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为一个重度疑心病患者,辛筝监视国内氓庶与国外诸侯氓庶,自然不会落下自己手里的官吏们。除了狌狌卫,她还有一支专门用来监视全国所有官吏的暗卫,只是她很少用这支暗卫干抓人的事,权力应该分开。
极致的权力带来极致的腐朽,她很认同炎帝的理论,当然,这不妨碍她反对炎帝的后半段:分割神权与王权。
神权与王权的确相互制衡了,但也带来了两者长达数千载的斗争,若非玉宫历任宗主都太奇葩,鬼知道这种斗争会酿成怎样的祸患。但话又说回来,若非确定巫宗选不出正常人当宗主,估计炎帝也不会这么干。
暗卫不应该有随便抓人的权力,不然会出大问题的,至少不能同一支暗卫将所有权力给包办了。因而辛筝将自己所有的暗卫都做了细分,各司其职。
监视百官的暗卫存在目的只是她想了解一下官吏平日里吃什么喝什么说什么,但官吏们在她面前肯定不会说实话,既如此她也只能换一种方式。若非不是辛筝有时会在同官吏聊天时透露出本不该为外人所知的信息让官吏毛骨悚然,这支暗卫不会有任何存在感。
官吏们会有定期的政绩考核,考核标准很复杂。
一看治下的治安情况,如有多少起案子,有多少是小偷小摸,有多少是刑事案件,辛筝根据各地的人口定了案件的指标,每段时间要办多少案子,不拘大小,哪怕只是偷东西的案子也是案子,反正她是不相信有什么地方会治安好到没有任何案子发生。
二看氓庶们的生活水平,一天吃几顿,一年有多少时间吃干的,多少时间吃稀的,有没有肉吃,多久吃一次肉等这些。
除此之外还有当地人口多寡、耕地多寡,税赋多寡等因素。
小吏每年小考一次,优异就升职,不功不过的话就发奖金,升职就算了,过大于功的话,视情节决定是秋后处斩还是有期徒刑。
两年一次大考,同上,但如果连续三次都是不功不过,会看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予以升职。
官员两年一次小考,四年一次大考,优异就升职,若是一般,但资历熬得够,也能升职,与吏稍有不同的是辛筝不允许官在一个呆得太久,短则四年长则八年就得换个地方任职。
非常体贴的考虑到了各人的能力,能力突出的凭能力飞速升职,能力一般干不出多少政绩但也没出什么篓子的也靠熬资历慢慢升,寿命足够长的也未尝不能升到最高的位置上。
升职加薪与否全看政绩,自然会有人作弊,每年年末辛筝看地方的政绩汇报时也会瞅瞅暗卫的情报,进行比较,看有没有矛盾的地方,若有,那就可喜可贺了,官吏与暗卫总有一个要倒霉,或者两个一块倒霉。
一目十行的翻阅着,直至翻到濁山姮的政绩考核,微微挑眉。
小吏的政绩考核不归辛筝负责。
根据最新的统计与估算,沃西、兖州、冀州、宁北总人口约莫八千五百万,要管理如此庞大的人口,需要的官吏数量惊人,让辛筝挨个看所有官吏的政绩,她也不用干别的事了,仅是批官员的政绩就很累了,再批小吏的,她得猝死,干脆设了新的部门——政审寺,专门负责小吏的政绩审核。
但也不是所有吏的政绩考核都不会出现在她的书案上,若是吏的政绩考核特别优异,被判断为是一个好苗子,很有值得培养的价值,那么政审寺会将其的政绩呈到辛筝的案上。
官都是从吏中选拔,政审寺职位不高,但捏着的却是官场的命脉,非心腹不能担任,至少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认为能够担任政审令的人必定是辛筝非常信任的人。
辛筝对此误会也从来都不加解释,因为她发现每一任政审令都是这么认为的,干活时也会因为这种因素而特别的勤恳认真积极,精神面貌非常好。不会随便给她乱推荐人,推荐的苗子都是真正的好苗子,质量很高。
就濁山姮的尴尬身份,以及政审寺一惯精神的作风,不会愿意推荐濁山姮给辛筝,怕惹上麻烦,最终推荐了只能是对方干得太出色,出色到政审寺若不呈给辛筝会被认为是徇私,违反了政审寺的规章制度。
辛筝好奇的打开奏章。
清查土地与人口,分配土地,推广作物轮作与新农具新技术,这很正常,现阶段所有小吏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让濁山姮一枝独秀的是其它的。
这家伙不仅将能用来种粮食的土地给开发利用了起来,那些不能种粮食但可以种其它能吃不能吃的东西的土地也进行了系统的规划,然后开发,或种橡、栗、柰、芋、葡萄、葛麻、牧草,或种乔木,亦或是混种,比如在林子里种植葡萄,让葡萄藤攀树而长。
为了灌溉,濁山姮组织当地人手修了渠,甚至还架起了水车。
为了之后能将生产的东西运出去,濁山姮在修完渠之后又修了路。
着实是将能利用的土地都给利用起来,还形成了良性循环,辛筝对此甚为欣喜。
帝国疆域是很辽阔,但不算那些盐碱地、寒冷的高原、沿海隔三差五被海潮拜访的沿海平原,平原的面积着实少得可怜。
通过轮作的方式增加土地产出可解一时之急,但随着人口增长很快就会不够,能够将山地丘陵这些地形都给开发出来无疑能支撑更久。
看着濁山姮干的事辛筝都忍不住为她屈才,不是说其它小吏干得就差了,其它小吏干得好的不在少数,但没人能像濁山姮这般干得这般有系统有规划,透着井井有条的舒适感。毫无疑问,这是濁山姮当君侯数十年培养出来的经验与习惯,君侯对任何事都不可能只考虑单一的因素,大局观非常重要,其它小吏想练出这样的思维还需要很长时间的打磨。
思忖片刻,辛筝翻出宁州的相关情报瞅了瞅,政策推行得非常不顺利,没办法,宁州是投降的,虽然省了不少时间与伤亡,但也阴差阳错的保存了旧贵族与豪强的大部分元气,再加上南方还有防风在虎视眈眈,硬来的话很容易爆发内乱然后防风趁虚而入。
濁山姮在宁州时将宁州治理得很好,不像其它地方那么水深火热,这也导致王师在宁州民心基础不强,不能似冀州这般谁碍事抓谁全族。
民心基础不够强,硬来很容易引起民乱。
辛筝提笔在濁山姮的政绩奏章上写下批复:优,升招摇城令。
“希望你能识时务。”辛筝看着批复悠然道。“不然我得多费不少心思。”
将所有奏章看完,解决了一天的公文,辛筝翻出白纸一边涂抹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
虽然帝国有王继位后三年不改前任道的政治传统,虽然这项传统也的确有道理,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她在统治,王只是他的助手和幌子,自然不需要遵循这一传统,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新官上任三把火,对现有的一些政策进行改变,推行一些新政。
税赋需要精简一下,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十年都不会有战争,至少不会有大战,军队日常以剿匪为主,都是小规模冲突,不需要那么多税赋,而且税赋太过复杂很容易让底下的官吏钻空子敛财。
兵役也需要改变一下,不打仗就不要维持那么庞大的军队,开销太大了。军队只在守卫家乡时格外悍勇也是个隐患,可以规定以后服兵役必须离开家乡,至少不能在本郡服兵役。但远离家乡的话,只服两三年兵役再折腾了,可以增加常备军军卒的兵役时间,七年起步,七年后就可以退役回家,也可以选择延长兵役,只要身体的体能一直都在及格线以上就行。
七年很漫长,允许军队在驻扎地结婚,也可以将户籍迁过去,退役以后仍旧在当地定居。通过这种方式可以打散一下地方上的宗族格局,增加国府的影响力。
因为战争需要而进行的短期征兵的临时军卒因为是根据战争需要而决定去哪里,并且战争结束后就可以回家,仍旧保留原来的做法。
人口需要迁徙。
和平没有战争的时候人口增长速度很快,虽然这些年她一直东征西讨,但战争都在门外打的,门内,尤其是最先控制的兖州已二十多年未有战火燃烧,人口增长速度惊人。
哪怕辛筝经常征发徭役,占有了氓庶们许多的时间仍旧挡不住氓庶们造人的热情。
有很多地方的人口已经增长到了无地可分的地步。
耕地分完后官吏会给氓庶们分山地的地,虽然不能种粮食,但想要吃上饭又不是只能种粮食,可以种一些经济作物换粮食。
然而,超过五十座城连山地都给分完了,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每块地都给分了,为了保持水土,辛筝圈了大片的山林与森林禁止砍伐,不然影响了河流,耕地会倒霉了。但允许氓庶进山捕猎、采药等活动,只要不是伐木,干什么都行。
未经允许,官吏不会动那些山林,还有很多太过偏僻或威胁根本进不去的山林与原始森林出于安全考虑以及道路太难,里头的出产根本运不出来等因素也没动。
无地可分的氓庶或进入城邑,在作坊里找活干,或为其它人佣耕。
辛筝按人头分地,每个人最少分五十亩,最多分百亩地,但一个人怎么可能真的耕作完百亩地,哪怕是错开时间的轮作也不行,尤其是分地是年满八岁就能分。
地里荒着就要罚徭役,但人心对土地是贪婪的,能分百亩绝不少分一亩,最终结果便是粗放式耕作,半数田地种牧草,用牧草喂养家禽,半数种粮食。
虽然整体产量不如精耕细作,但适合当下的国情,而且辛筝推广的牧草全都是能增长土地肥力的品种,种一两年牧草后再种粮食,亩产会比平时更多。
牧草饲养家禽也让吃肉的成本下降,吃肉自由是做梦,但在兖州,氓庶家庭一旬吃一顿肉还是可以的。
这些年肉价就一直在缓慢下降。
所幸家畜哪怕卖不出去也可以自己吃,倒也没影响人们继续饲养家畜,但也因为主要目的不是赚钱而是吃,农人饲养家畜以鸡鸭鹅豚犬羊为主,养牛马的相对较少。不是所有地方的水土都适合养牛马,硬要养是养不出上品牛马的,而非上品的牛马,完全没法与辛原、鸣原这些天然牧场竞争,遑论龙伯。
得颁布一些鼓励养牛马的政策,哪怕是劣马劣牛,能拉犁就行。太过依赖从龙伯购牛也不靠谱,尤其是貊国与拘缨的成牛快被她搜刮干净了,想买也无法再像刚开始那些年一般动不动就成千上万,年交易量不下十万。
更无奈的是搜刮了龙伯那么多牛,还是不够用。
八千五百万人口,约莫两千万户,哪怕一邻一牛都需要两三百万头牛,更别说一牛根本不够一邻使用,而各地修路修水利筑城对牛马的需求同样巨大,为了不互相抢牛马,如今的政策都是农忙时各地的土木工程就停工,放人也放牛回去忙活农事,等农事忙完了再回来继续大兴土木,不要太麻烦。
若有足够的牛马,国府哪至于这么折腾。
但当下还没有对应的政策,氓庶们倾向于增加土地的粮食产出,精耕细作无疑是增加粮食产量的好方法,唯一的问题就是人手不足,但随着无地之民的出现,这个问题正在慢慢被解决。
一点粮食就可以雇佣没有土地的氓庶为自己耕作,可以省许多人手,一些无地之民比较多的城邑甚至出现了分到土地的人自己不种地,雇佣或是租地给无地之民,自己躺着赚钱的情况。
辛筝不排斥精耕细作,因为精耕细作的确比如今的粗放式耕作产量高,但现下是地广人稀,比起精耕细作,还是粗放式耕作接地气,先将能开垦的荒地都开垦出来,等什么时候没有荒地可开垦了再来考虑精耕细作。
辛筝思忖着自己要是颁布政令,无地之民全都要迁徙,迁到有土地可分但没有人口分地的地方去会有多少人反对。
思考须臾,发现这个问题没意义。
开国的国君是最任性的,想怎样就怎样,想杀人就杀人,虽然她在法理上不是开国国君,但事实上却是。
哪怕她的政令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既得利益受损者也只能也必须憋着。
那就在继位后颁布,辛筝思索着在纸上备注好颁布对应政令的时间。
将需要的事情一一理顺,分出轻重缓急,再列了个时间,辛筝终于满意,虽然计划肯定赶不上变化,但那可以随机应变,只要当下打的基础足够多,做的准备足够多,变化再无常也有底气将危机中的危踢掉,只留下机。
看时间差不多了辛筝便准备去用餔食,才出门就便见照顾王的寺人走来。
辛筝下意识问:“王如何了?”
回来后她第一件事便是将王藏起来的所有医案给翻了出来,为王的自虐精神佩服不已。
这要没有燃命丹与望舒的生命力当燃料,早死了,当然,靠燃命丹维持正常的状态,死是死不了了,但折磨也是真的折磨,不逊于每天被凌迟。
辛筝的良心难得的生出了一汤匙的不忍,将王手上所有的事情都交接了回来,让王精心调养,燃命丹效果再好也别磕了,副作用太大,都要死了,最后一段时间争取过得舒服点。
人都要死了,再对其疯狂压榨,太不人道了。
奈何王太年纪太大,服食燃命丹又太多,身体千疮百孔,完全靠望舒的生命力在吊着,一旦不服燃命丹,各种问题就开始爆发,以至于辛筝都不确定于王而言究竟是服食燃命丹更痛苦还是不服丹更痛苦,也拿不准主意要不要让王恢复服丹。
燃命丹除了燃烧寿命,也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若是底子好还能花个三五十年慢慢调理好,但王的身体只是沉疴之上再加沉疴,缩短躯壳的使用寿命。
“回禀宰辅,王无事,只是想与宰辅一同用膳。”寺人回道。
一同用膳?
辛筝很快想到了自己前不久颁布的事,为了让王安心调理身体,她告诉王王权交接与合法性的问题自己会处理妥当,王只要看结果就好。
很显然,王没那么放心。
不过辛筝也没指望消息能一直瞒着王。
“也行,正好吃顿药膳养胃。”辛筝自我安慰道。
随着寺人走到王的休养的宫室,辛筝惊讶的看到望舒与王正非常和睦的坐在一起用膳,并非惊讶这俩人居然能心平气和的和睦共处,从冀州回到条邑时她便发现了,不知是否最近几年自己托望舒照顾王,导致这对仇家被迫抬头不见低头见,几年磨合下来这俩人仿佛一笑泯恩仇了。
只是仿佛,但人之将死,又无法弄死对方,不和睦也只能和睦。
辛筝所惊讶的是王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着很健康,但这不正常,前不久她断了王的燃命丹,王没几日便恢复了一个垂死的百岁老人该有的模样,躺床上连地都不。
辛筝看向望舒,怎么回事?
望舒心虚的埋头扒饭,仿佛吃的不是没滋没味的药膳,而是山珍海味。
王道:“你别看她了,是我自己的要求。”
辛筝疑惑的看着王。
王反问:“若你要死了,你愿意躺在病床上等死?”
辛筝道:“当然不会,我会趁着自己还没死努力盘算拉十万八万人陪葬。”
王不可思异的看着辛筝。
辛筝理所当然道:“人之将死,除了大善还是大恶,你得允许有人不走大众路线。”
王无语道:“那我比你好点,我不想害人,也无意救人,只是不想每天躺在床上,吃饭都要人喂,那种感觉比燃命丹的副作用更痛苦。”
辛筝闻言也只能尊重王,每个人的观念都不一样,何况哪怕是她,多半也会与王一样。
“罢了,王觉得好就好。”
辛筝一边说一边坐了下来,拿起给自己留的碗箸吃了起来,王吃的是药膳,有营养,就是没滋没味,但很适合养胃,天天吃肉吃多了,偶尔吃一顿也别有一番滋味。
王一边吃一边问:“我听说你要用万民投票的方式选王?”
辛筝点头。“没办法,我的王位必须合法,毋庸置疑的那种合法,不然麻烦很大。”
“你兵强马壮,谁能说什么?”
“可那样的话就是兵强马壮者为王了,虽然这是事实,但这这种规则适用于乱世,帝国不会长久的乱下去,总有一天会迎来太平。我得为以后太平时的王权交接打基础,不然太平时也兵强马壮者为王,太平也不太平了。”辛筝道。
“可万民投票,我相信你有办法让别人只选你,但你要如何保证未来这套机制不会被人利用?”王道。“氓庶没那么好的判断能力,若有骗子夸下海口,欺骗氓庶,氓庶们投票予其,后果不堪设想。”
辛筝道:“这您放心,骗子得不了资格,除非骗子愿意花至少二三十载的时间投入其中,但任何人在一件事上投入二三十载的时间,都谈不上骗子了。”
王听懂了。“你设的门槛是什么?”
“青帝继位时将朝中重要的公卿皆列为自己的继承人,这套选王机制使用了一千余载,说明效果还是不错的。”辛筝道。“想继承王位,至少也要先从小吏干到议事殿的公卿。”
“你要恢复选王旧制?”王松了口气,青帝时的那套机制是被诸侯与贵族给破坏掉的,但辛筝如今不分封,不留贵族,恢复旧制也未尝不可行。“那为何要让万民参与?”
恢复旧制就行了,何必让万民投票?
辛筝解释道:“重在参与。”
王道:“说人话。”
“你让我组织一下词。”
“组织词句如何蒙我?”
辛筝道:“你都快死了,我蒙你没意义,我只是在思考要如何让你能够明白我的想法。”
王闻言安静的等待辛筝组织词句,望舒也好奇的看了过来,想看看辛筝会说什么。
辛筝思考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很难用语言来描述我脑子里的想法,这样吧,我举个近似的例子,田奴耕作时都会努力的偷懒,而我废奴且分地以后,他们干活非常的积极热情,王可知为何?”
王想了想,回答:“因为奴隶懒?”
辛筝礼貌的无言,望舒却不客气的噗嗤笑了出来。
王扭头看望舒。“不是?”
“当然不是。”望舒道。“田奴再努力种地,种出的粮食再多也不是自己的,而废奴且分地以后,缴完了税赋后剩下的全是自己的,种出的粮食越多,自己赚得越多,为别人的好日子努力和为自己的好日子里如何能一样?”
辛筝点头附和。“国与民的关系,土地与奴隶的关系是半斤八两的。”
王皱眉。“还是不一样的,你可以分地予奴隶,因为奴隶能够耕作好田地,但你敢奢望民自己管理好国?”
辛筝不可思异的看着王。“你怎么会觉得我愿意分出自己的权力给民?民若敢与我抢夺权力,我第一个族灭其族。”
王不解。“那你是想做什么?”
辛筝道:“自私是众生与生俱来的天性,人只有在为自己的所有物干活的时候才会拿出十二分的积极与热情,若国的主人不再是君王,而是万民,那么万民必定会拿出十二分的积极与热情为国努力与奋斗,如此不用花钱就能得到的积极与热情,我没理由拒绝。”
王道:“那不可能,没有权力的主人身份不过虚妄。”
辛筝想了想,道:“那就适当的给出一些无足轻重的权力。”
“人心欲壑难填,尝到了权力的滋味,如何甘于只有一点?来日必定索求更多。”
“那会儿我骨头也该烂得渣都不剩了。”辛筝不以为然。“只要不是跟我抢权力就行。”
王头疼。“不管是跟谁抢权力,民都无法管理好国,你自己是爽了,代价却是毁了帝国的未来。”
辛筝叹了口气。“王,你我生来难道生来便是千年狐狸?”
王愣住,没明白辛筝的意思。
辛筝解释道:“你我生来什么都不懂,如今拥有的能力全是出生后所学所见所闻所历中磨砺出来的,既然你我可以学,为何民不可以?不用所有人都能修成千年狐狸,只要能源源不断的产生千年狐狸满足治理国需要的人手便足矣。”
“那大部分人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不适合治理国,那就去干点自己擅长的事。”辛筝道。“扬长避短。”
“那大部分人硬要掺和治国呢?”
辛筝道:“大部分人没那么无聊,哪怕他们真那么无聊,我也可以通过教育让他们明白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不是专业的就一边看着。”
“教育不了呢?”
“大部分人都能被教育,只要能够接受教育,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肯定会有实在冥顽不灵的,但这部分人硬要用脖子来试试我的刀利不利,做为一个明君,我自然是要成全的。”辛筝道。
王想扶额。“民智都开了,一点名头怎么可能填饱他们?”
辛筝不以为然。“不论民智开不开,大部分人都很好哄,王您觉得不行只是因为您没找对哄的方式。想要完全夺取权力,除非他们具备了自己管理好国的能力,但那样必定不会影响帝国的命运,未尝不是好事。”
王想说什么,却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了,他确实很难理解辛筝的思维,最终道:“你想让万民觉得自己是帝国的主人,无足轻重的投票能有什么作用?”
“主人翁意识不是一时半会,甚至不是一两代人就能培养起来的,这是一笔很长远的投入,但只要能赢,回报亦将是丰厚的。”辛筝道。
“输了呢?”
“那我也没损失什么,而且至少解决了我的法理问题。”辛筝总结道:“总得来说不论是长远以后还是当下我都不会亏。”
说完辛筝看着王,询问:“王还有什么疑问?”
“没了,只一句劝告。”王道。
“请说。”
“人心难测,善泅者溺于水。”
辛筝不以为然。“不,一点都不难测,饥寒交迫的只想要温饱,温饱了以后想要安全,生活稳定、免遭痛苦、威胁或疾病等,安全以后想要情感,亲情友情爱情皆是,情感需求满足后想要尊重,做一个体面的人,受人尊重,尊重被满足后希望实现自我价值,做一个有意义的人。只要摸准了别人想要什么,很多事情就不难。”
王思考了须臾。“我怎么觉得你这番话很似曾相识。”既视感很强。
辛筝抬手一指望舒。“她写过一篇关于人的需求的策论,你大概看过。”
望舒道。“但我没想到这能被你拿来当治国理论。”
辛筝理所当然道:“文明诞生的目的本就是为了人性的需求,所有治国理论的目的都是为了这一目的,目的一致,道理自然共通。”
但能联通起来你也是人才,望舒无言。
王苦笑道:“或许,这就是你能成功而我失败的原因。”
辛筝道:“当局者迷罢了。”
王奇怪的看着辛筝,这话听着仿佛辛筝旁观者清似的。“罢了,不说这个了,濁山姮是怎么回事?”
那种亡国之君不杀就已经是仁慈,居然还打算重用。
虽然濁山姮当下还是小吏,但没有辛筝的允许,濁山姮哪怕能够参加官考也不可能被录用,而辛筝都这样了,显然不会是心血来潮,只能是为了重用。
辛筝坦然道:“哦,那个啊,宁州有点难啃,我要是硬来,民心不在我这,容易引发动乱,但她就不一样了,很多事情她来做完全不需要顾虑,民心在她身上,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王笑了。“你还想将她放回宁州?”
辛筝点头。“那里才是她真正的领地,在那里她的才干才能得到充分的发挥。”
“那你是不是还想让她当宁州牧?”
辛筝复点头。“是啊是啊,虽然我不想设牧,但为了方便整合,五十年内我只能设牧,先将各地域给整合了才能废牧。”
王莫名有点无力。“放她回宁州你要如何保证她不会造反?”
“她将一个人回去。”
王反问:“你会因为造反会导致全族被屠就不反了?”
辛筝不假思索的回答:“不会,为了早点死全族,我只会更努力的造反。”
王叹道。“你自己尚且如此,如何相信她?”
“我相信她不会为了她的族人而放弃自己对权力的野心,但亲生骨肉呢?”辛筝笑道。“半个月前她生了一名男婴,彭祖,着实是个烂大街的好名字,我以为她会起辟疆、王孙、戎、武、昌什么的。”
彭祖,一个活了几百岁的长寿者,但他活了跟长生种有的一拼的年纪,却非长生种,而是纯粹的短生种。靠着长寿青史留名,也因为他的长寿,彭祖这个原本很普遍的名字得到了长寿的内涵,成为了人族的常用名之一,祈愿孩子平安健康的父母最喜欢给孩子起这么个名字。这也导致在教育环境比较好,识字率高的城邑,大街上喊一声彭祖,至少一串彭祖回应。
王道:“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她又不是生不了了。”虽然五十多岁了,但第四境的武者能活两百岁,一百岁都能再生,只要濁山姮想。
辛筝道:“呃,虽然有点不可思议,但在这方面,濁山姮与你我不是一类人。哪怕她是,鯈也绝对不是,鯈会跟着她一起去宁州,美人乡,英雄冢,尽管鯈的皮相算不上美人。”
“鯈是你的间?”
辛筝摇头。“不是,我也控制不了他。”
“那你怎么对他如此有信心?相信他会在濁山姮造反时杀濁山姮?”
“王你误会了,濁山姮若是造反,他不会为此杀濁山姮,但会努力阻止,实在拦不住就会离开濁山姮。那时我必会用濁山全族与濁山彭祖祭旗,唯一的子嗣没了,他与濁山姮也将永远决裂,再无复合之日。濁山姮拖到如今都没结婚也没子嗣便是因为他,我相信他在濁山姮的心中有很重的地位。”
“美人再重如何重得过江山?”
“这个,濁山姮心里说不定还真能,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待她长子长大些,身子骨结实不易夭折后暗卫会给濁山姮下药。”辛筝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她若造反,我再族濁山,我很好奇她造反以后要如何解决继承人问题。哪怕她活出了境界,高尚无比,不在乎继承人与自己没有血缘,我也并非没有好处。宁州之民好不容易迎来太平,不会想再打仗的,谁先挑起战争谁便为万民所厌,当她所拥有的民心消耗殆尽,我杀她便不需要再顾虑什么,而她死了,宁州民心便是我的。如此,王可放心了?”wWw.xqikuaiwx.Com
王一脸复杂的道:“放心了,我可以放心的将帝国的未来交给你了。”
辛筝含笑道:“必不会辜负王的期望。”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685 章 第五十四章辛筝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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