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祂快五百岁,在大部分人口只能活到五六百岁的长族中属于摸到暮年的门槛的年岁,但不至于这么早就老眼昏花吧?
长河道:“扶风侯邀盟主您一同攻打饶州。”您老眼神没问题。
景漪大为惊奇。“他是人族,我是长族,他邀请我攻打人族的地盘?”
长河也很恍惚。“听说人族内乱,扶风国百岁以来一直我们与人族王朝压制,机会难得,他当是想去凑热闹,却又怕我们从后面捅他一刀。”
“那也太离谱了,我们又不是人族,从生理到三观都不同。”景漪仍旧不可思异,哪怕是最想搞死他的政敌都干不出来邀请其它种族的军队攻打长族的事。
景漪狐疑:“莫不是陷阱?”
在人族生活过几十年的长河笃定道:“不会,我比盟主您更了解人族,人族很少有人会思考十载之后的事,扶风侯是真切的希望解决扶风国如今被我们与人族王朝夹在中间的局势,如今的良机错过未必会有再有,但要西征必须处理好后顾之忧。”
虽然方式略奇葩,却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景漪当年与武襄王初交手时是菜鸡,并不代表战争结束时祂还是菜鸡,战争过程中不论是景漪还是武襄王进步都极快,到战争结束时这俩已可称之为名将。这也是饶州战争能打数年的根本原因,中后期两个人都变成了名将,战争比得便不再是将领的水平,而是国力。
奈何不了同样是名将且身后国力强大的武襄王,还奈何不了扶风国?
事实证明扶风国确实拿景漪没辙,景漪...也拿扶风国没辙,人族王朝不会允许长族灭了扶风国,即便看扶风国不顺眼,景漪也只能憋着。
景漪无语道:“思路真开阔,他也不怕被骂死?”
“他是诸侯又不是人王,诸侯与人王的立场是不同的,便如您与十王。”长河道。
“我明白了。”景漪不由露出痛苦神色,除了景国是祂曾为王,被祂控制得死死的,现任景王是祂摆着的傀儡,剩下九王没一个消停的,即便是景王也不甘心做傀儡。
人族的王与诸侯不合,文宣王可以车翻所有诸侯,废分封,长族却走不了这条路,人族是先有王后有诸侯,长族却是先有诸国后有长盟,最重要的是长族的繁衍方式特殊,真不管不顾打起来,代价太重,也因此景漪数百年来不得不与十王互相折磨。
长河问:“可要凑个热闹?”
景漪坚定摇头。“不,这是人族的内乱,我们是长族,人族的内乱与我们无关。扶风侯想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放心西征的许诺,我记得计划中的天虞水利需要动用的人力太多一直没能动工,便趁这段时间修吧,扶风国去找他宗主的麻烦,没工夫找我们麻烦,我们也会清静一段时间。”
天虞水利需要动用的人力物力岂止太多,分明是可怕,需以举国之力去修,放在以前自然是想修就能修,只要能搞定内部各方意见,但长族如今有邻居,因此除了处理内部意见还得考虑邻居会不会趁自己大干时伺机捣乱。
长河闻言赞同道:“我们不凑热闹也好,我们不凑热闹,人族才能尽情的放心的内乱。”
景漪补充道:“起草公文,封锁边境,从今日起所有人族不得入境,入境者杀无赦。”
长河讶异的看着景漪。
景漪解释道:“炎洲气候炎热,是瘴疠疫病天然的温床,以前没有大疫是巫宗每岁投入海量资源且无战乱,即便如此每岁也时有小规模疫病,待战火燃起,大疫是必然。即便我们长人的体质好强悍,在疫病中死亡率比不得人族也没必要拿命冒险。”
长河恍然。“我要往边境。”
景漪看着长河。
长河解释道:“我们的底蕴不如人族,若起大疫,即便死得人比人族少,损失也会令我们难以承受。边境封锁之事太重要,面对疫病,底下人执行时有一丝疏漏都会导致全盘崩溃,假手于人我无法安心。”wWw.xqikuaiwx.Com
景漪沉吟须臾,点头。“一定要活着回来。”
*
粮田里第一年种的绿肥。
因着文宣王官方开垦的缘故,草田的定义已从旧时代未曾开垦的荒地变为垦过的荒地,与不是荒地但地力极为贫瘠的土地。
土地已垦过,灌木与石头都被清理干净,树根也被挖走,土地平整,但也只是垦过。地力贫瘠,种粮食根本不可能有好收成,因此第一年时一般种植绿肥,堆粪肥、塘泥、蚕沙等肥田之物,早些将田地养出来早些种粮丰收,未来的时间里也必须时常养田施肥。
从未真正种过地的阿布种地种得苦不堪言,累得怀疑人生,直到在来帮忙干农活的农人的提醒下才明白自己的无知坑了自己。
正常的农人根本不会申请百五十亩地,人力加畜力根本忙不完百五十亩地,哪怕利用不同作物播种收割时间不同将土地根据地形不同划分数份错开时间耕作也不行。
人力畜力充裕的条件下,合理利用不同作物的耕作时间,五谷杂粮、葛麻、桑树、莱菔、甘荀、球葱、各类牧草等作物轮作,八十到一百亩便是一名成年农人的耕作极限。因此农人不会要超出耕作能力的土地,授予的份地要按亩缴税,不可能任用土地荒着不产出,又不是钱多了没地花。
虽然不想将土地荒废也可以种植牧草放牧,养殖牲畜靠贩卖牲畜的钱财缴税,但这种用可以种粮食的土地放牧的奢侈行为只在文宣王前期发生过。彼时战乱初定,整个帝国一片地广人稀,怎么奢靡都行,后来随着人族人口的增长,这种奢侈行为便慢慢被禁止。
因此农人不管被授予的土地是什么等级的,够八十亩就成,也不会一口气申请八十亩。官府刚授予的地大多是下田与草田,中田很少。下田与草田地力比不得中田与良田,需要养田才能有个好收成,养田需要成本,因此第一年很容易收不抵支,一口气申请八十亩,寻常农户家庭根本无法承受。
农人家庭一般会在幼崽八岁时授田二十亩,由家庭耕作养田,养个一两年将田养出来,十二岁时再授二十亩,若是家庭中劳动力足够多,则会在八岁时授四十亩,最后四十亩成年服完徭役后再授。
当然,大户没这个顾虑,拥有足够的农具与耕畜、钱财,可以雇佣佣耕帮忙,莫说八十亩,八百亩都忙得过来,明面上的份地全都是按最大面积来申请。
似阿布这种只有一个人,耕畜与农具只有一人份便一口气申请百五十亩份地,甚为少见。
了解自己犯了什么错后阿布不由了解了一番农人的八十亩地都是什么地,具体种什么,再计算种地的成本。
林精邑最常见的农人的八十亩一般有桑田十亩,麻田(也可能葛田,具体哪个看份地土壤)十亩,竹田六七亩,木材田三五亩,剩下都是粮田。
桑田利用率最高,桑叶喂蚕,蚕茧授给缫丝作坊,缫丝作坊会将蚕丝抽出,再纺线,最后拿到集市上出售,农家农闲时会去买丝线回来纺织,也有的自己将蚕茧处理后制作丝絮纸。蚕沙肥田,桑木是制弓的原料,因此桑树老了后会砍伐出售木料,桑葚是饭后水果。
麻田利用率相对小,收割的麻会在麻池初步加工后再售给城邑中的作坊继续加工,或纺织成布,或纺线再售卖给农人。
竹田一般种植毛竹,竹笋自己食用或是出售,成竹制成竹简。
木材田种植杉木、松木与漆树,前两种常用家具木材,虽然需要十几二十年才能成材,但比起柚木那五六十年起步的生长期更加友好,最重要的是只是一两亩的税赋还能承受。漆树则产漆,不论是盖房、打家具还是造船都要用它,不愁卖不出去,就算真的倒霉卖不出去也可以自用,农人自家也要打家具盖房。
粮田最为复杂,说是粮田却并非只种粮食,而是稻、麦、莱菔、甘荀、紫云英、苜蓿、菽等作物轮作,通过绿肥增加地力,绿肥又可做为禽畜饲料,通过杂粮错开时间。
除了份地,宅基地也会被利用起来,乡野里地方宽敞,自建宅邸时都会用篱笆圈个大院子,在院子与门前屋后种植那生长期离谱的柚木,据说文宣王早期时种的是沉香木,但随着海贸的繁荣....人族在这些生长期漫长的树种行业完败于长生种。
以沉香木为例,玄洲的古妖有专门种植沉香木的农人,据说种植面积多达百万亩,在这样的大规模种植前,人族的零星种植溃不成军,人族跑去西洲的商船拉回最多的便是各种名贵木料。
柚木情况好点,其它洲不太清楚,羽国那边却是大规模人工种植,但与市场狭小的香木不同,做为造船的重要原料,以及海贸的繁荣,柚木是刚需的同时一直供不应求。
有主流自然也有非主流,非主流农人不搞这么复杂,份地上种一样作物,比如香木、柚木、檀木、红木、漆树、楠木等珍贵树种。
毫无疑问,会这么干的非主流必然是豪强大族,不然木料收获前长达数十年的缴税足以让人破产,只有除了份地外还藏匿大片粮田、拥有大片产业的豪强大族才承担得起。
阿布陆陆续续一算,非主流姑且不论,主流农人生产的财富挺可观的,没理由这么穷。
再一算生产成本....穷太正常了。
首先是税赋,农人实际缴纳的税赋是法律规定的七八倍起步,了解这点时阿布蓦然想起朱颜曾言巫女流苏时收的每一分税,氓庶实际缴纳的税至少五分,朱颜在位四十载,实际缴纳税赋才增这么点....阿布忽然觉得自家老娘要没被杀,一定会累死。
其次是如果有事要与官府打交道,上下打点必不可少,偏偏随着发展,官府管得越来越宽,氓庶与官吏们打交道也越来越频繁,躲都躲不了。
其三是一些官府触角伸不到,或管得少的地方,街头帮派取代了官吏的位置,向氓庶敲诈勒索钱财。
其四也是最重要的,生产工具。
农人耕地需要耕牛,耕牛大多控制在豪强大族手里,有牛又有武力,农人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豪强大族想收多少租金便收多少租金;想让地里有个好收成,需要勤施肥水,人与家里养的禽畜拼命拉也拉不够需要的肥,因此需要购买粪肥,好在粪肥价格不贵,但需要的量大,而且售卖粪肥的街头帮派经常以次充好;要更有效率的耕作需要好的农具,铁犁牛耕,除了牛还有铁,而铁还是消耗品。
其五,粮价,文宣武襄时期因为冰期天灾频繁,这两位只恨不能控制帝国每一粒余粮,因此粮食的市场买卖非常稀奇,农人都是将粮食卖给官府。但武襄王死后,气候回暖,不再天灾没完没了,官府便放松了对粮食的管制与收购,粮食的市场买卖开始兴起,发展到今日,街市上的粮铺都是豪强大族的产业,以什么价格收粮食由买方说了算。
当然,农人也可以选择不卖粮,反正帝国的田地税赋比较特殊,若地里种植的作物并非粮食,就要用铜钱缴纳税赋,若种的是粮食就必须用粮食缴税,农人完全可以选择用粮食完税后将剩下的粮食囤起来慢慢吃掉,不受这盘剥...才怪。
缴税不需要用钱,但买铁、租牛哪个不要用钱?
更别说更重要的盐,盐价数百年来呈稳定增长趋势,虽然每次涨幅都很小,但数百年累积的涨幅却不小。然人几天不吃盐没力气,几个月不吃盐可以埋了,不论盐价如何涨,人都要买。
就算不考虑这些,人也没法只靠粮食生活,智慧生物除了生存需求还有精神需求,会想添身漂亮衣服、添件首饰、赶集时去逛街、去看蹋鞠比赛、家里的崽读书不争气被官序淘汰不论是想继续留在官序还是转去私学....全都要用钱。
这样的情况下正儿八经的种地根本不可能赚钱,穷是必然。
深入了解后阿布愈发怀疑人生,忍不住请教青婧。“你说这些问题可有法解决?”若是能解决,说不定星羽还有希望。
青婧想了想,回答:“人族要如何解决我不知,但你若只想要个思路,我倒是能给你建议。”
“什么建议?”
“古妖与无相。”
阿布茫然的看着青婧。
青婧解释道:“无相的寿命....鬼知道祂们的寿命是多久,反正比古妖更长,在近乎永生的寿命与由水构成的生理构造面前,人族的这些烦恼,无相全都没有。若巫彭殿能研制出量产的长生药,人族很多问题都能得到缓解。”
阿布道:“你还是说说古妖吧。”
青婧从善如流。“古妖的农业市场被它们的先知耗费数千载心血扼杀,连授田制都不搞,土地公有,没有任何人拥有土地,不论是土地的所有权还是使用权都没有。”
阿布奇道:“那谁还愿意种地?”
“每个成年古妖每一百载需要服四十岁徭役,四十岁徭役中又有三十岁在种地。看你的表情,你是明白了,古妖的农业是徭役的一种,而非大部分人口赖以维生的生计。既然是徭役,种出来的每一粒粮食都属于官方,氓庶要吃粮需往官方设的粮铺买粮,古妖帝国唯一的粮商便是官方,还是只卖不买的粮商。”
“全方位无死角堵死地方豪族通过粮食交易盘剥氓庶的可能,不,是连土壤都挖走了。”青婧补充道。“古妖帝国没有家族,先知废除婚姻制,让所有古妖在发/情期通过抓阄决定与谁生育后代,幼崽在进入生长期后送入仓颉学宫,最大限度减少与父母的接触,要不是掌控力不够,我怀疑他会彻底斩断幼崽与父母的亲属关系。即便如此,古妖如今的社会形态也已失去形成家族的土壤。”
家族本身就是一个以血缘为纽带的利益团体,我每个孩子的父亲/母亲都不是同一个人,我下一个孩子的父亲/母亲我也不知是谁,更无法决定那个人是谁,这要能形成以血缘为纽带的利益团体都没天理。
虽然社会矛盾还是会通过其它方式慢慢积累起来,但涉及到生存必需品的资源全部有保障,社会矛盾的表现形式便不会太激烈,至少不会动不动就闹民变,搞得血流成河。
阿布:“...这么搞,没人反对他?伦理被完全践踏,还有爱情,若是有爱的人,谁会愿意抓阄决定与谁上床生育后代?”
“从古妖的史书记载来看,虽然很隐晦,但还是能分析出真相。他废除婚姻制时,古妖还没演化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稳定婚姻制。最重要的是他挑了个特别好的时机,第一王朝灭亡,古妖近乎灭族,幸存族人不足百分之五,延续族群是最重要的事,比起男女关系稳定的婚姻制,男女关系混乱的群婚更满足人口快速增长的需求。他向所有人盟誓,废除婚姻制是为了族群延续,只是非常时期的非常手段,但历史证明他背叛了自己的誓言。”
“至于爱情,这点古妖的史书倒是记载得很清楚,他将试图同他讨论爱情的男女送上了火刑架,在刑场上发表了一番很有意思的发言,说爱与性是两回事,爱是爱,性是性,两者毫不相干。故人可以有爱,但发/情期与谁繁衍后代还得抓阄决定,有异议者上火刑架。历史证明,能为了反驳他那番爱与性毫不相干的道理主动走上火刑架的人不多。”
阿布瞠目结舌,骚还是长生种骚。
同古妖一比,没有婚姻的羽国瞧着都正常了。
阿布思考须臾,开口:“人族应该走不了这条路吧,古妖有发/情期,只在发/情期繁衍后代,其余时间比天阉没好多少,先知可以很轻易的控制所有人的生育,而人族...连控制人口增长都做不到。”
顿了顿,阿布看了眼参天的建木,补充道:“树生人族或许能。”
青婧摇头。“不能,树生人与胎生人孕育的后代还有问题,待这个问题完全解决,寿命再延长,那才有可能。”
古妖的先知子尚能将古妖社会形态改得面目全非与古妖与他自己的长寿有很大关系,古妖本身就长寿得能十几代人同堂,子尚更是熬死所有同辈。
政治博弈中活得久是很重要的优势,你活得比所有人都久,那等同辈人死干净后你说什么都会被奉为金科玉律。
人族历史上的王权更迭也佐证了长寿的重要性,很多继承王位的人并非同辈中最优秀的,但诸王继承王位时的平均年龄高于四十岁,更不乏七老八十才继承王位的人瑞,比诸王更优秀的人便输在这方面。
阿布无奈叹息。“寻常氓庶的生活真不容易。”
青婧心说现在还算好的,至少授田时会将八十亩落实,只要不赶上天灾人祸,就还能活下去,未来可就不好说了。
数百载来帝国基层行政执行能力呈稳定下降趋势,从辛筝中前期老老实实授中田八十亩,或折成其它等级的田,到中后期以下田充中田授予农人,到如今以草田充中田,以草田充上田也在萌芽,甚至未来法律规定授田八十亩,实际授田不足八十亩也是可以预见的必然。
“我感觉自己有点理解帝国上层的贪婪了。”阿布唏嘘道,过惯不耕不织锦衣玉食的日子,再来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想要接受太难了,搞不好大部分人宁可与琼楼玉宇化为灰烬也不愿阶层下滑。
青婧道:“人性的必然罢了,你要改主意吗?”
阿布摇头。“比起不耕不织锦衣玉食的生活,生命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便失去不耕不织锦衣玉食的身份地位,我也能靠自己的双手将生活过好。”
“很豁达的心性。”青婧欣赏道。
辛筝时代青婧见过许多贵族被辛筝抄家夺爵后失去生存能力,或没有生存技能沦落到给人做情人,或拉不下身份操持贱业活活饿死。
虽然这也有贵族中的精英被辛筝砍了的缘故,但没死的人在失去原本的身份地位后大部分人也随之丧失生存能力,狼狈潦倒,青婧觉得不能怪辛筝。
官吏们的家眷也没多少,辛筝将官吏杀了后会提供抄家服务,官吏们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家眷此后的日子也大多潦倒,能放平心态接受身份地位落差重新开始生活的很少。
阿布这样的心性,青婧相信她的一生都能过得很好。
旧贵族也罢,官吏家眷也罢,即便过去养尊处优,人给养废了,终归是个健康的有手有脚的人,不论是申请份地耕作还是在城邑中做工,养活自己不成问题。影响他们生活艰难,令他们狼狈潦倒的主因还是心态,大起大落,心态崩溃,走不出来,无心生活。
*
尽管抱怨寻常氓庶的生活艰难,但日子还是得过,花了一年时间调理土壤,种植绿肥,用绿肥养羊,最后到手的钱比预计的少一半。
战争时加征军赋,而征收军赋的是人,除了上头要的也会自己赚点,卖羊的一部分利润填了进去。
羊卖得也不容易,征军赋的对像是所有人,因此所有人的钱囊都缩了水,吃羊肉的人也减少,为了避免羊砸手里,阿布只得降低价格。
虽然赚得钱少,土壤肥力总归增加了许多,种植粮食会有个不错的收成,第一茬粮食阿布选择种稻,顺便放养几条鱼继续肥田,增加粮食产量。
稻田丰收时阿布收到星羽撤兵的消息。
与洛晞对峙时诸侯叛乱,星羽不得不腾出一部分力量回去收拾反叛的诸侯们,诸侯们的军队早就被巫宗养废,只有挨着异族的方国军队还保留着战力。但人族王朝太强大,方国也得到了庇护,其它种族不敢真的灭了方国。这些方国保留的战力有限。
回援的军队平叛很顺利,直到最后,只差一点便可将叛军全部歼灭时疫病爆发了。
星羽率军北征不可避免影响其它领域的资源分配,原本向防疫体系倾斜的海量资源被削减,又赶上诸侯叛乱,战争催生流民,流民为了活命而迁徙逃生,大量人口流动,炎洲炎热潮湿的气候...一串因素堆叠出一个可怕的结果——炎洲大疫。
不好说战争与大疫哪个对生产的破坏更大,可以确定的是星羽的后勤受到了影响。
更糟心的是利用贵族法将整个元洲的资源都调动起来的洛晞往东线战场倾斜资源,东线战场率先分出胜负,生洲军队大半被灭。洛晞趁势切断生洲对星羽的支援,又派人往生洲游说,许以贵族爵位、高官厚禄及重金,不求生洲倒戈向自己,至少别再掺和这场内战。生洲半数封疆大吏或倒戈或中立,虽未反叛星羽,但在内部意见重新达成一致前显然不可能再参与这场内战。
两边后勤都出了问题,星羽不得不暂时撤至陵光州,先收拾炎洲肆虐的大疫。
青婧收到情报时甚为无语。“慈不掌兵。”
“所以同为神子,她比你更像人。”修看了眼青婧,很难想像同为神子,源自同一个神,心性能差异如南北极。“不将大疫给收拾掉,你信不信大疫能蔓延整个人族疆域?即便成为赢家,治下人口能有原来的一半都算人族命硬。哦,瘟魔是无差别攻击所有人,炎洲是她的后方,也可能她还没干掉敌人便死于疫病,就算干不掉她也能让她的后院起大火,可能性太大了,还是收拾掉疫病再战最稳妥。”
“洛晞不会等她。”青婧道。
修答:“所以她必输。”
修的预言非常准确。
星羽收拾疫病时洛晞也没闲着,将拖了三年的先王身后事给处理,包括但不限于葬礼,及对凶手的处置。
弑王的是连山默,但连山默被当场斩杀,不可能再杀一遍。
按传统,弑王者的头颅要砍下来悬城楼上风干,然连山默是先知,先知虽然没有权力,却是备受尊崇,大部分先知死后会入祖庙。而连山默的履历任谁都能看出他未来一定会在祖庙有一席之地,将一个一定会入祖庙的人的头颅砍下来悬城楼上风干....这么干的人定会在青史之上留下大名。
杀了连山默后所有人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连山默的尸体,最后还是洛晞继位后处理的,将连山默的尸体扔至乱葬岗。说是要喂狗,但扔了后便没再过问,因此连山氏偷偷将连山默的尸体收敛送至兖州与无忧安葬。
再是连坐,弑王者必须连坐全族,这是人族王朝被杀了不知多少位王总结的经验,弑王的代价若不重,人王岂非想杀就能杀?
连坐再次卡在连山默的出身上。
辛筝时代的连坐全族是父母与兄弟姐妹还有五代以内的直系后代,到武襄王时调整了一番,只连坐到第四代,第五代因为太遥远,除非本人就是罪行的参与者,否则不连坐,第三代第四代中未满十四岁者不连坐,其余照旧连坐。
连山默的两名子嗣,辛无病已寿终正寝,辛寿是新任文宣王嗣。
孙辈只一位还活着,正是辛无病的独女,却是辛寿指定的嗣子,下一任王嗣,王嗣除非自己犯了罪,否则不得连坐,王嗣不能连坐,王嗣一脉的子孙自然更不可能连坐。
辛无病一脉不能连坐,还有辛寿一脉,扒拉一下,辛寿长子一脉与辛寿血缘最近的是她的玄孙,次女一脉好点,还有重孙活着,却是另一位先知的父母。
很显然,连山默弑王并非莽撞行事,不论继位的王是谁,除非想打破帝国几千年的政治传统,否则别想连坐他的后代。
洛晞的选择并未出人意料:杀父之仇深似海,帝国政治传统更重。
干脆利落的处理完弑王者的事,洛晞将去劫安葬于他位于扬州祖籍的王陵,而他生前计划的与朱颜合葬则被洛晞无视,朱颜的棺椁被送入玉宫地宫。
该办的丧事办完,该封赏的功臣封赏完,厉兵秣马整军备战,整顿元洲的民生。
待星羽将炎洲的疫病收拾得七七八八时同样准备好了的洛晞率军南下,双方在祝融半岛打了一年半,以星羽弹尽粮绝,开城投降告终,为人族持续六载的内乱落下帷幕。
已在林精城安家且积累起些许薄产的阿布收拾行囊,向青婧辞别。
青婧问:“洛晞不会杀星羽。”
“师姐不会臣服她。”阿布笃定道。“巫宗历史上发生过玉主同群巫或王权不合,没干赢群巫与王权,又不愿低头妥协,结局都是幽囚地宫,我不愿师姐一生困于地宫不见天日。”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952 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阿布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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