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钥匙应该是霍白鹭之前冒死送过来的那一把,季月明还留着,不过这钥匙现在还有用吗?用它干什么?
季月明背对这段京,看不见表情,只看见一副瘦削袖长的骨架,他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似乎有一种别样的沉重:“去北大营找中军大帐里的保险柜,打开它。”
他交代的匆忙,段京拿着钥匙不知所措,问道:“然后呢?”
季月明回答:“你到那就知道了。”
“记得自己乖乖等着救援。”
段京感觉这句话说不出的奇怪,又问:“那你呢?”
季月明顿了一下,好像在思索什么,霍与韪拎着剑开始下桥,季月明护着段京向后退了几步,活动活动脖子,咬牙道:“不用管我,我先把这疯子制服,然后......然后去找你。”
段京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突如其来的行动好像有点问题,但他说不出哪有错,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强压住自己的不安,尝试深呼吸平复心跳,却受到了季月明的催促:“快去!”
段京不动,他总感觉这一走,就有什么东西会丢失。
眼看着霍与韪越来越近,季月明忽然间发了脾气:“你刚才说的,我让你往东你不往西,我让你往南你不往北,现在你想反悔?”
段京心头一震,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哑声答:“好。”
段京立刻转身,顺着朱雀大街往城外跑去,两人背影相对,一个奋力奔跑,一个视死如归,两人在京城的辉煌里相识,又在京城的辉煌中相别离,所有的使命在最后都成了羁绊,连上两人心头的电缆。
段京跑出去很远,还是忍不住回头,可是这一回头,没想到季月明也在回头看他,季月明从远方露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笑脸来,像是如释重负,他这一笑,整个天空都好像晴朗起来。段京远远望着这个笑脸,突然好像感觉这微笑中的意味很多,他尝试去理解,可是却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段京还是继续奔跑下去,心里默念道:“季月明,你可别骗我。”
他掠过沧海客栈,跑过平民区,这些地方似乎都在缩小,段京不过寥寥十几步就飞奔过去,到了下一个地方,这条路啊段京跑过,他知道每个地点跑过去有多长,可是现在,整条朱雀大街好像缩短了一半,段京没过多久到了城门口,城墙高耸,朱门紧闭,一把已经坏了的大锁破破烂烂的留在门环上。
可是,这大门却和往常略有不容
大门“砰砰”作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妄图推门而入,能将这么大的门撞得震动,外面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段京愣了一瞬,驻足门前,他跑得剧烈,大口大口喘着气,死死盯着这扇高大的城门,攥着断山刀和钥匙的手一起用力,时刻准备着风险的来临。
但是段京想,既然季月明告诉自己可以出去,就说明外面还没有那么危险。
于是段京小心翼翼走过去,用手里的断山刀挑了那大锁,锁梁子一转,转到缺口,依靠着重力,“啪嗒”一声落在地上,将地面砸了个小坑。
“哐!”
“哐哐!”
没了门锁的阻挠,大门疯狂震动了两下,两扇门之间露出巨大的缝隙,让段京把城外看个清清楚楚。
段京盯着那门缝,忽然自言自语道:“不对啊?”
他还以为自己眼花,或者是看错了什么。可是那大门再次震动,这次,缝隙更大。
京城外根本不是他熟悉的样子,他没看见树林,没看见北大营,更没看见叛军营。他赶紧举起刀来对准了门插销,大刀向下一劈,刀劈门栓,木制的门栓“咔嚓”一声断裂,沉重的大门突如其来开启!
“呼!”段京感觉一股子飓风扑面而来,吹得他双臂向前遮挡,闭上了眼睛,门板好像按了弹簧似的,猛烈地撞了段京的胳膊,段京霎时间被撞飞,腾空许久,向下摔去。
段京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双脚发力踩住地面,尽管如此,他还是倒退了好几大步,这才勉勉强强的停了下来,两扇大门拍在城门洞里,那地方本来就回音,这一撞更是震耳欲聋。
狂风吹得段京几乎睁不开眼睛,吹得他身上的水都立刻干了。段京稳住身子,抬头向门外望去,门外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京郊呢?!”段京震惊地望着城外,大帐不在,树林不在,小路不在,远处的群山也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的苍白,还有将他吹得寸步难行的飓风。
风墙阻挡在段京面前,截住了他的一切通路。段京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神神叨叨道:“北大营,北大营去哪了?”
他用手在眼前挡着风,左右寻找着,这一抬头,他终于发现,远方的天空都不见了,只有那白惨惨的一片,大雾似的。
整个京城四面八方都有风墙,段京在皇宫里看见的是风墙的北端,这里是风墙的南端,风墙正在从四周向中心一步一步吞噬者整个大赛场地里的一切,现在已经吞没了整个京郊。wWw.xqikuaiwx.Com
段京不知所措,手上一用力,竟把手中的钥匙攥得变形,他焦急地想:“我来晚了?”
可是他又立刻摇摇头:“不对,风墙的移动速度还没那么快,我出发的时候,应该已经没有北大营了。”
那为什么要来北大营呢?段京又想起了季月明那个如释重负的笑,忽然体会到了那微笑里的释然和不舍。
他思量了将近十几秒秒,然后扭头就跑,那把钥匙从他手中脱落,啪嗒一声落在地上,激起来无数的尘土,可是他连捡都没来得及捡,而是毫不犹豫地顺着来时的路飞奔。
出发前季月明任务说的稀里糊涂,后来直接敷衍:“你到那就知道了。”
他还说:“记得乖乖等待救援。”
段京在心里质问:“我等救援,你呢?!”
天空一个霹雳,再次劈出来一道彩虹,顺着那彩虹,天空多出来一道裂痕,似乎是想将大赛一破两半,季月明说,天上劈彩虹,是外面的人在尝试破解大赛,只要他们成功,大赛的出口将会再次开启。
从城门回到官榜的距离又缩短了,那座小桥就在前面,他已经看见了季月明的身影,霍与韪抡起大剑砸向季月明,可是季月明却并没有举起剑来招架。段京拎着断山刀狂奔,却看见季月明举起了什么,将它重重拍在了地上,段京想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段京曾经送了季月明一副红玛瑙的手串,那手串上的貔貅质量不好,季月明将他换成了屏蔽器,屏蔽器可以屏蔽信号,还可以数据瞬移。
季月明将那手串上的屏蔽器拍在了地上,拍个粉碎。
耀眼的白光从他的手心里泄露,好像是泄露的天光,苍白蔓延的迅速,很快就将段京的视野填满,季月明的身影一点点消失,隐匿在白光里,最后留下的,是一张温柔的笑脸。
季月明,他真是个奇怪的人,永远都要为了自己的爱付出,甚至不经过对方同意。段京强忍着刺眼拼命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哪怕他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也什么都看不到。
只有空白,一尘不染的空白,就像季月明那一身白衣一样。
要是他们两个真的都在这里和霍与韪打起来,那其中的消耗根本就无法计量,哪怕他们能打败霍与韪,多半自己也要消耗殆尽,到那时,他们还能不能撑到大赛开启都是是未知,如果风墙过来,他们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那还有什么用呢?
段京终于明白,季月明让他去北大营,只是要把他骗走。
段京忽然啜泣:“季月明,你骗我!”
正在这时,白光霎时间消失,段京睁眼,泪眼模糊地望着前方。没有小桥,没有大街,没有官榜,地上只留下了一个巨大的坑洼,深渊黑暗,黯淡无光,深渊与天上的彩虹对视,像是京城睁开眼睛,要最后看一眼光明。
深渊之上空空荡荡,没有霍与韪,没有季月明——他们露下去,被深渊吞噬,踪迹全无。
段京几乎无法呼吸,双手掩面,无助的跌坐在地,觉得这辈子没这么无能为力过,他感觉自己好像都不是真实的,他甚至想一觉醒来发现这是个梦,可是他慢慢放下手,睁开眼,大梦突醒望着面前的深渊,却又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梦境。
“怎么办,怎么办......”段京手足无措,甚至想原地挣扎,可是所有的行动都无济于事,一切的动作都手忙脚乱。四周越来越模糊了,连沧海客栈都笼罩在了白雾里,京城只有最后一块可以立足的地带,还有一个大坑。
段京踉踉跄跄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奔向大坑的边缘,大坑深不见底,最下面一片黑暗。
段京闭上眼睛,又往前走了半步。
他将手中的断山刀攥的死紧,恨不得将刀直接融进自己的手心,而后,段京牙一咬,心一横,深呼吸,紧闭双眼,纵身向前一跃!
上次段京体会到这种失重感,是叛军营塌陷的时候,他终于体会到,当时季月明看见自己掉下深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现在,这些悲伤也一股脑的还给了段京,让他也同样撕心裂肺。
段京头顶的光芒逐渐减弱,让一步步堕入深渊,与季月明越来越近。
一秒之后,段京猛地睁开眼睛,将手中的断山刀用力一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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