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盛夏,热的惊人。不过一会儿的时间,骆长亭身上的水就干透了。
旁边坐着的小姑娘早早闭上了眼昏昏欲睡,骆长亭这才有空观察起借主的小青梅。
肤色发色眸色都白的吓人,好在五官都精致的恰到好处,尤其是那双灰色的眼睛,深邃又狭长,眼尾还微微往上勾,与京剧妆容里的那种眼线很像。可能是打小营养跟不上的缘故,小青梅瘦的吓人,皮似贴着骨头长,浑身上下大概也只有这一脸上有点肉。
“R老师,能给我一份这小姑娘的具体资料吗?”骆长亭玩着笔,问道。
系统R并没有多询问什么,只是道:“稍等。”
不过一弹指间,小青梅的具体资料就传送到骆长亭脑子里,骆长亭顿时收回目光,看向了资料。
姓名:李歌兮。年龄:14。血型:RH阴性血。白化病患者。
家庭关系就有点复杂了——李歌兮是她母亲年轻时与一个风流富二代交往时怀上的孩子,李歌兮的母亲妄想着母凭子贵偷偷生下了这个孩子。结果这孩子的父亲却在孩子三岁的时候订婚并强行安排了李歌兮的母亲与继父结婚。
李歌兮六岁那年,继父因为吸毒过多导致幻觉自杀,母亲也感染了毒品在贩毒的一次行动中被抓捕,因为误伤了一个警察,判了十二年进了监狱,现在还在牢里关着呢。
而李歌兮因为无人监护本应被送入孤儿院,只是被她拒绝,哪怕送进孤儿院李歌兮也会自己找回来,警察局的人想尽办法都劝不了她,只能为她办理新的户籍(十来年前户籍制度还不是太严)并申请资助金请隔壁老人也就是贺饮清祖母帮忙照顾,之后更是因为贺祖母的意愿,李歌兮上了他们家的户口页,与贺饮清成为了真正的兄妹。
因为畸形的家庭,李歌兮自幼性格孤僻。除了贺饮清及贺饮清祖母外,没有一个亲近的人。又因为与众不同的发色肤色,自幼受同龄人排挤。好在天生怪力,能打回去。
成绩优异,长相与众不同,校园暴力也只是冷暴力。
十六岁为调查贺饮清的死因,被平时得罪的班里的混混约到天台,吵闹扭打之下被推下楼摔死。因为她上天台之前录音留作证据,整个班的学生都没能逃过法律的制裁。
骆长亭合上资料深呼吸,这姑娘是个狠人,以死来惩治这班上的五十四位同学。他们毁了贺饮清,李歌兮就以自毁来毁灭他们的人生,从此以后,他们的人生档案上就会依附着李歌兮与贺饮清的死亡这两项罪责。这两项罪责会成为他们人生里深埋下的一颗不定时炸弹,指不定哪天就会将他们的人生炸得面目全非。
太狠了。
骆长亭揉了揉眉心,颇为头疼,他看了这位祖宗半响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沟通吗?借主比祖宗还寡言,突然的改变祖宗接受借主也不能接受,不行。
实践出真知。实践吗?祖宗不愿意借主也不愿意,不行。
就这么过下去吧,也不知道这祖宗会不会踏上犯罪道路。
就此不管……也行,就是舍不得。
从小到大骆长亭很少舍不得什么人,在幼年时期他就清楚人是留不住的这个道理了,以至于到了现在他能和平的接受一切的生离死别。
骆长亭的性格有非常大的缺陷,比如异于常人的固执,因此导致他的性格冲动,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逆反。他本人的容貌、才华使自己的人生一路顺风,这也愈发的使他的性格张狂逆反。若非他意识到自我人格的缺陷并加以修正,长成一个偏激霸道的变态也是意料之中的——所以骆长亭学会了接受。
尤其是在经历那么多以后,就算是只猪也该学会点什么,骆长亭也逐渐学会了掩饰和克制。用个通俗点的解释,大概就是一个小熊孩子变成了一个大熊孩子,熊还是熊,孩子也还是孩子,只是学会了藏匿和掩饰。
比如小熊孩子舍不得什么就会霸占,说什么都不会让出去。大熊孩子也是这样的心理,不过他会做表面功夫,用另一种假象来掩盖自己的心思。
骆长亭敲了敲桌面,斟酌着要不要开口。就算祖宗会给他递台阶,但借主不一定能接受和及时回应。
于是在各种各样的顾虑之下,骆长亭放弃了与祖宗交谈的机会,而是转向了贺饮清。贺饮清才是一切问题的根本,如果他不自己往前走,那么骆长亭再怎么改变他目前人生的轨迹,等离开之后,贺饮清的人生必回再次深陷泥潭。
夏日蝉鸣不绝,骄阳似火灼烈,天空碧蓝透澈如一宝石。太阳是宝石折射的刺目华贵的光,白云是宝石里浑然天成与时光雕琢的景。而窗外榕树枝繁叶茂,叶子宽厚苍翠欲滴,在阳光下油油的放着光。
依旧是青春的时期,要张狂的像光和风。
天边的那朵奇形怪状又巨大的云,用尽一天的时间从左边移到了右边。从碧蓝天空下的白云变成了橘红色夕阳下霞云,蓬松成团的不规则模样也变成了葫芦的样子。
晚自习,骆长亭闲来无事刷着桌子里折叠的整整齐齐的卷子。明明坐的规规矩矩,腰背挺直,胸离桌子一拳远,眼离桌面三厘米——可就是给人一种散懒的感觉。
祖宗从来不写作业,平日里不是睡觉就是睡觉,不上课也能考高分,最主要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祖宗一入学校就拿到了保送Q大的名额。
白晕的灯光下,头顶歪歪扭扭转着的是老式吊风扇,嘎吱嘎吱的陈述着它曾见证过的历史。风扇下,是一个个黑色的脑袋伏在姜黄色的桌子上奋笔疾书。
祖宗依旧睡觉,像是疲惫到了极点,只能靠着睡眠来维持醒时活动的精力。
骆长亭转着笔,时不时动笔在试卷上填写几个字母。表面上是在认真思考,脑子里却放着一部电影打发时间。
贺饮清被系统R请进了休息室里休息,顺便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外加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要如何抉择。骆长亭自己时间充裕,他耗得起也等得起,这一场拉锯战谁输谁赢显而易见。
清纯小学子vs学霸老油条之间的角逐之战,由此拉开序幕。
“走。”
骆长亭闻声抬头,祖宗将左手伸到他面前示意牵住她,另一只手揣在衣兜里,看着有一股子洒脱不羁的帅气,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要带他回家。
骆长亭毫不犹豫抓住祖宗的手,学着贺饮清平时的样子,一只手就将桌子上的试卷整整齐齐的叠好放进书包里,收拾笔袋时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响起,骆长亭稍微加快了速度。
他们家距离学校有很长一段距离,放学十分钟的时间点是最后一班到往他们所居住街区的公交车——只要有突发事件,祖宗和借主通常都会踩着放学铃声手牵手往公交站的方向飞奔。
今天也不例外。每天坐车的学生都很多,好在今天祖宗行动敏捷抢先上车抢占了两个好位置。
骆长亭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没有一点缱绻依恋的感觉,反而却给人一种生死相依孤寂的悲伤——他们只是彼此抓紧的一根稻草。
“好香啊。”骆长亭接过系统R专门为他泡的茶,味道甘甜可口气味沁人心脾,喝完了还唇齿留香,“这什么茶?”
“果茶。”系统R微微一笑,道,“算是饮料,我觉得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喜欢,看来我想的没错。”
骆长亭看向休息室,问:“他怎么样了?”
系统R摇头:“还在想。”
骆长亭又喝了一口果茶,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R老师你最近又在忙些什么呢,感觉很迫切啊。”
系统R思索了一番,挑出一些不太重要的事告诉骆长亭:“系统A被暂时停职,选择了一个宿主做任务打发时间。我正在接收一部分系统A手里的事物。最近可能会很忙,经常不在线,备用系统已经开启,这个世界里你想要什么资料备用资料会自动为你提供。”m.xqikuaiwx.cOm
骆长亭倒不在意系统R卸职这事,他挺在意那位系统A先生,于是他问道:“系统A先生选择的那位宿主选择的是哪种任务世界啊?我们有没有机会见面啊?”
系统R闻言一笑,“混合世界。这种各种类型的混搭世界非常有挑战性,被选择一向很少。好巧不巧,那位任务者的第一个任务世界就是这里,大概再过一个月,你们就能见面了。”
“那我能和系统A先生见一面吗?”骆长亭最感兴趣的还是这位Boss,好不容易有了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他自然是不想放过。
系统R见骆长亭对系统A的关注这样高,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但他也知道这种情绪来的不正确,所以他这样回答:“系统A一直很期待与你见面。”
骆长亭撇了系统R一眼,笑眯眯的说:“放心吧R老师,我最喜欢你啦。”
“知道了。”系统R听到骆长亭这番随意的告白,耳尖悄悄泛上了绯色。
骆长亭喝尽杯里的茶,公交车也刚好到站,于是他便跟着祖宗一起下车,踩着路灯和周围人的吵骂谈笑声往他们所住的筒子楼里去。
“哟,这不是李歌兮嘛!”一位捏着瓜子与隔壁老太太谈天说地的大妈不经意看到了牵着手的俩孩子,笑着调侃道,“今天又是赶最后一班车回来啊。吃了饭没得啊,今天贺老娘烧了魔芋鸡子的,香气飘的老远,你俩个娃儿走快些回去吃饭。今天隔壁的王老婆子的孙孙考试没考及格,今天一天都在冒酸话,你俩个避着点免得她说你们……”
大妈还在絮絮叨叨,秉着尊重人的想法而停下听她说话的李歌兮,转头默默拉着听八卦听的津津有味的骆长亭往家里走去。
筒子楼非常的老旧,感应灯也好多年没有换过,如果不用点力气是不会亮的。梯道里被调皮的小孩用五颜六色的颜料或是刻刀划满了各种各样的涂鸦,在昏暗不明的灯光下愈发的渗人。
“清清,兮兮你们回来了啊。饿了么的啊?奶奶今天烧了魔芋鸡子,喷香喷香,多吃点哈。”贺奶奶今年七十二岁,尽管皱纹爬满脸庞与手掌,也能从眉眼间看出曾经的芳华绝代。
李歌兮松开贺饮清的手,弯腰换鞋,“奶奶,吃没?”
“还没有呢,奶奶等你们回来一起吃。”贺奶奶笑的慈爱,虽说李歌兮并不是她的亲孙女,但她对李歌兮的爱却丝毫不比对贺饮清的少。就像凡世间最常见的关系,年幼时她(他)养育着,老年时她(他)伴着,这份感情并不是血缘可以概括的。
骆长亭默默换好凉拖鞋,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就跟着李歌兮去厨房盛饭端菜。
两菜一汤,魔芋烧鸡、凉拌黄瓜和一个番茄鸡蛋汤。祖孙三人围着坐在饭桌上,贺奶奶不住的给两个孩子夹菜,笑呵呵的看着两个小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晚饭。
晚饭后,骆长亭和李歌兮一个收拾一个洗碗筷,各干各的。干完自己的那一份,骆长亭就先一步去了卫生间冲澡。
卫生间很小,堪堪也只有五个平方大,集解决生理问题洗漱沐浴于一体。
骆长亭往背上打沐浴乳时不小心摸到了一个凹凸不平的疤痕,骆长亭皱眉,擦干净镜子上的蕴气,转过身扭回头往镜子一看——只见左肩处被烙有一个不规则的图形,图形里还包裹着一只含着数字3的眼睛。
“借主小时候被拐卖过吗?”骆长亭问道,却无人应答,这才想起系统R去接替职位去了,便敲了敲备用系统。
这部分资料备用系统很快传送到骆长亭面前,在贺饮清六岁那年,他带着被贺奶奶收养不久的李歌兮在一次去游乐园玩的途中被人拐带带走。而他肩膀上这个图形就是那个时候被那些人烙上的,同样的李歌兮也有,不过却是在右肩,一个完全规律的图案,数字是1。
骆长亭摩挲着这个烙印,他想就算是拐卖集团也绝不可能在被拐来的身上留下如此明显的标记。但除了人贩子外,还有什么人会丧心病狂到拐卖小孩并留下记号吗?
思索半响也得不出个结论来,骆长亭只得放下疑惑,打开水阀快速冲尽身上的泡沫换完衣服出来。
李歌兮站在门外等骆长亭洗完,见骆长亭出来才抬起头与他对视,“借主。”
“祖宗。”骆长亭知道瞒不过,便撤下了他错漏百出的表演,好在系统R此时不在,备用系统除非需要绝不开启,监控也为了照顾贺饮清而暂时关闭。
贺奶奶已经睡下,这个年纪的老人精力不足身体也不太好,早在骆长亭在厕所磨蹭的这半天就进自己那屋休息了。
天时地利人和,是难得的时机。
李歌兮引着骆长亭在沙发上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骆长亭猜测到一些结果之后,早已耐不住气,他捧着李歌兮倒给他的水,道:“祖宗。你猜到了多少?”
李歌兮玩着一只装满了薄荷糖的钢铁盒子的开关,看也没看一眼坐在对面的骆长亭,“几次任务?”
骆长亭回答说:“四次。”
李歌兮‘啪’地一下用大拇指顶开盒盖,倒出一颗白蓝分据的薄荷糖塞进嘴里,‘嗒’地一下又合上盖子,“什么时候死。”
骆长亭一愣,不过一想起前面几次任务里的早死,“两年后。”
李歌兮:“三次。”
“十八岁。”原本是二十岁,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十八岁,整整提前了两年。
“二次。”
“没变。”洛潸潸找到杀人犯提前了整整半年,洛霖霖死的时间恰好与上辈子一模一样。
“一次。”
“十九岁。”原本的就不知道了。小亭子原本的的人生轨迹中是没有郁衾篠和郁少泽这两个人的,所以也无处得知那一次的死亡时间。
李歌兮闭上眼睛沉默了好一阵,才再次开口:“你走我死。”
听到这个结论的骆长亭脸色一白,他隐藏在心底最深的愧疚因着祖宗的这四个字喷涌而出,淹没了他整个灵魂。没有人愿意接受是因为自己,而导致另一个无辜甚至毫无瓜葛的人,带着每一世惨死的记忆轮回重复而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李歌兮并没有注意到骆长亭的脸色,她低着头,固执的追逐着自己想要的答案,“死因。”
骆长亭颤抖着回答她:“第一世我参与,枪杀。第二世自杀,我参与,凶手注射过量药剂致死。第三世我参与,车祸。”
可以说,每一世的祖宗都不得好死。
世间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尤其是都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准确无误,除非从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而那个开始,恰好就是骆长亭。
阴谋从一开始就笼罩在他们身上,可悲的却是他们连是谁都不知道甚至无从接触,除了被迫接受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悲剧外,毫无办法。
夜色浓郁,遮挡着所有的星光,甚至是连月亮也严严实实的挡住。大地已然陷入沉睡,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只有这小小的一方地界还亮着光,漂浮在黑暗中,只给人绝望的惊惶。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骆长亭王Tony玉修奈何更新,第 69 章 第六十七章:岁月痛歌(2)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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