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里头是什么的青婧拿帕子非常仔细的将手擦了擦才接过木函,看得辛筝无言,哪怕是炼制毒/药时也没见你这么注意。
青婧小心的打开了木函,脸上欣喜的神情刹那便凝固了,不可思异的抬头看辛筝。
辛筝低头一看,也语塞。
巫抵可以。
木函里的哪是头颅啊,分明是头颅的零件,分门别类,码得还挺整齐的,完美满足了强迫症,但再满足强迫症也不能改变它已经被人给拆了的现实。
“看来,巫抵已经先研究过了。”辛筝尴尬的说。
遗憾的是,巫抵有能耐拆,没能耐拼回去。
青婧冷着脸没吭声,低头检视着每一样零件,这世上不会有比她更了解人体的人了,成千上万的活人和死人不是白解剖的,每一样零件都很快判断出了做什么用的,除了....
青婧抬手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起了一枚羊脂一般雪白的玉牌,寸许长,表面雕琢着复杂的纹路。
辛筝看了看,认出这是云玉,不管是在哪个种族都是非常珍贵的贡物。
云玉是只在断云雪山深处才有的极品玉石,但断云雪山巍峨险峻....反正就不是人力能够跑去开采的,因而云玉的主要来源都是发源于断云雪山的河流,积雪融化,裹挟着沙石冲出群山,其中便有云玉的原石,这些原石最终会沉积在河流的上游。
辛原的西部有条叫束川的云水支流便是云玉的一大采集地。
虽然不是辛国的地盘,辛国也不是帝国数一数二的大国,但挨得近,辛筝还是见过一些好的云玉的,可她可以肯定的说,这枚玉石的品质....
“我怎么觉得它的品质不逊于王玺?”辛筝道。
王玺与巫女印是以炎帝自断云雪山深处开采的一块云玉雕琢的,也是元洲迄今为止发现的品质最好的云玉,能和这两样比品质,这枚玉牌的品质简直不可思异。
“当年琢王玺与巫女印后,炎帝的那块云玉还剩下一块边角料。”青婧道。
辛筝恍然,难怪,原来是同一块玉石上下来的。“那乔是巫女望舒造的?”
青婧疑惑的看着玉牌,这块边角料她以前也没少把玩,没见着有什么特别的,为何会被用在这个偃人的身上。
青婧将玉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将图案拓了下来,还是没什么发现,一抬头,发现辛筝还在。
“你怎么还在?”
这话问的。
辛筝被哽了下。“你可有看出什么?”
青婧诧异的看着辛筝。“你对偃人很感兴趣?”
辛筝想了想,问:“偃人可有凡人的需求?”
“当然没有。”青婧道。“凡人无法摆脱体内激素的控制,饮食,男女之欢,太多太多的需求可以摆弄凡人,但偃人,它们没有生理需求。”
她是通过控制体内激素而摆脱凡人的生理需求,偃人是另一种方式,根本不分泌激素。
辛筝道:“那你不觉得偃人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官吏吗?没有生理需求,不受激素控制,不会有私心。”
青婧闻言用惊叹的目光看着辛筝,不论过去多少年,她都佩服辛筝做为君王的素养,真是不管什么东西都能挖掘出利用价值来。“所以呢?”
辛筝问:“我希望偃人能大量制造出来。”
“然后呢?”
“然后我就不需要忍了。”辛筝笑容亲切语气热烈得仿佛情人告白般道。“我可以放心大胆无所顾忌的举起屠刀让血统贵族退出历史舞台,收回贵族的土地与财产,我不需要再用几十年的时间去慢慢积攒替代它们的人手,臣民比君王还有权有钱,简直不可理喻。”
“我建议你去睡一觉。”青婧诚恳建议。
“说人话。”
“偃人的造价肯定不便宜,甚至制造起来也很难,无法大量制造,不然我师妹早已制造出一只偃人大军灭亡人族王朝。”青婧道。
辛筝的神情刹那转冷淡,冷淡得仿佛爽完穿上衣服要离开的渣,她也真的开口告辞了。
青婧无言,真实在。
辛筝的冷淡是实实在在的冷淡,走了之后便没再过问乔的事,第二天的时候青婧却跑来找她了。
“安葬盗趾?”辛筝怔了下。“他都被吃了。”
血肉与骨头被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连内脏肠子都被清洗干净后分食了。
“也没都被吃。”青婧示意了下某座角楼的方向。
盗趾被剥下来的皮最终落户在了一座角楼上,受风吹,不受雨打,哪怕皮被硝制过,让雨淋个几回也保存不了多久,但将盗趾剥皮实草是为了震慑天下奴隶,自然要挂得越久越好。
辛筝道:“你可知这几个月多少人试图将盗趾的皮摘下来?”
“不知道,不过听说都被抓了曝尸于市了。”青婧并不关心盗趾死后能不能体面些,数万人陪葬已让盗趾的死亡体面的空前绝后,无出其右。“虽然我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以防万一,便来寻你要布防图了。”
辛筝不解。“我不认为你会关心盗趾能否入土为安。”
“我不关心,但他关心。”青婧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男性脸庞的头颅。
头发被人抓在手里当绳子,乔一点影响都没有的向辛筝打招呼。“兕子,许久不见。”
辛筝下意识道:“许久不见....你这么快便将他修好了?”
昨天还是一堆零件呢。
青婧自信的笑答:“当然,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人体构造了。”
乔闻言道:“你一定解剖过很多尸体。”
“也没多少,就百余死尸。”青婧随口回道:“我大部分时候都是解剖的活人,死人的血液是凝固的,不如活人的还在流动,看得更清楚。”
辛筝与乔闻言俱是无言。
青婧将话题拉了回来。“帮不帮忙?”
乔亦期待的看着辛筝。
辛筝好奇的问乔:“你怎么说服她的?”
乔回道:“她想研究我的灵魂。”
辛筝:“我不认为她想研究你的灵魂会经过你的允许。”
青婧叹道:“我想进他的意识中,但这需要他对我完全敞开心扉,不带任何防备。”
辛筝惊讶。“你还有这能耐。”
青婧耸肩:“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用的。”
辛筝道:“我现在真的很好奇你如今是什么了。”
人族肯定没青婧身上那稀奇古怪的能力,不是出自学识,而是别的缘故。
她没法想象青婧都对自己做过什么。
“不是改造得来的。”青婧说。“是天生的,不过我也是很久才发现的。”
自己天生和别人不一样,青婧也一直都在研究,想弄明白为何,答案没弄出来,但谜团反倒越来越多。
辛筝有点怀疑青婧到底是不是人族。“这世上不可能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完全敞开心扉。”
青婧:“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世界很大的,总有人能做到。不过乔对我的确没有那般的信任,但只要他能控制自身潜意识中的拒绝就足以。”
“他能控制自己的潜意识?”
青婧:“他能,多费点事罢了。”
若非乔比较特殊,她其实并不需要乔的允许。
辛筝对青婧的能力服了,也觉得青婧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真的很正常,不变成这样,冲着她这些天赋能力,早死一万遍不止了。
“若我不帮你,你会做什么?”
青婧道:“放一把火,焚半城,引走所有人。”
辛筝深呼吸,反复深呼吸,又回忆了下前段时间被拆卸骨头的遭遇,终于冷静了。“焚半城,你可知会死多少人?”
青婧反问:“你头天认识我?”
辛筝:“....”
青婧继续道:“而且你也别这么一副我很恐怖的眼神,你我是一样的,若能达到目的,你我都不会顾惜人命。”
辛筝无法反驳,且不说未来她会为了达到目的杀死比半城更多的人,即便不谈未来,只谈过去,她为了达到目的直接间接害死的人也不止半城了。
她与青婧,谁也不比谁高尚,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棍。
杀人就是杀人,不会因为理由如何如何,杀人的性质就变得圣洁起来。
青婧笑着揉了揉辛筝的脑袋。“这不卑劣,这是人性,你不需要感到负担。这个世界,弱者有罪,强者无罪,我是强者,不论我是杀了奴隶氓庶还是王侯贵族,我都是无罪的,你亦然。”
“弱者有罪只能说明这个世道有病,得治。”辛筝一脸无语:“虽然我从不后悔自己杀的每一个人,但若我哪天对自己满手血腥没有了感觉,只能证明我应该去死了。”
青婧歪了歪脑袋:“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应该去死。”
辛筝摇头。“我们不一样,我从始至终都是人,也没有认为我不是人,我周围的人,我接受的教育,我的思维都告诉我,我是一个人,我是人,这三个字是我所思所想的基础,我不想跳出去也永远都跳不出去。”
认为青婧不是人的肯定不少,哪怕是青婧还没有满手血腥的时候。
辛筝对青婧的三观基础有没有我是人这三个字很怀疑。
青婧理解。
辛筝如果哪天跳出去了,那也活不了了,死因:三观基础崩溃。
“你我是不一样。”青婧说。“也许如你所说,这个世道有病,但我挺喜欢这个世道的。”
在这个时代,不论她干什么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因为没有东西会约束她。
辛筝道:“我也很喜欢你。”
青婧看着辛筝。
辛筝解释道:“一个人如果推崇丛林法则,绝对不是因为觉得丛林法则多么合理,而是自诩强者,自信丛林中自己会变得更强,能够更加随心所欲的吞吃弱者,获得更多的合理利益。因为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而他是强者。但你的存在会让每一个这么想的人在被绑在你的解剖图活体解剖时意识到一件事,弱肉强食,天经地义,被你活体解剖,是他们有罪。但没有任何人会在你的解剖台上认为这是合理的事,自己被活体解剖不是因为你是个疯子,而是因为自己有罪,他们会虔诚的呼吁秩序呼吁美德,会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是在犯罪,杀人者死,伤人者刑,哪怕你杀的人弱小如蝼蚁也是犯罪,做人必须遵纪守法,因而你不能杀他们。”
青婧的存在简直是对恶人自有恶人磨的完美诠释,这世上找不到比她更残忍冷漠的恶人了。
而青婧挑选实验材料的标准是身体健康耐操,不会随便一两轮实验就死了,而按着这标准,能够入选的,在这个时代都可以称之为强者了,毕竟弱者一年到头都不得一顿饱食,活着就为了被强者盘剥。
青婧笑道:“如此说来,我对这个世界的贡献真是好大。”
辛筝差点噎死,恶人再磨恶人,本性也不是好人,半晌才心累的道。“盗趾角楼的布防我知道,晚上我陪你。”
为了控制疫情,她获得的临时权力相当巨大,包括蒲阪的巡防,甚至各处角楼的军队她也能在需要时临时调动。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蒲阪这段时间的巡逻了,也没人比她更容易制造巡逻的漏洞。
青婧的身手是极好的。
通晓术法,灵力很强大。
术士通晓术法,拥有灵力,但因为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在冥想上,淬炼精神,活动量较少,身体不能说差,但也谈不上能打,青婧是少有的灵力强大又身手能打的,甚至于她还能通过控制体内激素的分泌短暂的提高身体的武力。
经过小半年的时间,在许多人被诛杀且曝尸于市后便没什么人试图将盗趾皮给摘下来,哪怕还有,之前那些人要么是奴隶,要么是隶农,偶有一两个同情奴隶的士人,并无格外强大的人,因而守卫角楼的人手便越来越次。
辛筝以加强隔离区巡逻和防卫的名义对蒲阪的内部巡逻做了点微调,使得盗趾角楼出现了一瞬的漏洞。
辛筝觉得,这应该是手到擒来的事,毕竟那是青婧,以青婧的身手,肯定能抓住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盗趾皮,等角楼反应过来的时候青婧早就带着盗趾皮跑回来了。
结果,为了以防万一,她借故巡逻溜达过去顺便吸引注意力时看到的虽然是混乱的角楼,但青婧也还没跑掉。
角楼的漏洞,在青婧而言是透明的,是辛筝为她准备的,但对于一直伺机等候的有心人而言,不管知不知道这漏洞是怎么出现的,都会看到这难得的机会。
青婧的手抓到钉在角楼上的人皮时另一只手也同样抓住了塞满干草的人皮。
精神高度集中与警惕的双方下意识过了两招,耽误了时间的同时也引起了角楼甲士的注意。
辛筝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蒙脸的两人一人抓一边人皮,另一只手不断与对方过招,又同时抵御着周围的甲士,最神奇的是都这样了,那张人皮竟未损分毫。
辛筝有些疑惑,看人皮的状态不难判断这俩人的目的是一致的,为何不先联手把人皮摘了跑掉?反正都是要入土为安的,重点在于能不能入土为安而非谁来让盗趾入土为安。wWw.xqikuaiwx.Com
这么一会的功夫角楼的弓手们已经拉满了弓。
“放!”
万箭齐发不至于,但三十几枚箭齐射,威力不比万箭齐发差。
毕竟就俩目标,且甲士都是自小脱产习武练弓的好手,弓术就没有差的。
然现实是残酷的。
目标就俩,但没一个是普通人。
青婧长发一甩,每一根头发都化为了藤蔓状的东西缠住了射来的箭矢,另一位更绝,一抬手,空气中的水刹那汇聚凝结成冰,当箭矢突破到她面前时也没什么力量了,只能无力的摔在地上。
辛筝面无表情的看着青婧与神秘人在甲士的面前对掐了一刻时辰,拳脚、剑刃、术法....招术繁多,最多还是薪火台的禁军赶到这俩人才暂时收手,禁军中不乏第三境强者。
打到最后拿出压箱底的本事,俩人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这俩人显然有志一同的不想暴露身份,因而一起抓着人皮跑了。
禁军统领抓起一柄十石强弓一箭射出,选了俩人中实力相对较弱的神秘人,却扔只中了一半,箭矢擦着神秘人的小腿而过。
辛筝赶紧告辞,猜测着青婧会往哪跑,寻了过去,最终在蒲阪城外一条湟水的支流处找到了换了个地方继续打的俩人。
大抵是为了不引起蒲阪的注意,这一次俩人没再用术法,只是单纯的动刀动剑,刀与剑都使得甚为精妙,让人不禁感慨这俩人的多才多艺。
“无名住手,我们是受乔的委托安葬盗趾的。”辛筝大喊道。
神秘人闻言眼神中露出了惊讶之色,手上的动作有一瞬的顿住,青婧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三千青丝化作的黑色藤蔓瞬间将出手有一瞬不连续的神秘人给捆得结结实实的。
辛筝:“....青婧,你在干嘛?”
她眼神没看花的话,一根藤蔓扎进了神秘人的颈动脉咕咚咕咚的吸着血,辛筝跑近时都能看到血液在怪异藤蔓中流动。
青婧道:“收集珍稀材料。”
“住手。”辛筝身手抓住藤蔓想将其拔掉。
“等等。”青婧分出了一把藤蔓将辛筝一块捆了起来。
辛筝:“青婧!”
青婧完全没理会辛筝,目不转睛的看着神秘人,眼神如同看到倾国倾城佳人的色中饿鬼,还是饥渴了一百年的那种色中饿鬼。
辛筝不由扭头看向神秘人。“无名你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青婧不可能对一个普通人如此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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