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戚沉默了许久,他莫名的想要逃避这个问题。
钟尘鑫看着面露闪躲的钟之戚,下意识皱眉,他想到了钟之戚的那位一起出国旅游的男朋友,以为钟之戚是顾虑那男孩的原因,便缓和了神情,温声和煦道:“是因为那个叫谈辛的男生吗?二哥不反对你跟他在一起。”
谈辛与钟之戚都是油画界出名的新星,还拜了与克里斯蒂.文采德同名的另一油画大师杨德尔.克拉斯诺为师,同领域的人当然更有话说,更何况在这一领域里身份还对等。
钟之戚摇头,这跟谈辛没有任何关系。
钟尘鑫:“总有个原因,你好好想想。”
钟之戚感受着钟泽箖、钟尘鑫、钟之思三人的目光,道:“我不需要领路人。”
钟尘鑫:“你偏离了我的问题。你拒绝克里斯蒂.文采德的原因与你不需要领路人关联不大。”
钟之戚:“我喜欢油画与不想拜师关联也不大,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求个原因,要我拜师?”
钟尘鑫:“因为你拜克里斯蒂.文采德先生为老师,在这条路上会走得顺利,同时更能磨砺和催促你往前。”
钟之戚沉默的起身,他不再与钟尘鑫争论这个问题,而是以沉默与之对抗,昭示他拒绝的选择。
等钟之戚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钟之思才转回头,懒洋洋的看着她的二哥。
钟二哥是四个孩子里长得最像钟父,性情却最像钟母的孩子。
钟父长相周正,因早年参过军,所以身上有一股子雷厉风行且铁血的气质。虽说退兵从商多年,却也没有商人的圆滑与世故,本身是个不善言辞,却严肃正经的不得了的一位慈父。
钟母则不然,钟母生得文静纤细,与清丽温婉的长相与性情不匹配的是她那一张气死人又毒人的嘴。是外交部的一把手,总是能用着熟若母语般的国际语将挑事闹事的外国友人说的哑口无言。不只是外国友人,若是看见不平事,连自己人也骂,更别说自己的几个孩子,是一位温婉的严母。m.xqikuaiwx.cOm
不过这严母却对自己的一双最年幼的孩子无法,不只是因为钟老爷子的偏心,更是因为自己与钟父工作愈发忙碌而疏忽了一双幼子的成长。这些年来,他们与两个小的连面也没见过几次,更多的都是隔着屏幕见面。
不像两个大的,打小就是按照接班人带在身边一板一眼的教养着长大的。
钟尘鑫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弟弟妹妹们相处,加之回家时父母的嘱咐,只能尽量拿出最温和的态度对待他们,却还是谈崩了。
钟之思看着钟尘鑫,笑呵呵的说:“二哥,钟之戚不是小孩子,他不需要你们像老妈子一样为他打点好一切。所谓不撞南墙不回头,这南墙先撞了再说。头破血流,他不后悔就行。”
“他的事我们先放一边。”钟尘鑫一事是一事,他看着坐没坐相的钟之思,皱眉道,“你拿大哥的身份证去办了一大堆成年人俱乐部的会员卡这事还没清算呢。”
一听钟尘鑫提这件事钟泽箖就知道接下来的训斥里少不了自己,但自己身为长兄却在饭桌上被兄弟在幼妹面前呵斥太伤面子,于是等钟尘鑫说完这句话便起身,表示自己要去处理公务,步履匆匆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钟之思闻言懒洋洋的一挑眉头,这样目送她大哥上楼,才不甚在意道:“这件事有什么好清算的,我又没犯法。”
钟尘鑫:“但是这些俱乐部擅自接待未成年人参加危险活动犯法了。”
钟之思莞尔一笑,道:“二哥,我跟他们是签了生死合同的,是经过法院等多方国家法办处许可的。生死由我,他们不承担一切责任。”
钟尘鑫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这个谁都不清楚想法的小姑娘,道:“呵,那你还挺厉害的。”
钟之思冲钟尘鑫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跟条鱼一样滑不溜秋的滑回了自己的房间。
钟尘鑫坐在餐厅上,眼睁睁看着两个小的被自家说走。他堂堂外交官二把手(一把手是钟母)竟然跟两个孩子连话都说不好,这要是让外交部那群嘴碎的同事知道了还不得嘲笑死他。
但是孩子不是那些衣冠楚楚的外交官,有一定资料可以参阅,更因为会顾虑面子或别的而装腔作势。比起一秒一个想法的孩子,果然还是行为想法有固定程序的成年人要好对付的多。
所以不是他没用不会交谈,是孩子太熊了他只能宠着。
云梯小径过年的时候为了美化一下环境,硬是在半山腰那一片竹林外面栽种了一批新品种的桃树,据说是高山品种,被移植到山底没倒过来温差,开花晚至初夏。
刚好就是这几天开花的事。
谈辛和钟之戚这些天要倒时差,要联系导师准备入学的资料……所以一个合拍,打算再玩几天再去上学,毕竟他们休的是一年学,从他们批假到现在也不过将将过去十个月。别说玩几天了,再玩两个月都正常。
所以钟之思就邀请了俩人一起去云梯小径看桃花。
高山的桃花颜色较淡,介于烟红与粉红之间,恍若是打扮得艳压群芳的娇妍的羞涩的少女抬袖遮住了涂抹脸颊的胭脂。在一山空碧间,青黑虬结的树干托起桃花,似乎是怕这艳柔到轻浮的花色引得来一些不知礼数折枝的人。
谈辛找了个台阶将画架支起,食指与中指轻捻着沾满了红色颜料的画笔,竖起左臂对着面前这片多出来的桃花林比着角度。他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妖客’果然不负其名。”
这树干是古典主义,花却是浪漫主义。
这么看就像是那秦淮河貌美艳色的花魁硬要穿上一身老妪的服饰,遮不住美色还落了笑话。
在古代神话里,桃花是夸父的手杖所化。想来夸父逐日却因无水渴死之际,手杖应便是这青黑干皱的颜色。只是不知这庄穆强硬如钢铁般的意志上为何却绽放出这般惊鸿迷乱人间的花朵,炽烈的像是火焰一般,在这一山的空碧里燃烧。
钟之思举着她那台贵的可以在这座城市里支付一套房子首付的摄影机,对着这一簇簇开的无比热烈的桃花咔嚓咔嚓的拍着。闻言皱眉,道:“妖客,这都几百年前的贬称了,现在拿来形容不太合适。”
云梯小径近年来来的人越发的少,天空碧蓝万里,澄清无物,山径寂寥清冷,青石成空;桃花灿烂如焰,是落日之照水,惊鸿之乍掠。
钟之戚不语,仍是提笔将这空碧与灼红在这雪白的纸上渲染炸开。画技高超、情感富裕,将这逢人必争的花就这般栩栩如生的在纸上绽放引得来蜂蝶围绕——大抵是因这款花粉为原料的颜料的缘故。
三人在这阳光与微风都温柔缠眷的山间,以桃花和群山为背景,嘻闹间便成了天地间最美不胜收的一卷图。
午饭依旧是在那座茶楼里吃的。
茶楼也重新装修翻新了,原本是白色夹带着彩色的塑料店牌匾,不但改了名成了‘云径茶馆’,连在暴雨中都白的发光的塑料牌匾兼指示牌的牌匾也改用了青黛色的仿木。彻底的与周边的环境融为一体,若非是大开的木门,一个不经意怕便会错过这儿。
钟之思摆弄着手里的摄影机,她的东西头也不抬的让服务员照旧上,只是变成三份。见钟之思安排好了,谈辛也不再想点什么主食,他接过点菜单,点了一些辣菜,而钟之戚点了几样甜品。
“话说之思是因为什么才喜欢上摄影的?”谈辛将茶楼免费赠送的冰镇酸梅汁一口喝了大半,看着钟之思对着一架摄影机爱不释手,便问道。
钟之思闻言歪了歪头,状似思索道:“六岁还是七岁的时候,我跟着二哥参加夏令营活动,我在附近的山林里迷路了,落日转到一座寺庙的时候看到了盛开桃花。”
年幼的钟之思被一个少年小僧领着,她坐在石狮子下面,旁边站着那一身青衫的小僧,在庙前等着兄长的到来。小僧在等待时察觉了小钟之思不安的情绪,便指着山腰盛开的桃花林,与眼前的晚霞落日让她看。
这座寺庙建在高山之顶,气温差异大,所以桃花晚放。也不知这一个年幼的孩童是如何踏过砾石,撇开树丛,在漫过腰际的野草林里一步步爬上这山顶的。
桃花林里有一沾满桃花花瓣与夕阳照影,向着远处流去的泉溪;与落日渲染的那比血还鲜红的天幕交相辉映,压下了人间绵延人间入目便全是灼灼耀目之红。站在庙前看晚霞落日,身后是虔诚轻柔的诵经,本该是刺激的颜色却伴着让人心静的经文成了这天地间最让人平静的绝景。恍若惊鸿乍掠,红尘争流竞渡。
那小僧在这苦修的寺庙里长大,除了经文与僧人,从未与外人过多接触。也不懂要和小钟之思如何相处,便挽好佛珠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朵长风吹送庙前,像是为佛送礼的桃花,笑着递给了小钟之思让她看……
或许正是因为他们提早见证了这人世间最瑰丽宏伟的美丽,才能坦然的面对未来人世间所见的所有丑恶。
“那是我第一次被人间的美刺激。”钟之思说,“我不止一次的回到那个时间段的地方,试图用摄影机记录下我记忆里的那副惊鸿的落日桃花,但是做不到。”
机器永远复制不出人肉眼能见到的美。
当年霞光落日争度竞流,当年桃花万里莹润如妖,当僧人经文声如泉源,当年迷路小童懵懂无知,当年青衫小僧拈花微笑——意境与情感都无法再重复。
谈辛却因着钟之思的才如泉涌,灵感瞬间倾覆他整个人,他提笔,依着自己的想象与钟之思的描述将那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红尘’用手中的画笔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抹开。
一个小时后,一张第一眼看去非常温馨浪漫,但第二眼便感觉诡异的画完成了——因为画上面的两个人没有脸。
“咦,好渗人呢!”钟之思摸着下巴评鉴谈辛这幅画,“画里的情感也很诡异。人没有脸就算了,但你这桃花林跟落日……看起来好像一张充满怨气倒过来的人脸哦,简直可以当恐怖游戏里迷惑玩家的布景画了。”
钟之戚也赞同道:“的确很适合。”
谈辛伸手把画小心翼翼放进画袋里,他说:“说不定这幅画还真能当做某个恐怖游戏里的副本,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鬼面桃花]。”
钟之戚这一年里对恐怖游戏起了一些兴趣,尤其是恐怖游戏里那些恐怖扭曲的场景,很能刺激他的灵感。被谈辛陪着玩一年各个国家出产的恐怖游戏,倒是对游戏设定有了一些个人想法:“在恐怖游戏里,我觉得这幅画的背景应该设定在现代,一所闹鬼的艺术学院。”
钟之思参与进了这个话题,顺着钟之戚的话提出了自己的意见:“画的作者应该是一个正读大二的男生,因为情感问题被疯狂的爱慕者推下楼顶。因为死有不甘,寄身在了自己最后的一幅画上,所以这个学校闹起了鬼,直到这所学校逐渐荒废,一旦有人擅自动工,都将惨死在他生前所读的教室里。”
谈辛:“……”我怀疑你是在内涵我。
谈辛接着钟之思的观点,融合自己的一些想法,道:“直到有一群被游戏选中的人来到这所学校,在被鬼围捕、追杀的情景下找到线索,历尽千辛万苦终于解开当年真相,化解厉鬼怨气——gameover。”
钟之思:“恐怖游戏里有boss就一定得有给线索的npc和指路人npc,线索npc应该设定为一个亲眼目睹了boss被人推下楼顶的学生或者是这位boss的前男友。指路人npc就应该是boss附身的油画里的青衣小僧。”
“那画中的小女孩呢?”谈辛背起画具,着看向钟之思,一边走一边问她,“白衣小女孩应该是很重要的某一类npc吧?”
他们踩着青石板小路扶着褐木栏杆往桃花林里走去,谈辛背着身倒走,也不扶着栏杆,不怕摔作死一般。
钟之思摸着下巴,道:“青衣小僧是指路人,指的应该是逃生的路。那么这个小姑娘就应该相反,是指去困境的npc。”
钟之戚提出意见:“这样不太符合游戏设定,npc们都有自己的立场,立场相反的npc设定在一起矛盾太多。青衣小僧和白衣小女孩最好都是站在boss对面立场的npc或者是同一立场npc,不然这个游戏就很容易被投诉。”
钟之思:“说到恐怖游戏,你们知道哪些真实发生的恐怖传说?”
谈辛挠挠头,想了想,掰着手指头数道:“华阴村幼女阴天娃娃求雨、怅羊县一天中学12班女学生跳楼事件、氿山村食人宴会、Y市活人取骨制品店——我就知道这几个。”
钟之戚:“……”他一个都不知道。
说话间,他们就走到了桃花林的入口。来看桃花的人不少,成群结队的在还没来得及铺路的林子里乱逛,不少人举着手机拍摄这盛开时间稍晚的比他们这桃花颜色稍艳的桃花。
三米栽一棵桃树,这片桃花林足足占地十来亩,开的热热闹闹花团锦簇的。
“我想起了一个恐怖故事。”钟之戚突然道,“好像是一个女人的男朋友失踪了……”
女人很爱她的男朋友,但是她的记忆出了一些问题,有些记不起之前是因为什么和男朋友吵架。在男朋友失去联系后,就找到了男朋友失踪前所去的一座小镇的旅馆住下。
那座小镇上开满了梅花,美的如画却也诡异的可怕,这座小镇没有男人、老人或小孩,只有这些貌美年轻的女人。见花开的美,女人就摘了一两朵泡茶喝,喝下花瓣却发现这花瓣变成了一截人的手指。因着这手指,女人在这座小镇上心惊胆颤生活了好些天,为了活下去假装相信了这里的女人们的话,直到她喝下梅花树下的一汪清泉水,才想起来自己本是这死人尸体所养的梅花树之一。在此处生活了百余年,却因为一个误来此处的男人,喝下能抹去不愿意想起记忆的泉水离开,最后因心灰意冷泉水发挥作用,才回到了这里。
谈辛看着眼前与梅花相似度极高且颜色也只差一个度的寒山桃花,盛开的就像故事里的梅花一样灼艳,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一截截手指一般在树枝间绽开。瞬间一股凉意就顺着脊背骨爬到了后脑勺,渗的他想要呕吐。
钟之思对此若有所思,她抬手接住一朵掉落的桃花,残破的只剩三片叶子也依旧艳丽的不像话,久久看下去仿佛下一秒会变成故事里被女人从喉咙里抠出来的手指。
看着谈辛逐渐泛青的脸,恶趣味陡增,便将这三瓣桃花卡在了谈辛的肩带上,看着对方无知无觉的样子,转头颇为愉悦问钟之戚:“那这个女人的男朋友去哪了?”
女人之所以认为男朋友去了这座小镇,完全是因为她喝下的那捧泉水为了保护她抹去了她的记忆导致了记忆断层重叠,且自己的尸体在此处。
钟之戚皱眉想了想,迟疑道:“好像是被女人杀了埋在自己的那棵梅花树下做了养料。”
谈辛惊疑:“你是不是记错了?那女人不是只回去那个地方一次吗?她是怎么杀了她男朋友并埋在自己那棵树下的?”
钟之戚张口结舌,这个故事是他很小的时候在一本书里看到的,这么多年过去了,若非是这桃花太红,身边的人又恰好再说恐怖故事,他也不会想到的。
“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骆长亭王Tony玉修奈何更新,第 101 章 第九十九章:终天之思(11)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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