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贤明这个人人如其名,既贤明又开明,没有任何豪门狗血剧情,更没有高高在上的蔑视和冷拒。平平淡淡的一顿饭过去,沈贤明靠着一派儒雅的气质与温和的容貌,轻而易举就获得了秦水沉与骆长亭两人的好感。
只是周梓童的母亲,丁晗雪女士就有些一言难尽。并非是有所苛待,而是这位丁女士似乎对自己儿女的感情或者说是未来并没有太大的干涉欲望——作为孩子的母亲,这实在是有些不合理。
饭后,沈贤明请秦水沉去自己的书房,他们继续讨论。
“童童之前告诉我,你们走不远的。”沈贤明请秦水沉在书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亲自弯腰为秦水沉倒了一杯茶,轻轻推置到秦水沉的面前,以平辈的姿态与秦水沉来商谈这个问题,“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也是这么认为吗?”
秦水沉捧着茶,沉默的摇头,解释:“我想和她走远。”
“那看来问题是出在童童身上了。”沈贤明若有所思。
“我同样也有问题。”秦水沉深呼吸,道,“我能有现在的资源,完全是童童的帮助。童童说我们走不远,是客观现实。目前的我不能为她提供她现在生活本拥有的条件。”
“秦同学对自己的定位认知很准确。”沈贤明莞尔一笑,“的确。无论是打拳、股票还是别的物质上的需求,很多都是童童为你们准备好。但是秦同学能保持本心,认清现实,在秦同学这个年纪也是很难能可贵的。”
“叔叔过奖了。”秦水沉摇头,神情满是自卑与苦涩。
沈贤明已经很清楚周梓童与秦水沉之间的关系了,他自己的女儿他能不清楚是什么脾性,不过是充当大人充习惯了,想找借口把这块璞玉雕琢打磨的更好。
“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沈贤明笑了笑,问秦水沉,“秦同学可知这句话的意思。”
“知道。意思是‘如果人不修身,那么就会为天地所不容’。现在常被误指人不替自己打算,就会为天地所不容。”秦水沉解释完,突然陷入沉默。
“很多事都是这样。”沈贤明惋惜道,“断章取义与片面之词误人误己。童童其实是独身主义者。一开始她和你谈恋爱,我还很高兴,以为她是想通了,但其实没有。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理由,再一次雕琢打磨出一块利于自身的璞玉。我告诉你这些,就是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在这段关系里,能每天都坚持喜欢她一点点,喜欢到打动她并愿意接受家庭。”
“独身主义者?”秦水沉对这个词只有表面上的了解,但只这个了解也足以让秦水沉心情沉重。
骆长亭为他解释:“简单给你介绍一下吧。独身主义者可分为,被动独身和主动独身。被动独身者大多是因为经济问题和选择无缘,主动独身者大都对婚姻进行过认真评估,认为婚姻无法与其精神和物质平衡,因此对婚姻特失望和反感。自愿选择一辈子不要恋爱、不要婚姻、不要生育,不追求异性或同性,没有两人世界生活。”
骆长亭:“所以我说,在这段关系里,你要做好准备。”
沈贤明也说:“所以叔叔想要告诉你,在这段关系里,你要做好准备。”
骆长亭:“童童绝不可能会因为你的感情动摇一分。你会在这段感情里撞墙,撞的头破血流也得不到结果。”
沈贤明:“我女儿我比谁都了解。她若真下定决心做一件事,无论这事是好是坏,她都不会改变的。我希望你可以成为那个变数,改变她的观念。也希望你可以就此止步,不如此固执于她。”
骆长亭:“你不是可以改变她的人。只认识不到三年,时间太短了。”
沈贤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褐色牛皮书夹本:“‘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但童童与其他人不同,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聪明。她能想通一切,却更极容易走向极端。这是童童四岁到九岁时写的随笔,你们这个年纪的孩子总是心比天高,无所畏惧。或许你看了这些之后,能理解童童的……一些想法。”
秦水沉离开时拒绝了沈贤明的送客,也拒绝与周梓童一道离开,让她与家人多待一会儿,自己一人往自己家走。
外面的天依旧毒辣,酷热的气温能活生生将人烤成炭块。明明是这样的酷热,却让秦水沉浑身发寒,如坠冰窖。
骆长亭在询问秦水沉意见之后翻开那本随笔,排列的工工整整的一页纸,字却偏极不规矩的写在纸上,只寥寥数字在微微泛着焦黄的纸页上张牙舞爪。
那样小的时候,字就有了样子,人也有了暮气。
‘我与这世界无冤无仇,我与所有人无缘无故。所以时不时会乱想,怎的才能将这一生不羁放纵又一不愧对他人二不愧对自己的度过去。’m.xqikuaiwx.cOm
‘问我长大后的志愿。我能有什么志愿,像我这样的一个怪胎异类。我能有什么志愿。’
‘我挺恨这个世界的,也挺恨这个世界的人的,也挺恨我自己的。’
‘我想了想,我是有志愿的。就是比较变态——想把我身边的人,雕琢打磨成我想要的样子。雅、俗、烈、冷、清、艳、高贵、低劣、人上人、罪犯……他们的人生都要由我来规定,他们的选择都会因我而决定。他们的人格和未来,只能我由我来塑造和赋予。’
‘我能不能活到二十岁就是个很大的问题。我这辈子,既想放纵歌舞纵□□海,又想功成名就无愧自我。我又想我可以活的自由些——愉悦时可以欢笑可以歌唱,难过时可以沉默可以嚎啕愤怒时可以怒骂可以举拳……我愿我这一生都能齿少气锐、跌荡放言,如此,我便不悔过了这一生。’
‘我想这一生不拘绳墨,齿少气锐时能引吭高歌,齿豁头童时也能昂头天外。’
……
满满的一个本子,七零八落的写满了幼年时周梓童的想法,从这些字里行间窥探出这个孩子的世界,是那样瑰丽又荒诞,华丽而虚伪的存在。
骆长亭翻完这本子,心里也已经确定了一个答案。如此,他看向秦水沉时,就愈发的心疼。秦水沉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不会不知道周梓童对他的好、倾向于他的资源、逆境时的无言支持……都是她期望他能更好而做的事,这些可以说是投资、利用或是一时兴起的兴趣,却唯独不可能是喜欢。
秦水沉踩着骄阳烈火,抵着炎热远空,走回了自己的家。
“哥。”
秦水沉闻声抬头,只见秦遥峰蜷缩在沙发里,一双乌黑的眼睛就那么望着他,“小峰,怎么了?”
“哥。”秦遥峰抱着膝盖,就那么望着他,“你是不是和童童姐在谈恋爱。”他的语气肯定,其中却夹杂着微不可闻的失落,秦水沉没有感受到,所以秦水沉回答他。
“是。”
“为什么?”
秦水沉突然乐了,他边弯腰换鞋边思考回答秦遥峰这个问题,沉吟些许,才道:“因为喜欢啊。哥喜欢童童才和童童谈恋爱。”
“……哥。”秦遥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巴巴的望着秦水沉,问他,“那你会不会不要我。”
“不会。哥永远都不会不要你。你别乱想。”秦水沉以为秦遥峰是害怕自己有了媳妇就忘了他,解释道,“你是我弟弟,在哥心里,你最重要。”
秦遥峰说:“哥,你和周梓童分手好吗?”
“为什么?”秦水沉几乎是拼力才让自己平静的问出了这句话,“为什么你想要哥分手。”
“……我和沈清醉分手了。”
哦豁!原来是小年轻闹矛盾,尊重心上来见不得前任的家里人,所以才提出这种要求。
秦水沉心里一松,他柔着声说:“小峰,哥很喜欢童童。人这辈子很长,会遇到很多人。你可能会想,比周梓童好的人、优秀的人多的是,但能让哥这么喜欢的,错过之后是这辈子都遇不到的,也只有一个周梓童。”
“哟!”骆长亭阴阳怪气道,“听着还挺痴情的。”
“可周梓童根本就不喜欢你。”秦遥峰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这段恋爱关系的最大问题,“你们没有结果,走不远的。”
秦水沉对此也确实是无能为力,他只能温和的笑着,回答每一个这么说的人他的答案:“走不远没事,最重要的是我们曾经并肩走过人生的一段旅途,说不定我们还能成为一生挚友,能走得更远。并肩前行的友谊从来不逊色于相濡以沫的爱情。”
秦遥峰不说话了,他抱着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可怜的像只被人遗弃的猫崽子,只是挺大一团的。
秦水沉虽然温柔细致,但本质上还是一个比较直的人,他看着秦遥峰这样的姿势,走过去,一把将人提了起来。“好好坐着。”
“……”秦遥峰瞅着他哥,默默地坐好,“哥,你今天和沈叔叔聊的怎么样?”
秦水沉拍了拍他的脑袋,道:“很好。沈叔叔挺支持我们在一起的。”
这边秦家俩兄弟在兄友弟恭,另一边的沈家,同样也是姐弟情深。
周梓童兑了一杯柠檬水递给沈清醉,温声询问道:“说说吧。你和小峰之间发生什么了。”
“谢谢姐。”沈清醉接过柠檬水,红着眼睛吸着鼻涕,“我和小峰分手了。”
“嗯。”周梓童神色淡定,很显然是早猜到了这一天,“原因。”
“我不小心把他的画撕了。”沈清醉捧着柠檬水抽噎着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也道歉了,但是他怎么都不肯原谅我。还让我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他面前了……”说到最后,沈清醉这个从小被宠爱着长的的小屁孩已经哭的涕泗横流,“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也愿意承担责任,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好好和我沟通一下,为什么要提分手啊……”
周梓童了然于心,她没和沈清醉讲什么道理,也没有劝沈清醉与秦遥峰和解,她只是说:“小醉,你和小峰的观念有分歧,你们从小接触的人、事和所受的教育都是不一样的。段时间内爱情会遮掩这些问题,但时间一长,这些问题就会层出不穷难以解决。你以为的‘小事’,在别人心中可能是堪比性命的大事。你不理解其中的性质,你没有资格评头论足,更不会因为一句‘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承担责任’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分了也好,免得以后纠缠更深,伤人伤己。”
“姐!”
“你不甘心也没办法。”周梓童说,“你们根本就走不远,就像我和秦水沉。”
“姐……”
“友谊从不逊色爱情。甚至比爱情更加长久稳固。做挚友也比做情人更省心。性取向相同的挚友同时也能作炮友。”
沈清醉有些懵:“……姐,你这话我听着怎么感觉有点怪怪的。”
周梓童拍了拍沈清醉的头,道:“广泛的理解挚友。别太局限于某一个范围。”
“……”
“再说你俩都是……在一起也没结果啊。”周梓童低声感慨了一句,最后将沈清醉赶出了自己房间。
秦水沉刚洗完澡,正擦着头发就见周梓童的QQ亮了起来——
甜糖:俩小屁孩分手这事你知道吗?
秦水沉了然顿时了然。
微云一抹遥峰:知道。
甜糖:你怎么看?
微云一抹遥峰:分了挺好的。
甜糖:确实。
两个没心没肺的哥哥姐姐就这样悄咪咪的评头论足俩小只的爱情,点评的还挺嗨。
甜糖:和我爸聊的怎么样?
微云一抹遥峰:叔叔,挺赞成我们谈恋爱的。
只见甜糖这个账号明明灭灭,不断的显示打字中,看来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秦水沉等了一会,对方也终于编辑好内容,发了过来。
甜糖:我爸是很开明的人。他赞成很正常。
甜糖:无论他说了什么,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甜糖:我还有事,再见。
秦水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今天一天受到的冲突比他上辈子加上这辈子都多。无论是沈贤明的劝告与希冀,还是秦遥峰的不赞同和哭闹,都敌不过周梓童的这一句‘无论他说了什么,都请你不要放在心上’来的打击大。
窗外夕阳沉沦地平线,红霞与金光齐飞,带着悲壮与辉煌。天要黑了,但天还是亮的,黎明也将在不久后破晓而生。裹挟着新的一天,覆过旧的一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骆长亭王Tony更新,第 62 章 第六十章:你我间的谎言(17)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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