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5 章 第一章人族

　　“发展得可真快。”

　　轵邑城门口,飞廉忍不住感慨，祂记得万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荒芜呢。

　　神血中的意志是个深谙可持续发展与利用的存在，每次只会让一到两名神话生物失控。飞廉很长时间里都以为这是因为祂同时最多操控两名神话生物，直到旸洲陆沉。

　　那场天灾产生的能量波动本该摧毁这颗星球的,但一直都操控神话生物灭世的意志却破天荒的救世,并且同时操控七名神话生物,微操能力惊人。

　　飞廉后来也因此慢慢反应过来,祂的手下留情是为了可持续发展，每次灭世后神话生物都会损耗大量的力量，虚弱非常长的时间，更换控制对像只是为了让用过的神话生物拥有冷却时间。

　　上上一季文明的毁灭者是寻,绿植覆盖全球，所有文明的痕迹被疯长的绿植覆盖湮灭,之后又赶上一场规模惊人的冰期,全球智慧生物差点灭绝,大部分区域都变成了无人区。

　　此地便是其中一片无人区。

　　飞廉看了眼城门口往来的人族,也可能与这些普通人族有关。

　　这些普通人族的寿命很短暂，但寿命短暂带来了一个优点，繁衍能力很强大,能在短时间内分布到各地，不似那些长生种,往往要花更多的时间去分布各地,不是说走不到远方，而是没有足够的人口去真正占据远方。

　　“说起来,这些普通人族的寿命真短暂,以前可没见过寿命这么短暂的物种,也不知是何时出现的。”飞廉有些惊奇,祂已经很多年没上过岸了，感觉有点跟不上世界的变化。

　　进出轵邑的城门并不严苛，至少不能与文明后期比，本地人随意进出，外来人员则需要缴纳城门税。

　　这年头会出远门的不是其它城邑来轵邑汇报的使者便是商队，普通人不会出远门，也没有足够路上食用的糗粮。

　　自然，世界之大，什么都有。

　　普通人没法攒粮食出远门，但长生种不啊，长生种寿命长，时间多，只要有规划，总能攒出足够的糗粮出远门。

　　这种旅人也会收城门税，但比起商队收得少。

　　飞廉独身一人，城门小吏便按旅人的标准向祂征税。“一枚贝币。”

　　飞廉随手从身上掏出一枚自己在海上漂泊时收集的紫色贝壳，海上漂泊，孤寂无聊，祂都是靠收集这些漂亮的海产打发时间的，虽然不太舍得收藏品，但入乡随俗。

　　小吏愣了下，从未见过紫色贝壳。“不，你是从哪来的？我说的是贝币，不是贝壳。”

　　飞廉长久不与人交流的脑袋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吏掏出了一枚贝币。“是这样的，你看，背部有磨平，有两排槽齿这种。”

　　飞廉看了眼贝币，有着很明显的加工痕迹，恍然。“抱歉，我忘了。”都能筑城了，肯定不会随随便便直接用海贝当钱，肯定要做加工，有自己的标准，不然海贝那么多，货币市场迟早出问题。

　　“我能不能用这枚紫贝跟你换钱？”飞廉问，要贝，祂有很多，但没有这个新诞生物种的钱。

　　小吏大概没见过这种情况，怔了下，看了看紫贝的模样，真的很漂亮，不管是打磨成饰品自己用还是卖掉都很划算，遂道：“你这枚紫贝卖多少钱？”

　　“你看着给就好。”飞廉随意的道。

　　“你这枚紫贝成色一般，我给你两朋贝钱，如何？”

　　你确定你见过紫色的贝？人族的地盘可是内陆到不能再内陆了。

　　飞廉看了眼小吏，无所谓道：“可以。”

　　小吏给了两串用草绳串起来的贝钱。

　　飞廉数了数，一串十枚，两串二十枚，也就是说一朋十枚贝钱，不知贝钱的购买力几何，感觉应该不低，一来是紫贝真的很漂亮，是飞廉从几十万枚贝壳里挑出来的，二来刚刚从以物易物过渡到贝钱时代，贝钱一般都很值钱。

　　一般要到生产力发展、人口过了突破千万大关后天然贝不够用才会出现出现各种各样的仿贝，而随着仿贝的出现，钱的数量增加，钱也就不值钱了。

　　不知道人族如今有多少人口了。

　　飞廉一边拆开草绳取了一枚贝钱给小吏当城门税一边进了城。

　　轵邑说是城池，但在飞廉看来就是一座大点的农村，城墙是低矮的夯土墙，感觉运动能力强大点都能翻墙而过，城内的屋舍更是毫无规划可言，唯一好点的大抵是地面上没有屎尿。

　　文明早期，准确说是进入现代之前，大街小巷屎尿是很寻常的东西。

　　飞廉稍加思考便猜到了怎么回事，人族如今的王可不是个正常的凡人生物。

　　做为半神话生物，甚至可能是神话生物，肉眼比之放大镜乃至显微镜不差多少，大街上屎尿横流，嗅觉加视觉双重折磨，华歆定会好好教族民处理屎尿。

　　穿过城门，城门内的一旁围着一个巫与一群幼崽，巫在指着墙上挂着的木牍一个字一个字的教导幼崽识字。

　　文明还这么早就已经有专门的教材了？

　　飞廉好奇的凑过去瞅了瞅，发现不是教材，是告示。

　　一片片木牍上刻着王颁布的政令，最早的一块看日期是两年前的，最近的一块是几天前的，每块木牍的内容都不同，却一直都保留着。

　　飞廉推测一方面是废物利用给幼崽们当识字教材，另一方面是方便更多的人看到。

　　瞅了瞅日期最近的木牍，颁布的政令是关于货币的。

　　在贝币的基础上增设了龟币，龟币有四品，大甲、亚甲、甲、小甲，其中小甲五寸以上，直贝五朋；甲七寸以上，直贝十朋；亚甲九寸以上，直贝十五朋；大甲长尺二寸，直贝七十朋。

　　更大的龟甲自然界也有，但那就太大了，不太适合做币，大抵因此就没加进去。

　　颁布了龟币之后犊版上游重申了一遍贝币。

　　贝币五品，大贝、壮贝、幺贝、小贝、不盈寸二分，其中不盈寸二分之贝，通称贝钱，一贝一钱，十枚一朋，一朋十钱；小贝五枚一朋，一朋十钱；幺贝五枚一朋，一朋五十钱；壮贝两枚一朋，一朋百二十钱；大贝两枚一朋，一朋千二百钱。

　　私造贝币与龟币者皆死，连坐直系血亲。

　　飞廉瞅了瞅手里的贝，看来是面值最小的贝钱，就是不知道购买力如何。若钱币是实打实的根据需求而发行，而非乱发盘剥，哪怕大贝只是作为地方对都的贡币而存在，不论购买力如何，都需要发行六百钱的大面额，足以看出这个名为人族的国家在同一阶段的文明中属于佼佼者。

　　要发展商贸首先得有足够多的人口和余粮，人口和余粮不够，商贸就没有生存土壤。

　　看完了告示，飞廉想了想，拉住一名路人询问哪里有供商旅居住的地方。

　　虽然这个时代商旅不多，在外旅居基本是借宿，哪怕遇到人也不一定进得去门，怕借宿的是强人，把强人放进门就悲剧了。但轵邑做为都城，飞廉觉得还是有可能发展出了专供商旅落脚的地方。

　　“你问的是旅宫吧？朝那个方向一直走，最大的建筑就是，很干净舒适，就是有点贵，你若觉得贵，也可以找一户民居借宿，会比旅宫更便宜。我家就很好，借宿一天只要两个钱，很干净的，我家还养了鸡，可以杀鸡给你吃。”

　　“没别的便宜点的旅宫吗？”飞廉问。

　　“没有，那是轵邑唯一的旅宫。”

　　“我还是去旅宫吧。”飞廉道。“舒适比较重要。”

　　既然只有这一座给商旅住的地方，其它几个人来的时候多半也会住进去。

　　路人露出了遗憾之色，看了眼飞廉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但比起自己身上穿的可以看到孔的料子，飞廉身上的衣服精细得看不出任何孔，这样的衣服....好吧，不仅自己从未见过，王穿的衣服都没这么好，思及此路人愣住。

　　此人是什么哪来的？路人决定一会去找负责治安的人汇报一下，别是来找王麻烦的。

　　飞廉并未在意路人的惊疑，按着路人指的方向去寻旅宫，走到一半发现自己不用在旅宫等就看到了故人。

　　“豨肉一斤两钱，上好的新鲜的豚肉....”

　　轵邑是一座毫无城市规划的城池，但文明早期，这是常态，要等到阶级完全分化成型，人与人是同一个物种也是不同的物种后贵族、富人与平民的居所才会分隔开，富人会用高墙包围自己保护自己，贵族会用重重宫阙将自己与贱民隔绝。但人族还在起始阶段，没到那个程度，富人与穷人比邻而居，至于贵族....贵族的存在本身会分走权力，还是分走后不还回来世袭给子孙理所当然当成家产那种，做为一个独断专行将独/裁诠释到极致，走在一条没人走过的道路上的王，华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给任何人削弱自己权力的机会。

　　飞廉不用翻史书都知道妄图分权者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这样一座杂乱的城邑中自然不会有专门的市，贩卖东西都是街头随便找块宽敞点的地方，不论是卖工艺品还是食物，很乱，非常乱。

　　猎人猎得猎物会当街出售是很寻常的事，这年头可没冰柜，肉食不尽快处理就会坏掉。

　　豨是大型猎物，更需要尽快处理，用盐腌了不显示，做为内陆到不能再内陆的族群，人族没那么多盐。

　　猎人需要处理猎物，族民也想吃肉。

　　文明想要发展就必须走上农耕之路，但在现代化之前，农耕这条路走得越远吃肉就越难。

　　人族现阶段还是半农半牧，却也不能随便吃肉，肉不是吃粮吃饱后打牙祭的好物，而是与粮食一样用来充饥延续生命的食物，平时想吃肉都是靠猎户。

　　家养的牲畜是粮食不够吃时救命的，猎人猎的属于平时可以解馋的。

　　有人猎到了豨，消息传开后半座城的人都拿着篮子和钱来了。

　　着一身样式与周围人差不多，露出胳膊、大腿与部分肚子，充满了文明早期的原始风情，唯独料子特别点，是千年不腐不朽的冰蚕丝的猎人操着石刀沿着豨的纹理将豨解成一块又一块，解完时石刀分毫未损。

　　将豨完全解了，猎人拿着人族的石权衡一块一块称重，称好后便报出重量与钱，有意的会上前，同时试图同猎人砍价。

　　豨肉很好吃，但不同部位的肉质有差异，猎人对于好肉想多卖点钱，客人对于差肉想要少花点钱。

　　飞廉在一旁远远的看着，看了大半个时辰的要价砍价，无聊到差点站着睡着。

　　一整头豨卖到只剩下内脏时猎人用来装钱的筐里已满是满满一筐的贝钱，一头豨体重两千七八百斤，而豨是植食动物，脂肪量比肉食动物更多。哪怕肉量只有一半也有两千多枚贝钱，何况猎人连骨头也卖了。奇快妏敩

　　排队排得晚了，没买到肉，几家人将钱凑一凑，买一根骨头回去炖汤也能尝尝荤腥。且不同于肉，骨头是可以反复熬汤的，也就是说可以喝至少半个月的大骨汤。

　　除了肉与骨头，血同样是货物。动物的血液中含有盐分，在缺盐的时候将血液煮熟了吃掉是补充盐分的途径之一。

　　售卖结束时飞廉很怀疑轵邑市面上流通的现钱是不是都在那只筐里了。

　　文明当下所处的阶段，人以自给自足为主，有交易，但不会太多太大，吃的穿的用的很多都是自己生产的，需求决定发展，需求低，商贸不发达，流通的钱币自然就少。

　　大部分贝钱的归宿都是坟墓，这一路走来，飞廉有留意到很多人族在下葬时带几枚贝钱，那些特别有钱的尤为出色，看不上坟包，选择在地下挖一间墓室，然后带着满满一陶瓮的贝下葬。

　　真正用于交易与流通的贝钱只是一小部分。

　　见肉食售卖完了，飞廉抬脚准备上前打招呼，却见一些人开始当众向猎人求欢，飞廉怔了下，旋即反应过来这很正常。

　　猎人生得很美，不是那种苍白纤细的病弱美，小麦色肌肤，四肢修长，身形丰满，肌肉线条流畅，在崇尚勇武的原始时代，这样的人比白皙美人更受欢迎。且猎人与这个时代常见的美人不同，野性却不粗犷，反倒糅合了知性之美，二者混合，愈发美丽。

　　更别说猎人还猎了一头豨，豨的确是植食动物，性情温驯，但这不代表豨就很好猎。

　　大象也吃素，也很温驯，几个人能猎象？

　　慕强之心，人皆有之。

　　如此美人，谁不想沾一沾？若能生下后代那就更好了，母亲这么厉害，生下的幼崽一定会很强壮。

　　至于当众求欢会不会伤风败俗，在这年头会觉得伤风败俗的都是脑子有问题的神经病。

　　伤风败俗的前提是已经发展出了一夫一妻的专偶婚，人族现阶段还是群婚制，而群婚制最大的特点就是性/交毫无限制，唔，也不是毫无限制，不能是直系血亲。当然，考虑人只知其母不知其父，这个直系血亲仅限于母系一方，父系就算了，一百个人至少九十九个半不知道自己父亲是哪位。

　　觉得这种情况伤风败俗还得等个几千年，专偶婚出来且发展到中后期才能成立，而专偶婚与群婚制中间还隔着亚血缘群婚和对偶婚，专偶婚还早着呢。

　　即便是专偶婚，物种不同，专偶婚的风格也不同，比如羽族，寿命长达三千年，三千年只能与一个人捆在一起，那不叫结婚，那叫结仇。三百年就足以让一对爱侣看到对方的脸就吐，不吐的都是真爱，但真爱的稀有使得这一群体的人口占比可以忽略不计，贵族都没它稀有。

　　法律与道德存在的意义是为多数人服务，在文明发展到没有阶级之前，法律与道德因为核心基础是私有制的缘故永远都不可能公平。真正的社会公平在私有制终结之前就别想了，而终结私有制，迄今为止只有大同文明做到，这颗星球上二三十季文明中唯一的成功者，这成功概率着实感人。就这唯一的成功者，干掉了所有挡在奔向星空前的障碍，却仍倒在了奔向星空的前夕。

　　言归正传，法律与道德的核心基础再怎么不公平，怎么为少数人提供更多的服务，也无法只为少数人服务，完全不考虑多数人的感受，在多数人的神经极限上翩翩起舞是想不开。

　　羽族干脆放弃了婚姻法律化，把婚姻当成一种民俗，要不要遵循民俗纯粹看个人的自由，怎么做都不犯法。唯一的要求是和每一任配偶在一起时不能和别的人睡，一来明确后代血统，二来避免父母不详导致血亲通婚。

　　飞廉止住了步伐，又等了等，等待猎人将求欢者一一打发。

　　求欢不成用强的这种事会发生，却很难发生在群婚时代，一来这年头的审美是勇武，风气是勇武，对强者用强....活着不好吗？二来异性那么多，群婚时代的男女风气开发，只要肯问，一个个问过去，除非你的身体有问题，看着就病歪歪的，让人怀疑与你欢好后能不能生下健康的后代，否则肯定会有愿意与自己欢好的。

　　被猎人拒绝后也没人恼，都礼貌而失落的离开。

　　待人都被打发走了飞廉才上前。“许久未见，獙君风采依旧。”

　　“飞廉你也一如既往。”生着微笑唇的獙君笑着对飞廉打招呼。“我这还有些内脏，要不要尝尝？”

　　当下的时代各族都不食动物内脏，生产力与烹饪技术不够发达，还没发明出如何安全的烹饪与食用内脏的法子，但对祂俩不是问题。

　　飞廉并无口腹之欲，但獙君能这么多年都风采依旧也不容易，不想打击祂，遂点头。

　　獙君一手提着装钱的筐一手提着装着豨兽内脏的筐带着飞廉回到了供商旅居住的留宫。

　　留宫做为轵邑唯一供外来者居住的官方居所，占地规模非常大，屋舍有两百余间，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有超大的公共厨房，獙君向留宫借了灶。

　　内脏用打上来的井水清理，脏水倒进排污水与防水患的沟渠里，再打水继续洗。

　　洗了数遍才洗得满意，受限于当下的生产力只有铜鼎和陶瓮，没有导热更好的铁釜，只能凑合用陶瓮，獙君将豨的内脏切成杂，再与其它材料一层一层铺进陶瓮里，食材都放好后将陶瓮口细细封了，陶瓮再放到火塘里加热。

　　獙君一边等美食熟一边问：“你也是收到了华歆的函书来的吗？”

　　飞廉掏出了鹏鸟送来的帛书。“你觉得这上面说的，可信吗？”

　　獙君也掏出了自己收到的帛书，与飞廉收到的相差无几，毫无诚意的寒暄两句便直奔主题，中心更是高度一致。“华歆并非信口胡诌之人，她既然敢如此写信与我们，想来是有几分把握的。而且我打听到一件事，她前些日子突然离开了轵邑，回来时身受重伤。”

　　曾经的华歆是个毫无疑问的浪荡旅人，但根据人族史书的记载，这家伙在燧人灭族后便转了性子，变成了劳模中的劳模，劳模界的楷模。

　　反正不睡觉也不会死，始终精力充沛，华歆干脆不休息了，一天十二个时辰，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工作的路上。

　　哪怕是最执拗最疯狂时的霁雪都没活到这份上。

　　招呼都不打一声离开轵邑是非常奇怪的事，华歆有事要离开都会安排好手头上的工作，更别说回来的时候还是重伤状态。

　　能让她如此，答案并不难猜。

　　飞廉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如此漫长的光阴，一直都是失败。”

　　“只要抱有希望的嘛，说不定这一次就成功了呢。”獙君道。

　　飞廉讶异的看了眼獙君。“若能成功，你真的舍得死？”

　　獙君笑道：“若没有失控的副作用，我自然是舍不得的，能活着，谁愿意死呢？但它有副作用...只能说，人生于世，总有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

　　飞廉想了想，换了个话题。“这个人族是怎么回事？”

　　“你问的是哪个？起源吗？是华歆硬捏出来的，现阶段还只是雏形。”獙君显然来了有些日子了。“我翻阅了人族的史书，华歆挺有意思的，我以前只知道她是一个热烈得令人嫉妒的旅行家，没想到她当王也很有一套，还很有创意。”

　　说到最后獙君的神情有些低落。“有时我都忍不住怀疑当年见死不救也不是坏事。”行恶事，却造就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好结局。

　　獙君叹道：“但错就是错，不会因为坠入深渊的人自己爬了上来，并在经过深渊的磨砺后有了更好的成就，错就变成了对。”

　　飞廉淡淡道：“我们没有骗她，是她太过执着饮食。”

　　“但我们也没有告诉她，那滴神血重新赋予她味觉的同时也会让她变成神话生物，身不由己。”獙君道。“我们没有不诚实，却也没有诚实。”

　　飞廉沉默。

　　獙君继续道：“她比我们每一个都要坚韧。”

　　不同于祂们几个从普通凡人躯壳蜕变而来，华歆服下神血时已服食过长生药与不死药，祂的躯壳更适合那个意志寄生，有些东西会发现得更快，但千载光阴流逝，华歆仍旧很正常。

　　飞廉道：“不论多坚韧，最终还是要失控的。”

　　獙君噎住，亦无法反驳。

　　这不是一场短期的战争，而是只要活着就不会停止的战争，且只要有一丝疏忽便会一败涂地。

　　獙君不想继续聊这个不开心的话题，遂与飞廉聊起这些年都在哪里生活，过得如何。

　　飞廉的生活范围三万年没变过，一直在元洲、炎洲、长洲与生洲之间的海域溜达，捡贝壳珍珠打发时间，饿了就捕鱼充饥，几千年难得上一次岸，偶尔同十几万年前突然出现的新物种龙族切磋一二。

　　獙君的生活范围每隔几百年就会变一变，但一直都在元洲的南方活动。

　　当下十洲只元洲的文明火苗中比较好，北方比南方人多，但獙君自带旱灾，跑到北方无疑是给人添乱，就一直都在多雨的南方活动。

　　南方多雨，旱灾中和一下正好变宜居，若换北方，住得久了，獙君带来的干旱足以熄灭脆弱的文明火苗。

　　聊完的时候陶瓮里的豨杂也熟了，獙君将豨杂取了出来与飞廉分食，吃得很满意，自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吃完豨杂，钱也分了飞廉一半后便从剩下一半贝钱中抓了两把出门。

　　飞廉一边吃稀杂一边问：“去寻华歆？”

　　“她重伤回来后一直在闭关，见不到人，我去玩角抵，人生啊，要是没有角抵那就太无趣了。”

　　飞廉佩服。

　　活得久总要有兴趣爱好打发时间，但活得太久，曾经感兴趣的最终也会慢慢不感兴趣，需要时不时的更换，獙君就不，祂对角抵的喜爱几十万年都不改。

　　不论自己上场角抵还是看别人角抵，永远都不腻。

　　轵邑尚武，也没法不尚武，华歆两百年前才搞死了元洲大地上最强大的羽族王朝的皇，若非羽族王朝这几百年内部矛盾尖锐腾不出手来，早派大军来收拾人族了。纵是如此，边境的冲突也没少过。

　　事实上羽族在元缇死后就想收拾人族为先皇报仇的，很快与人族展开新的切磋，但是，没找到自己战败的问题在哪，因而铩羽而归。

　　人族并不难对付，尽管这个新物种的潜力很大，但在当下还很脆弱，羽族战败的主要原因还是在它自己。

　　根据獙君对两族史书的对比，羽族会败的原因有两个。

　　一是内部矛盾没理清，不是说对外战争转移内部矛盾不可行，虽然赌赢了续一波命，赌输了就倾家荡产，但当社会矛盾积累时也只能赌一把，不然上位者总不能为了解决矛盾而革掉自己的命吧？

　　人们往往只能看到赌赢了的，看不到输者的白骨。即便是赌赢了的，这招用一时可以，一直用，迟早出问题。

　　二是，军队数量太多，战线拉得太长，后勤压力很重，偏偏羽族反省战败原因时认为是自己派的军队太少。

　　羽族之败是偶然也是必然，连败两次后终于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哪，但羽族内部问题也拖不下去了，想再对外战争亦无能为力，再加上及时递上国书愿意称臣纳贡，又用大量珍宝收买了一些羽族重臣。两族遂休战，各自抓住这和平的时间该发展的发展，该解决问题的解决问题。

　　尽管羽族王朝现在都还没理清问题，獙君很怀疑这里头有华歆的手笔，羽族乱得实在有点久，不太正常。但羽族王朝的底蕴太深厚，不会因此就灭亡，不然也太对不起王朝这个称号的逼格。

　　战争迟早会到来，人族的尚武之风也因此一路狂飙，以勇武强大为美。

　　为了鼓励尚武，每座城都有专门供人角抵练武的空地，轵邑也不例外，其中角抵的沙地周围围着的人最多，都是看角抵的，有喝彩的有开盘下注的，尽管还是原始文明阶段，但赌博这玩意已被无师自通的创造了出来。

　　獙君看得很开心，在一场角抵结束时扔了五枚贝钱，撸起袖子准备亲自上阵玩一把，却突然被人拉住衣服。

　　獙君疑惑的扭头，拉住自己衣服的是一名幼崽，有点特别的幼崽。

　　人族说是一个物种，但内部真不止一个物种。

　　华歆将被自己嘴炮与物理说服的物种们打散混编，再赐姓，再按姓来分配资源。

　　尽管同姓的人都不是一个物种，但利益是这世上最有说服力的东西，为了利益，族民不再按照自己的族群来抱团竞争资源，而是按着华歆赐给自己的姓与同姓之人抱团，再通过族内婚加强内部联系。

　　獙君以前没见谁这么搞过，但这不妨碍祂猜到结果，这些物种长期杂处通婚下去终将形成一个新的物种，但这会儿还没形成，因而人族内部仍有长生种与短生种的差异。

　　可那些长生种普遍是寿千岁以下的物种，不似这只幼崽，獙君估摸她能活千年以上。

　　“小家伙是谁家的崽？四肢长得不错，一看就是角抵的好料子，要不要跟我学角抵？”獙君笑问，一边问一边瞅了瞅幼崽的衣着，头发束起，上衣下裳，衣是交领右衽，窄袖延伸至胳膊，裳垂至膝盖。

　　受限于生产力，大部分人穿的衣服都是一块布缝成没有任何文饰的裳围住下身，再一块布缝成衣，衣比裳难一点，为了方便穿脱，衣是交领右衽，左衽也有，但那是死人的衣着。

　　上衣下裳源于何时已不可考，但华歆对此进行了改良，改成了如今的样式。

　　不过布料和钱是划等号的，大部分人都不会这么讲究，都是将华歆改良的衣裳当成了礼服，穿得很珍惜，非重要场合不会穿，平时都是随便一块布围住下身，女子还会在胸部围一块，反正就是尽量节省布料。

　　华歆对此管得也不严，氓庶爱穿不穿，但巫与吏都需要穿，方便别人辨识与寻找，反正这种衣服很方便行动。

　　穿这种衣服的不一定是巫吏，但巫吏肯定穿这个。

　　幼崽穿这个....虽然没见过这么小就穿衣服的幼崽，但有钱人要的就是与众不同，獙君估计这位出身很好，不差钱。

　　有钱好啊，有钱就有闲，有闲就有很多时间学习和玩角抵。

　　“我叫婼，是传达王令的行人。”幼崽道。

　　獙君面不改色道：“行人着实年轻有为。”

　　幼崽看了眼獙君，对獙君的心态很佩服。“王说你们这些客人很有才华，想请你们在她出来前帮些忙。”

　　“你说得可真委婉，她原话怕是我们这些人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獙君笑问：“要我做什么？”

　　幼崽没法承认王确实就是那么说的，便只能道：“春耕要开始了，王想请您帮忙担任一段时间的田吏。”

　　獙君道：“小意思，话说田吏是做什么的？”

　　“管理众人春耕，耕作田地，我一会带你去看你要负责的地方。”说着幼崽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了疑惑之色，王的待客之道有点不好，但獙君的脸上一点不快都没有。

　　“好呀。”

　　“你与王的关系很好吗？”幼崽好奇的问。

　　獙君想了想，回答：“应该算很好。”至少曾经很好，现在就不好说了。

　　“可我从未见过你。”幼崽道。“我跟着王已有两百岁，从未见过你。”

　　獙君挑眉，小家伙你骨龄也就两百岁吧。“我和她认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比两百岁前更早，你是华歆的孩子？生得真漂亮。”

　　在祂见过的幼崽里很少有婼这么好看的，话说神话生物能生孩子吗？

　　獙君有点好奇。

　　祂们几个都没有孩子，神话生物的视力太好，能看到别人脸上爬的螨虫，就狠不下心自虐，下不去口自然不会有子嗣。

　　“我不是王的子嗣，我阿母与王是好友，阿母死后王收养了我。”婼回答。

　　獙君很难想像华歆能照顾好孩子，不论是旅行家时的华歆还是为王的华歆，前者时性子就不是个负责任的，后者哪怕转了性也得有养孩子的时间，但瞅瞅婼提起华歆时的小表情与语气，毫无疑问，两者很亲近，估计华歆真的挤出了时间认真养孩子。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735 章 第一章人族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