冷说着,突然指着屏风后头道:“既然没有,你自己看看,那人是谁?”
纯儿不敢违背先生的话,只得颤声道:“是。”
她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朝屏风后面走去。她不知道先生想要她看什么,可下意识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渐渐的,屏风后面出现了一个人,这个人一脸嘲讽,负手而立,正是她今日才在忠武侯府对峙的凤戢羽。她早就认得凤戢羽,先生说的,应该不是他。
再往前一步,又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生得文质彬彬的男人,男人头上戴着一张方巾,是先生的年轻军师褚文机。褚文机见她进来还礼貌性的笑了笑。看来,也不是他。
连大将和军师都在这里,不知怎的,纯儿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害怕的感觉来。迈步再往前,又是一个熟悉的面孔。
此人是先生“挂名”的老师,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花青色长袍,面上永远是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如果她没记错,这人应该是叫什么莫闲的,在她的记忆里,此人并不怎么去南陵关,都是在洛京闲荡。既便去了也是混吃混喝,或是问先生拿钱,还不如褚文机一个书生有用。
既然也不是他,那么是这屏风后来还有什么人吗?
纯儿的心已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可是突然,她看见莫闲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再一看,竟然是……竟然是一张白玉面具。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已不由得微微颤抖起来。而就在这时,站在她跟前的三个人忽然闪身后退了一步,紧接着,眼前果然出现了第四个人……一瞬间,纯儿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不稳,后退了一大步。
她虽早就预感到不妙,可万万没有想到,出现在屏风后面的第四个人,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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