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啃着羊腿道：“不多休息会吗？”
曾经在冀州一起与流民同行，条件简陋，吃喝睡都没法讲究,她自然也发现了辛筝的很多问题。
一个合格的被害妄想症患者在一觉睡醒时会清醒得特别快,甚至于觉都睡不踏实,辛筝没到觉都睡不踏实的境界,睡眠不好影响寿命影响精力，影响太多了。
辛筝非常珍惜生命，爱惜身体，对睡眠质量格外讲究,每回睡觉都是深度睡眠，最大限度舒缓精神修复身体细胞。
然被害妄想症并不会因此就不药而愈,而是变成了其它发作形式：睡觉时会无意识的杀死靠近的活物。
辛筝与她的距离近得已经过了安全距离,但辛筝一直都在熟睡,完全没有攻击人的意图,不是不想，而是累得没有力气，足可见有多累。
“睡了一觉好多了。”辛筝目光盯着元手里的羊腿,根据自己多年吃羊肉的眼力，羊腿来自黄羊,还是产自辛原的黄羊。
草原上半牧半圈养的黄羊比之纯农耕地区养的羊要鲜不少,这条羊腿尤鲜，辛筝闻到了松露的味道,羊肉的鲜美被松露给完美刺激了出来。
这样一条羊腿放在外头的食肆,没二三十枚大钱买不到。
其它龙伯不太清楚,但貊国龙伯烤肉煮汤时习惯放点松露松茸,貊国的东南森林里有很多菌，龙伯就地取材用菌烹饪食物，看龙伯的食谱就会发现龙伯喝的汤饮有一大半是菌汤，纯素汤还可能不放松露松茸，但肉汤却是一定会放。
随着这些年的商贸往来，人族与龙伯的饮食自然会互相影响，龙伯开始吃人族的食物，人族也开始吃龙伯的食物。
原本无人理会的松露松茸也因此从不起眼的菌子变成了增添食物味道的香料，不同于龙伯喜欢用这两种菌煮汤，人族主要是用来烤肉。
“我记得监狱的伙食没有羊腿。”辛筝道，更别说这种加香料的羊腿。
因为伤员身份难得从元那里抢到进食权的望舒：“....元捡的。”
从其它国家的台城里顺的，美其名曰子孙给祖宗的孝敬。
“捡的？偷的吧？”
“没在你治下。”
“就算不在我治下，你现在是在坐牢，坐牢就要有坐牢的样子。”辛筝道。“牢狱是对做错了事的惩罚，不是享受。”
牢狱虽然包吃包住，但这种包吃包住是有代价的，必须用劳力换取食物，是的，囚犯也要干活的，不干活就没食物。具体干什么活视所处时代而定，炎帝时代的惩罚是罪行轻就在监狱里做搓绳子之类的活，罪行重就扔去采矿。
后来的牢狱也都延续了这种做法，罪行重的都是往高危的地方扔，反正不要指望活着回家，罪行轻的话就手下留情。但牢狱的居住条件奇差，给囚犯的食物也是最劣质的，身体不够强健，哪怕是短期徒刑也足以要人命。
辛筝自然不可能给望舒属于囚犯的标准待遇，但也不可能给她贵族的待遇。
牢房是干净的，吃的是麦食，喝的是清水，穿的是给高级囚犯的白底蓝边囚衣，中低级穿自己的衣服穿到出狱，没有囚衣，也算不得徇私，望舒的身份够得上高级囚犯的门槛。其余衣食用度虽然比正常囚犯都好，但望舒干得活也多。
然再怎样也不可能让望舒吃肉喝酒，那是贵族的生活水平。
望舒问：“你想吃什么？”
辛筝瞬间回答：“热粥。”
从冀州一路跑回来吃的不是肉干就是糗粮，就想吃口热的流质的食物。
望舒从芥子珠里取出一盆热腾腾的韭菜蛋花粟粥和勺子递给辛筝。
辛筝接过韭菜粥吃了起来。“你在监狱偷吃就偷吃吧，记得别被人看到，影响不好。唔，这粥真好吃，居然还有肉，这肉质，我怎么吃不出来是什么肉？”
辛筝的脸色有点不好，她这些年一直满世界跑，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吃不死人的动物肉她都吃过，除了智慧生物。
一碗普普通通的粟粥做得这么好吃，元顺东西的地方不是其它国家的台城就是大贵族的厨房，以她对王侯贵族的了解，真不是做不出出于好奇想尝尝人/肉是什么滋味的事，青史之上也白纸黑字的记载了。
“就是豚颈肉。”
辛筝松了口气。“吃饱了撑的，搞这种东西。”豚脖子肉一点都不好吃，将其变得好吃虽然也有法子，但喂养起来非常之麻烦，成本也很大，根本不划算。
望舒没回这话，很多贵族都这么做，没什么好说的。
一盆粥是不够辛筝吃的，望舒一边啃着羊腿一边继续取出食物，并且为望舒介绍道：“铁板鹅掌，取最新鲜的，鹅掌熟的时候鹅还活着那种新鲜。”
辛筝皱了皱眉。“活着砍下来的？”
“差不多吧，驱赶鹅行走于铁板之上，至鹅掌熟。”
辛筝的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蟹肉丸，只取蟹钳里一点蟹肉做成。”
“羊肉汤，用的羊肉是人奶喂大的羔羊。”
除了奇葩食材，也有正常的食材，比如菘菜汤，但汤里的叶子全是最嫩的菜心叶，辛筝夹了一片，竟然吃出了鸡肉的鲜美。
辛筝一言难尽的咽下菜叶，问：“确定没有从我的治下顺的？”
“没有。”
辛筝放心了：“没有就好。”
望舒有些好奇：“如果有又如何？”
“如果有，那说明我该杀人了，杀很多人。”辛筝道。“吃饭就应该好好吃，吃菜吃肉很正常，是人的合理需求，但只吃一部分，其余食材都扔掉就是欠抽，把菜给折腾出肉的味道来，那是活腻了，话说有没有点正常的食物？这些东西吃着堵心。”她穷得恨不能刮地三尺，她的对手倒是一个比一个滋润。
“有。”望舒很快取出了一堆正常的食物。
辛筝顿时就吃得舒心了，一边吃一边问：“你之前给我写信说飞行帝都有头绪了是有了什么发现？”
“我想到了如何解决飞行帝都最重要的问题。”
“能量？”
望舒点头，为辛筝介绍了下息壤的可怕，最终道：“息壤中蕴含着非常庞大的能量，如果能利用起来，一定会能让帝都飞起来，虽然我还没想到到时候要怎么让帝都飞起来，不过不管怎样，能量都是最重要的东西。”
辛筝担心道：“虽然危机与机遇是并存的，但息壤这种能够毁灭陆地的东西明显不是我们能够驾驭的东西....”她可不想元洲哪一天步了旸洲的后尘。
虽然分析后会发现旸洲文明死得很合理很符合现实逻辑，但没有任何人愿意成为这种案例中的当事人，憋屈。
“我不会强行破坏它，我只是想将它所蕴含的能量转化成我们能用的东西。”
“如何转化？”
“山鬼说太阳的光热是能量，万物生长都源于太阳的光热，我想着想将息壤能量转化为类似的东西，具体还没个头绪，我现在还在第一步怎么抽取出能量上呢。”
“如何抽取？”
“神话生物。”望舒眉飞色舞的向辛筝介绍起自己改造出一只合适的工具神话生物用以抽取息壤能量，但说了没一会便发现辛筝一脸有听没听懂的茫然，遂简略道：“神话生物是这颗星球上最皮实的事物，将息壤放进神话生物的体内，若神话生物没有死，息壤能量必定会被吸收。”
辛筝这回听懂了。“要保证神话生物不死，这只神话生物的生命力必须格外强大，而现今的神话生物，就没有一个不残的，包括你身上的，你想让青婧？”
望舒点头。“神话生物会拥有千万载的寿命，那本就是她想要的。”
“你的同门爱呢？”
“虽然长生不是她的目的，但想要完成全知妖的理想，凡人的寿命是不够用的，成为神话生物本就在青婧的计划中，我是在帮她。”
辛筝笑。“对，你是在帮她，需要我做什么？”
望舒跟她说得这么清楚，显然是有要她帮忙的地方。
“她进化为神话生物时我必须在场，有一些事只能在那个时候做。但她想要变成神话生物必须再融一滴神血，可师姐她不会接受我的帮助。”
辛筝心说废话，你的帮助就不怀好意，不到走投无路青婧才不会找虐。“青婧不会拒绝你的帮助的，我会帮你说服她接受你的好意，毕竟你们是同门，你也算是她养大的，怎么都不会害她。”
望舒举起酒樽与辛筝碰了下，面不改色道：“是啊，我当年读书习武大半都是师姐教的，我怎么会害她，我只是想帮助她。”
对饮了美酒，辛筝想了想，问出一个疑惑。“说起来，其祂神话生物都是一滴神血就了事了，怎么青婧还需要第二滴？”
“元说十二滴神血并非都来自神灵，有四滴可能来自陵光，蕴含的能量没有纯正的神血那么庞大，并不能让人完全变成神话生物。而且很懒惰，不会主动与凡人融合，不然其祂人融的可能就不是真正的神血了。”
半神话生物也可以长生，而且看青婧这些年活蹦乱跳完全没有出现精神病的模样，显然陵光之血没有神血那种说不定哪天睁开眼时自己就不再是自己的隐患。
“我记得剩下三滴好像都没了。”辛筝略有些尴尬，其中一滴的失踪同辛氏还有点关系。
炎帝在世时将剩下的神血都给找了出来，原被收藏在九阙山，后随着巫女云桑一起去了玉宫，被锁在玉宫的仓库里发霉。也因为时间过了太久，根本没人重视，这才被辛氏的祖先买通奴仆弄到一滴拿去同龙伯做交易。
辛僖君交易后也有打听龙伯要神血给什么，据说是什么树生病了，要用来给树治病。
辛筝估摸着那株树应该是拘缨那株寻木。
剩下三滴，一滴被青婧翻出来用于蜕变为半神话生物，两滴被巫女若愚用于铸剑。
“我会想办法从巫女若愚铸的剑中将血取出来。”望舒道。“活物与死物不同，师姐当年说过，理论上神血是可以从剑中再提炼出来的，实在不行，我想办法将剑塞进她肚子里。雨工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借商羊之手杀自己，元也通过这种方式杀了五个神话生物，理论上对剑也可以。”
辛筝想像了下青婧被逼吞剑的模样，发现无法想像，青婧逼着别人吞剑还差不多。而以她对青婧的了解，青婧这会儿多半也在计划着如何让望舒吞了两柄剑探个路。
“元怎么说？祂好像安静了不少。”辛筝道。
“吃了修，消化不良，精力不如寻常时候。”
“祂不会哪天就不是祂了吧？”辛筝担心道。“祂当年没全吃应该不是因为不忍，我猜是吃撑了。”
一滴神血尚且令人时不时精神病，何况元容纳了那么多滴，每滴神血都有神灵残留的意志，数滴加起来....一加一肯定不止等于二。
理论上所有神话生物中最危险的莫过元。
望舒愣住。“应该不会吧，这么多年都没....”话说到一边就卡住了，这么多年的确没事，但这么多年元不死不活的也同样没去吃其祂神话生物补补，是不忍还是不能？
元是温和风趣的，看似无情，实则多情，但祂不仅仅是元，还是史书上的炎帝....炎帝的残暴冷酷、唯利是图比之辛筝毫无逊色。哪怕那可能不是本心，而是因为面对的局势不得不做出的无奈之举，但能够做出那些选择本身就证明了炎帝是怎样的人：当感性与理性冲突，舍感性而择理性。
炎帝同诸神话生物是故友，但这份友情一点都没妨碍到炎帝留下斩杀七恶的神话传说。
“反正你多注意点。”辛筝道。“你俩现在共用一具躯体，祂出问题，你也不能幸免。”
望舒想了想，无奈道：“真出了问题我好像无法自救。”
她都没法将元赶出去。
辛筝道：“怎么会，你可以让青婧想办法将你的精神从躯壳里弄出来，虽然没了躯壳，但你还是你，还可以找个新的壳。”
望舒：“....为何你的思路永远都如此开阔？”
辛筝随口道：“我天赋异禀吧。”
望舒想反驳，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若思路开阔是一种天赋，那辛筝的确天赋异禀。
“不过，说起来神血的能量能够将人变成神话生物，那它能不能也用来做点别的？”辛筝问。
“什么？”
“就像你说的太阳的光热是能量，提供万物生长的营养，神血的能量....”辛筝一边思考一边道：“应该也可以的吧，你看那些神话生物陨落的地方，哪个不是生出了异像？拘缨的寻木更是为龙伯提供了在极北发展农耕的土地。虽然动植物死后尸骸都会回归土地滋养土地，但神话生物死后的尸骸滋养土地效果简直神效，还是持久的，不像寻常草木灰，几年就耗尽地力。神话生物的尸骸尚且如此，那没有经过神话生物这道中转的神血呢？”
“没人试过，我想想。”望舒呐呐道。“但理论上感觉、好像可以。”
“我就是说说，若你觉得可行，可以记着，有空的时候踅摸一下。”辛筝道。
望舒点头，聊完了息壤这一话题，遂问起一事。“我之前信里同你说的鯈的请求你考虑得如何？”
“只要他能说降濁山侯，我会保她活命。”
“濁山侯怎么可能放着国君不当降你？她再喜欢鯈也不可能胜过权力。”
“平常自然不可能，穷途末路就不好说了。”
望舒闻言以为辛筝的意思是濁山侯只要不想不开殉国便不会死，不由放下心。
边吃边聊至吃饱喝足，辛筝终于同望舒告别，回到台城里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温汤浴，再补了一个时辰的觉，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才是活着的感觉呀。”
虞带着几摞公文走到门口时正好听到辛筝发自肺腑的感慨，马上就抬脚走了进去让人将公文放到书案上。“活着的感觉怎能少了公文？”
辛筝所有的感触被堆成小山的公文生生打断。
“您既然回来了也别闲着，这些公文都批一批。”虞温声道。
“这些这段时间不都是你....”
“那是因为你不在，还有，那些间以及同间过从甚密给予了帮助的我都抓起来了，其它人没动，等着你做主。”
辛筝想了想，道：“其它人敲打敲打，降下职就够了，那些间，与间过从甚密的人，全杀了。”
虞讶异。“降职？”
“做错事就要罚。”辛筝道。“国府给他们权力是让他们履行国府的社会责任，不是让他们拿来乱用的。”
更别说今天能联合起来对付望舒，焉知来日不会联合起来对付她？
因为虞将前头的麻烦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收尾并不难，但辛筝仍旧无法轻松。
王与废巫女想搞死彼此的事暂时解决了，剩下的是观察会不会有后续，若无后续就可以放心了。
然更重要的国库财政问题仍有待解决。
远征军在冀州打了一年，兖州与沃西这几年攒得粮食也在以惊人的速度消耗，若非她抄了冀东至少九成贵族的家，收缴了大量的物资，消耗还得更大。
虞早就想与辛筝谈此事了，只是出了王与望舒的事才耽搁了，正好辛筝回来了，便拉着辛筝要辛筝给个交代。
二选一。
一是放弃不劫掠氓隶的做法，就食于敌。
二是增加军赋，但军赋一年之内已征回，再增加容易出事。
虞个人倾向于第一种，暂时还没纳入统治的民不是自己的民，一定要选择的话，自然是稳住现有的。这也是这个时代普遍的做法，就食于敌，食敌一钟粟胜吾二十钟，那一钟粟便是从敌人的地盘上抢的。
“就食于敌我不是已经在做了吗？”辛筝道。“冀东的贵族基本被我抢光了。”
“还有氓隶。”虞道。“他们手里也有粮食。”
氓隶手里的粮食数量远不如贵族，但架不住这个阶层的基数大，聚少成多，粮食比贵族府库里的更多。
“不能抢他们，抢了他们，当下省的每一分力，都要在来日的治理中十倍百倍的还回来。”辛筝拒绝。
没人会忘记曾经劫掠了自己为数不多粮食的人，而被记住了，想要消磨这份仇恨怎么也得一代人，她没那么多时间在打下地盘后搞什么水磨功夫。必须在一开始就让大部分人口都对抱有良好印象，如今多消耗的每一分力都会为未来治理时省下十分力。
“那增加军赋？”
“再增加就要造反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要如何？”
辛筝想了想，道：“如果只留足口粮，将剩下的余粮都聚起来的话，应该会有不少粮食吧？”
“你不是说不增军赋吗？”
辛筝拍了拍虞的肩膀。“想要得到氓庶手里的粮食不止增加税赋这一种做法。”
虞疑惑，粮食就是命根子，不动用暴力，能有什么办法搜刮走粮食？
辛筝道：“钱。”
虞提醒：“国库没钱了。”
“氓庶有钱。”
虞懵然，好一会才想起一件事。“你该不会又想向氓庶借钱吧？”
这种事辛筝以前缺钱时也干过两次，售卖债条给氓庶，但一方面借的钱都是要还的，还要连本带利的还，另一方面，国库如此堂然的宣布没钱，不免影响士气。
辛筝点头。
“可士气....”
辛筝道。“别忘了我打冀州的理由是什么。”
虞想了想，终于想起辛筝正式攻打冀州时在邸报上登过公文：意思就一个，我不想打冀州，战争是要死人的，但诸国都想弄死自己，如果现在不去打，那等以后诸国恢复了，兖州被举世讨伐的局面又得重演。
辛筝写得很干，但字字句句都是从氓庶的利出发，问氓庶你是愿意一次性打完所有仗，以后再无战争，还是与子子孙孙以后每隔几年就被举世讨伐一次？
白痴都知道要怎么选，故而辛筝对冀州开战得到了民间的大力支持，这也是短短一年征了好几回军赋民间都还没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
被诸国讨伐时整个兖州的氛围都一片压抑，死了很多人，没人愿意这变成常态。
辛筝许诺以后再无战争对尝过和平的人太有吸引力了。
没有尝过和平的人永远都无法体会尝到和平的滋味后便回不去过去的人的心情，虽然辛筝治下也谈不上真正的和平，但世界的本质就是比烂，只要不是烂的那就是好，只要横行对比是最好的，即便还有很多问题，那也是完美。
辛筝治下的人口与地盘一直在增加，征兵不再是很久以前的家家户户都无法幸免的事，只从辛筝不断调高征兵门槛便不难看出：战争正在与普通人的生活拉远距离。
若不出意外，会有很多人一生都远离战场，而在以前，人活在这世上，只要没有夭折，多半会上战场，尤其是成年男性，战场简直是生命中比婚姻还要固定的环节：一个男人可能不结婚，却不可能不打至少一次的仗。
“未来再美好，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考虑以后，大部分人都只考虑当下。”
“那就引导他们去思考未来。”辛筝道。
辛筝的行动力是迅速的，在邸报上再次登了公文，这回由虞润色，写得极为煽情，呼吁所有人支持前线，并表示一些家庭已经无粮可征，再征就要逼死人了，因而军赋就不增了，改成买债条。
家里已经没钱的人就算了，但还有钱的人可以通过买债条支持国府，同时还能赚到钱，国府再拿着卖债条的钱去向有粮的家庭买粮食，如此大家都好。
虞问：“那有余粮的人趁机抬价呢？”以她对人性的了解，一定会发生这种事。
辛筝不假思索的回答：“那是好事啊。”
虞不解。“怎么个好法？”
“我们可以跳过付钱这个步骤买到粮食，多好啊。”
虞：“....那不还是抢吗？”
“诶，话可不能这么说，占在道德低地上的抢才是抢，我在道德高地上抢怎么能叫抢呢？我这分明是惩罚不义，保护市场，是合情合理合法的义行。”
虞无言以对。
尽管打算征收兖州与沃西氓庶们手里的余粮，但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辛筝也没全指望靠债条解决财政问题，鬼知道这场仗要打多少年，还得多几手准备。
辛筝的第二手准备是增发钱币买粮，兖州钱所有国家都欢迎，有整个帝国兜底，她也不怕钱不值钱。为了方便，辛筝甚至还增加了新的币。
兖州原本的钱币共五种，分别为两铢钱、三铢大钱、四铢银毫、五铢金铢、六铢玉钱，辛筝将国库里储备的金子全都铸了麟趾金。
每个国家都发行麟趾金、马蹄金、柿子金等金币，但哪怕是同一个国家，每批金币的成色分量都不统一。辛筝非常强迫症的将自己发行的麟趾金的成色、重量、样式全都统一了标准，定为二两一枚麟趾金，打上人王专用的薪火图腾。
第三，派出使节找貊国与羽国，同貊国商量买食物，不管是肉食还是粮食，只要能吃就行。金子龙伯若是愿意借，也同样多多益善，来日用粮食还。若是愿意赊马那就更好了，马的用途比牛更广，但关于马的要求可以预见会被拒绝，不过总要试试，说不定就成呢。
当然，不管买什么，当下都只能赊账，有点耍流氓，但这回没有军队配合，效果不一定行，辛筝遂许诺未来会为貊国开发生洲提供大量帮助。只要龙伯踏上生洲就迟早会与羽国起冲突，人族如今多削弱羽国一分，龙伯来日的压力就轻一分，辛筝觉得还是很有希望如愿的。
事实也的确如此，使臣见到王女好后并未被赶出门，而是被送往貊国的都城见貊王。
找羽国还是买粮食，虽然羽国前些年挺倒霉的，天灾不断，但一来羽族同象国买了许多粮食；二来根据望舒的情报，羽国在生洲开发的地盘每年产粮一点都不少，若非海上风浪太危险，运粮船往来不便，再加上生洲也同样为小冰期所扰，羽族完全可以靠生洲的粮食产量渡过麻烦。辛筝估摸着羽国的存粮应该不少，当然，多半不会借，但有枣没枣先打两竿子，说不定就成呢。奇快妏敩
第四，加快铁犁牛耕的推广，增加个人开垦与种植土地的效率，开垦更多的土地，耕地多了，粮食自然也就多了。虽然短期内不会见效，但鬼知道这场战争要打多久，来日定会起到作用。
第五，祈祷冀州愿意卖粮的好心人足够多，对此辛筝非常自信，相信一定会有很多的好心人愿意卖粮食。
冀州这些年亡了的国家有不少贵族都逃她这来了，她全都收容了，虽然这些人已经失去了贵族的身份与土地，但沾亲带故的贵族亲戚一大堆，而且在故土上多少也有声望。人走茶凉也需要时间，以前的人脉多少还能有点用处。
辛筝原本的打算是让这些人带路，利用他们在故土上的影响削弱当地的反抗，甚至联合那些亡国遗民一起对付敌人。
哪怕国已灭，征服者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同化当地人，或者说，刚开始融合的阶段正是摩擦最激烈的时候，辛筝觉得不好好利用一下都对不起自己。
如今辛筝也仍旧打算利用这些人辅助正面战场，却也在骊嫘的建议下也发现了这些人在其它领域的价值。
从中挑选能言善道的说客们，给万金、明珠百斛，明确表示：不管是买粮食还是离间别国君臣，只要能完成任意一个目的或者全部完成，这些钱随便你们花，我不会过问。
发号施令很容易，两片嘴皮子一碰就行，要落实却要花费无数的心血，辛筝与虞忙活了三个月才得以将初步落实，意外发现债条卖得居然还不错。
不过如此辛筝也放心了，确定后续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虞能够解决。王与望舒的事也被完全淡忘不会冒出后续，辛筝这才放心的启程回冀州，以防万一，走的时候将望舒给捎上了。
望舒对此甚为无奈。“我不是保证不会再做什么吗？”
“我知道，我也相信你，但人难免会有冲动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刺激到一时失去理智，激情之下....”辛筝坦言自己的不放心。“反正，把你俩隔远点，我安心。”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668 章 第三十七章辛筝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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