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司法体系为例,若以为将所有法律条文都给背下来就能过无疑是痴人说梦,考卷上居然还涉猎到了其它乱七八糟的法律书上没有的内容。有民生有经常打交道的部门的工作内容,令人深切怀疑,这究竟是司法在招人还是司法的兄弟部门在招人,还是本着有备无患招个多面手?以便录取后哪里需要就往哪搬?
司法的整个考试分成三天。
第一天考的是身体,不要求身高五尺,也不要求长得好看,但要求能跑二十里,能蛙跳两百下、能深蹲两百下、能流畅且标准的练完一套锻骨操(官序版),能拿着武器(也可以赤手空拳)揍趴下从大街上随便拉来的十位不会武的陪练并不伤到陪练。
若总分十分,第一天的考试占三分。
当场便有考生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进错考场了,自己考的是文职。
考官:“是文职的考场,武职考场那里要负重跑三十里,蛙跳一千百,深蹲七百,锻骨操三十遍,再根据靠的职位不同有多人与单人对战,弓戈矛剑等应用。”
考生一时无言以对,跟武职考场一比,眼下确实很文职。
大概看出不少考生面色不太好,考官补充道:“难度已经很低了,不限制时间,只要日落之前即可,只是考验你们的体能,只要你平时有练锻骨操,早晚一遍,认认真真练过七八载,体能便足以通过考核。”
考官不说还好,一说,一部分考生脸色更难看了,锻骨操那么枯燥,还早晚一遍,认认真真练七八载....除了长期没被官序淘汰,在官序监督下被迫早晚练操的学生,正常人离开官序当天便会将锻骨操抛之脑后。
无忧却是轻舒一口气,锻骨操她在官序的监督下练了十五年,完整版的锻体操她也练了数年,平时也在辛筝与君离的监督下习武,她敢自信的说,在场的考生和考官加起来都打不过自己,何况一点体能考验。
第二天考的内容终于与职司沾上边,笔试答题,五道大题、六十五道小题,共七十道题,主观题与客观题各占一半。
若总分十分,第二天的考试占六分。
第三天属于面试,由官员见考生,给考生出题,考生当庭作答。
总分十分,第三天的考试占一分,但对前途的影响最大,因为被录用后你能走多远,你的上司是怎样的人,你们相处得如何非常重要。
总得来说,总分十分,拿到八分一定会被录取,拿到七分则是录取与不录取的概率对半开。无忧只能努力考好,考到八分以上,终于考完也不能判断自己考得如何,疾步回到租住的院子。
因为怕被认出来给无忧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君离没在考场门口等无忧,而是在家准备了一案的丰盛美食犒劳无忧。
美食很香,亲人陪伴也很好,但无忧仍旧吃得心不在焉。
君离见状道:“担心成绩?你把问题和答案都跟我说说,我给你估一下成绩。”
“可你又不是考官,怎么知道我答得如何?”
“我虽非考官,但我见过很多考核,我也很熟悉你的母亲,各地的考题与排名靠前的答卷都要汇总给你阿母闲暇时阅览。除非公卿与封疆大吏们人还没走便茶凉,否则考试的题目必定是要符合你阿母的规矩,而你阿母的规矩与喜好是两百载未曾变的务实。”君离自信道。
无忧想了想,觉得君离说得有道理,便同君离说起自己的答卷与考题,因为刚刚考完,大部分内容都还记得,记不太清的君离也根据她能想起的碎片分析拼凑出大概的题目。
无忧捧着碗一边吃一边看君离分析,很快确定君离确实是老姜,分析得很准。
第一天的考试没什么好说的,只要能通过就能拿到三分,无忧自幼习武,通过考核易如反掌。
第二天的考试最是棘手,每道题的答案都会影响最终的分数,君离只能一道题一道题的估分,最终给无忧估了四分半。
七分半被录取的概率本就很大,第三天的考试只要不是零分都能被录取。
虽然第三天取决于考官个人,考官看你不顺眼少打分,看你顺眼便给你多打分不是不可能,但考官也不敢做得太明显。除非不想做官了,否则就是出题出得刁些,不敢直截了当的给人给打零分。但考生的表现得好,哪怕考官故意刁难,保底也能拿到半分。
人都是视觉动物,因而长得好看的人总会面对更多的诱惑与陷阱,但也会受到多一点的优待,君离觉着无忧的长相足以让与她不认识的考官在考场上不刻意刁难她。
“那个,阿父,你猜错了,她刁难我了。”
君离疑惑:“你俩有过节?”
无忧摇头。“没过节,不认识。”
“嫉妒你的美貌?”
无忧还是摇头。“她的眼神不像是嫉妒。”
君离又问:“有恶意吗?”
“没感觉到。”
君离想了想,道:“她是只刁难你一个还是所有人都刁难?”如果是后者,只能自认倒霉碰上一个严苛得过分的考官。
无忧回忆了下,答:“还有一个长得还可以的男的也被刁难了。”
“这样啊,那我大概猜到原因了。”
无忧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生得好看。”
“这什么理由?”无忧无法理解。
君离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所以生得好看的人会受到一些优待,这种优待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以为美貌是无往而不利的利器,愈发依赖美貌。官场上这类人,不是沦为众人玩物,被玩腻后又被榨干利用价值被舍弃,便是在政治争斗中成为别人的踏脚石。”
无忧瞠目结舌:“听起来真惨。”
君离想起以前见过的一些例子,叹息道。“政客再爱美人,最爱的也只是权力,他人的美色与青春都只是消遣,任何想用别人闲暇时的消遣换权力,被践踏都是必然。生得美貌是优势,但不能只有美貌,远有你阿母早期时的重臣,辛克与骊嫘、虞,皆是倾国倾城之貌,但他们成就功业靠的是能力;近有我与望舒,我不知望舒有多美,但你阿母说望舒是她见过的最美的女子,然而对着望舒的美貌,她看上的却是望舒的才华,若望舒无才华,只是一个稀世的美人,那献愍王与望舒的恩怨,她必定站在王那边。若望舒对献愍王纠缠不休,那兕子必定为献愍王的生命安全诛杀美人。”
无忧回忆了下辛筝对望舒的怀念,周围人提起望舒时感慨望舒与辛筝的交情深,想说不可能,但想想老娘的性格,反驳的话委实吐不出口。
君离继续道:“还有我,我可美?”
“阿父自然是美的。”无忧道,虽然她自己可能因为从小到大一直在看,没什么感情,但所有人都承认君离的美。
“若我只有美貌,你说你阿母会如何对我?”
无忧不太确定的回答:“你会死在昔日沃西的战争中?”
“那倒不至于。”君离摇头。“一个只有美貌的少昊侯很好控制,适合做一个展示施恩与安抚人心的吉祥物,或许会一时兴起睡我,但也只是如此。要不了多久便会腻,之后会很有风度的与我分手各自安好,与我结婚的念头永远不会出现在她脑子里,遑论与我生下你。”
无忧想像了下,发现想像不了。“可阿母待阿父一直都是特别的。”
“那是因为我不止美貌。”君离笑道。“美貌是稀缺的资源,但在所有珍贵资源中美貌是最不值钱的。生得美貌又行走于官场不悲剧者,不是有脑子便是不够聪明但踏实肯干,前者自己能解决麻烦,后者则是有兕子解决麻烦。你遇到的考官可能见过不少反面教材,所以才会明明没有恶意却又刁难你。”
无忧气愤:“她根本不了解我,又怎么知道我会那样的人?”
君离笑道:“所以她是无差别刁难美人呀,有毅力有能力的根本不会被干扰,会被干扰的...被劝退也不是坏事。当然,我们无忧是不一样的,永远都不会成为那样的人。”
无忧用力点头。“我会做一个好官,能干的好官,绝对不给你和阿母丢脸。”
君离笑道:“丢不丢脸倒是无所谓,我与你阿母都无所谓所谓面子,重要的是你喜欢做官,想做一个好官,你要是不喜欢也可以辞了。论功成名就,兕子已做到极致,不需要后人锦上添花。比起虎母无犬子,我们更在意你过得开不开心,只要你开心,你便是一生都做一个庶人我们都会支持你,反正我与兕子的财产够你一生衣食无忧。”
无忧哭笑不得。“哪有你这么劝人的,也不怕我真的退缩了,就想做个纨绔?”
君离理所当然道:“只要不犯法,做纨绔又有何不可?”
“可我还想做司法。”无忧道。
君离道:“那就做一个司法,做一个好司法。”
无忧点头。“我一定不丢你们的人,我知你与阿母都不在意我是否做出成绩,会不会丢你们的人,但我在意。”
君离问:“那做司法是你喜欢的吗?”
无忧道:“司法是我自己想做的。”
君离颔首。“那就没问题了,成绩明日出来,后日我便为你加冠庆贺。”
无忧不由问:“后天?阿母不来吗?”
君离道:“王权更迭,她分不了心,但她为你准备了礼物托我交给你。”
无忧狐疑道:“我怎么感觉她好像不想见我。”
君离坚决否认:“没有,就是单纯的忙,以前冬季忙得昏天黑地时她不也不理你?”
无忧道:“可我想陪陪她。”
“但她不需要你陪。”君离道。“你阿母她不是年迈时必须子孙绕膝的寻常人,她现在很兴奋。”
无忧想不到辛筝在兴奋什么,但经验告诉她能让辛筝感觉兴奋的事绝不会是什么温良恭俭让的好事,为了自己的三观,母女这段时间还是见得少些好。
“好好吃饭吧,好好休息,把精神养好。”君离道。“你脸上这几日都掉膘了。”
无忧一边吃一边忍不住反驳:“我本来就不胖。”
“嗯嗯,你不胖,你只是掉了点肉。”
这跟说我掉膘有什么区别?无忧噎住。
吃饱喝足,放松精神休息一日,翌日去看成绩,被录取考生的答卷与最终成绩都誊抄一份贴在公告栏上,无忧正寻着便被拍了拍肩膀,
“你的名字在这里。”
听到熟悉的声音,无忧不由扭头,惊喜的凑过去亲了连山默一口:“我就知道你会来参加我的冠礼。”
连山默无奈的看着无忧。“我既然答应了,便一定会来,恭喜你被录取,成为一名司法。”
“谢谢,你准备了什么礼物祝贺我?”
连山默从身上取出一对玉璜,玉璜上雕琢着一只比翼鸟,两只玉璜并在一起时比翼鸟正好组成比翼齐飞之景。“喜欢吗?”
无忧愣住,比翼鸟纹饰的东西在人族是不能随便送的,尤其是这种贴身佩戴的饰物,不太确定的问:“你可知送这个是什么意思?”
“知道。”连山默问:“你喜不喜欢?”
无忧瞧着玉璜,最终挑了自己看得比较喜欢的一枚。“我要这枚,要不要再领个婚书?”
在辛筝的铁腕推广下,拥有官方发的婚书的婚姻才合法,才能称之为婚姻已深入人心,没有婚书的情人,法律不予承认,也不提供任何保障,子嗣的财产继承权、对方出轨后告官送对方去坐牢的权力....全都没有,分手的成本约等于零。
无忧不觉得连山默敢耍自己,但如今人人结婚都要领婚书,她并不想与其他人不同。
连山默讶异了下,旋即道:“好啊,不如现在就去,这个时候户籍司还没关门。”
这回换无忧讶异了:“这么急?”
连山默理所当然道:“我想开了,生当及时行乐,顾虑来顾虑去没意义。”谁也不能笃定未来会是如何。
无忧蹙眉。“你看到了什么?”
连山默道:“我看到了你衰老,死去。”
无忧狐疑:“说得跟你平时看我时看到的是我一般。”
连山默道:“可平时看到的是枯骨,便没那么大的感触。”
无忧想了想,说得好像也有道理。“那就去领婚书,不过我得回家拿材料。”
本地人结婚只要有证明身份与未婚的户籍就成,但她不是本地人,本地人不认识她,也没有她的档案,便需要提供更多证明身份的东西。不过也不算复杂,毕竟官府这么搞是想减少纷争,若有人没事找事跟多个人结婚,感情纠缠还是小事,继承权与出轨什么才是麻烦,官方必定要被拉下场,不如一开始便麻烦点。
只是再简单也要花不少时间,所幸无忧这回是来参加官考的,外地人参加官考需要提交的材料比结婚需要提交的材料更多更全面,结婚需要的材料正好包罗在其中。
“我陪你。”连山默道。
“但你带了材料没?”连山默也是外地人。
“我是先知,户籍加符玺便足矣。”
无忧恍然,差点忘了先知的职业特殊性。
将连山默带回了家,君离出门为加冠和宴饮采购去了,不在家,无忧翻出户籍、路引等材料与连山默前往户籍司。
人族的婚书与婚姻部门经过许多变动,最开始时所有婚书由都城统一制作再分配给地方,婚书用的材料也是羊皮兔皮制成的皮纸。后来随着辛筝势力扩张,辛原变成辽阔疆域的一隅,人口越来越多,婚书的需求越来越大,辛原的皮革产量不足,遂改用一种特殊的纸,轻便好运输。
尽管纸的制作工艺复杂成本大,但婚书只需很小的一块,而且一生只领一次,国库也承受得起这个开销。可惜计划很快赶不上变化,辛筝将整个人族都纳入统治,人族的疆域愈发辽阔,人口愈发庞大,同时很多人结婚离婚折腾个没完,一个人可能领过几十份婚书,对帝都而言婚书的开销越来越大,运输也越来越麻烦,为了省事也为了节省开销不得不做出改变。
婚书不再由帝都制作分配给地方,而是在帝国每个邑设了新的官署负责制作婚书,婚书的材质根据当地情况而定,若畜牧业便用皮革,畜牧业一般则用纸。为了节省成本,婚书的篇幅也进一步压缩,除了新人的籍贯与姓名,其余文字加起来只十余字,尽量腾出空间给印玺。
婚书上有两个玺印,一个是制作婚书的邑官署的官印,另一个是将这张婚书发出去证明这张婚书是某地官署发的,具有法律效应的本地官印。
玉都邑这块地方从四千多年前起便隶属于玉宫,周围有不少牧场,采购牛羊兔的皮很容易,也便宜。但玉都不差钱,婚书不仅用纸,还是丝絮纸。
拿到丝絮纸的婚书,无忧忍不住惊叹:“真有钱。”她没记错的话婚书的手续费被辛筝给定死了,全国统一标准,婚书材料用得越贵亏越多。
连山默无语。“你的关注点是不是太清奇了?”
“哪有,我在高兴。”无忧笑道。
无忧高兴,君离却不高兴,早上出门,晚上回来时女儿就结婚了,堪称荒诞。
君离怒:“你要结婚都不事先与父母商量吗?”
无忧理直气壮:“当时没想那么多,想结就结了,这不马上回来与你说了吗?”
君离噎住。
连山默也赶紧给君离赔罪,俩人一气一哄很快将君离哄好,接受现实,他对连山默也没什么意见,总不能因此让女儿明天去办离婚。
不准备让女儿结婚后马上离婚,冷静下来的君离遂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
无忧道:“结婚怎么也要父母在场,默的父母还好,一个在连山城经营一家食肆,另一个经营首饰铺子,要抽出时间也很方便,您和阿母...”肯定不可能跟默的父母一般配合。
“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阿母的话....”君离不太确定的道。“我问问。”
无忧惊讶:“你这反应看着没什么信心,难道女儿的婚礼她都不打算来?”
正常情况下那是必须出席,问题是辛筝现在不是正常情况,君离支吾道:“应该会来。”
无忧蹙眉,老娘真的没事吗?
用了晚膳,君离去给辛筝写信时无忧收拾着碗箸,忽问连山默:“你能否帮个忙?”
连山默问:“去看王?”
无忧点头。“我觉得她与阿父有事瞒着我。”
连山默不赞同道:“他们是你的父母,也很爱你,即便瞒你也必定是出于善意,能告诉你的,他们自然会告诉你,不能告诉你的,你追根究底只会给他们造成困扰。”
无忧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就是心中不安。”
连山默只能道:“相信你的父母,你过得好,他们才能安心。”
无忧倏然盯着连山默。“你知道什么?你的语气不正常,你肯定知道什么。”
连山默:“....王已经活了很久。”老得到了该死的时候。
无忧愣住,但还是没忘了自己感觉到的诡异。“我感觉她不想见我。”
连山默闻言也不解,但很快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不想让你看到她狼狈的模样?”
无忧想了想,发现还真有这种可能,在她记忆里辛筝一直都是强大骄傲任性肆意残忍的行像,从无狼狈之像。“等冠礼结束我找个机会与阿父确认一下,若是如此,那我...就尊重她。”总不能辛筝不想见自己还硬凑过去让人最后的时间里都过得不痛快。
无忧的冠礼办得很小,她的朋友全都在千里之外,愿意为她这个人而非王女跑到千里之外赴一场冠礼的只有赵烨与庆节,再就是既是长辈也是友人的幽篁。
三个宾客,连山默担任司仪,幽篁为无忧加冠,按传统负责加冠的只能是同性长辈,辛筝更合适,但辛筝拒绝来,便由幽篁来。m.xqikuaiwx.cOm
冠礼后无忧开心的邀请两个朋友在本地游玩,君离则准备收拾行囊回去找辛筝,犹豫了下还是走之前告诉无忧辛筝的答复:婚礼让无忧自己做主,她没空。
无忧大怒:“我是不是她亲生的?”
君离道:“自然是亲生的,不信你可以照照镜子。”
“亲生女儿冠礼她不来,婚礼她也不来?”
君离尴尬道:“她忙。”
无忧无奈:“阿父,你编理由也编得像样点,究竟是为什么?她不想见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她的原因。”君离目光复杂的看着无忧。“她有她的理由,无忧你就原谅她这一回吧?”
无忧问:“什么理由?要我原谅她总要让我知道她做了什么。”
“她爱你。”君离真诚道。“她不想将你卷入即将的动荡中,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你要安安静静的,不要被任何人想起。她很爱你,不愿你受到任何伤害。”
“可我想她。”无忧道。“我真的很想她,我的婚礼我希望得到她的祝福,她的垂暮我想要陪伴。”
君离平静道:“你的婚礼会得到她的祝福,当一切尘埃落定,她也会见你。”
无忧闻言放下了心,既然是因为政治,那问题就不大,她从未见辛筝在政治权力的角斗场落败过,没有人能杀辛筝,而辛筝能杀任何人。
放心的送走君离,无忧先是陪自由时间紧张的连山默玩了三日,送走回去巡游的连山默后又招待两个朋友在本地好一阵玩,还去参观了玉都中的众多神庙,直到自己的学习期结束。
被录取的司法并不会马上走马上任,司法关系甚大,草率不得,因而司法被录取有一整套流程在等着。
先学习三个月,这三个月里半天时间去军营接受训练,学习如何不伤要害的将人揍趴下;剩下半天时间在当地城邑给本地司法当副手打下手,学习熟手如何判案,身手与对职司有了清晰的认知便去乡野里实践。
在乡野里也不是一开始便独当一面,而是跟着一位流动司法判案,准确说是新人判案,流动司法在一边监督与教导,干一年左右,一年后独当一面。
调令下来,无忧只得送走友人再收拾行囊去乡野,基层并不好干,更别说流动司法还是在乡野里判案,生活上条件差,各种不方便,有钱都没地花,工作上刁民众多,繁琐头疼还累,一个月下来,没有魂魄出窍已是无忧最后的坚持。
可算是明白为何司法明明是文职却要求武力强大或是跑得快,并且上任前还专门给配了一柄剑。
刁民实是武德充沛。
大部分氓庶都没有习武的条件,他们懂的武艺都来自官序,但离了官序的监督有几个人坚持练下去却是个问题,但不练没关系,玩蹋鞠就行。蹋鞠游戏风靡整个帝国,乡野农闲时打发时间的活动便是蹋鞠,长年累月下来乡民的组织性与身体素质都必须好。
侠以武犯禁,刁民以武冒犯官吏。
很多时候司法明明依法判案,但刁民就是不服,还试图在司法官署动手,尽管每位司法官署开庭时必定有数名武吏维持秩序,但救人也需要时间,而刁民与司法距离更近。更离谱的是一些案子都判完了,乡民却自己反悔了(主要发生在亲人与夫妻间)。
无忧好悬没气吐血。
负责教导无忧的司法更是惊讶。“你怎么忍住没将他们都揍趴下的?”她都做好擦屁股的准备了。
无忧茫然的看着司法。“还可以揍趴下?”
“当然不可以,你是司法又不是治安吏。”司法感慨道。“只是每个司法最开始时都会忍不住动手,处理民事纠纷真的太烦太累太受罪。”她自己也不例外,但最后无奈自己是司法不是治安吏,把人揍趴下也处理不了自己的工作。
无忧道:“大概是因为我有一定心理准备吧。”她跟着辛筝巡狩时辛筝仗着自身武力强大经常白龙鱼服乱跑,跑的时候还会带上她,让她开了不少眼界,而这次被调到乡野前在军营接受的训练太奇怪了,让人很难不多想。
“可现在也不是事啊。”无忧由衷道。“我该怎么办?”
司法道:“别太较真。”
无忧:“...法律怎能不较真?”
“我不是说法律,我是说人,你对乡民不要太较真。”司法道。“他们的很多都是鸡毛蒜皮的小冲突,很多连民事犯罪都够不上,找司法只是想找一个调解矛盾的人。”
“那够得上犯罪的那些呢?他们同样找麻烦。”
司法想了想,觉得言传不如身教,道:“这样吧,你先歇几日,跟着我,看我怎么做。”
无忧也想接受前辈的教导,很乖顺的跟着司法。
无忧既然决定干司法,在从业之前自然是对行业做了足够的了解。
帝国每个乡都有一座司法官署,但司法的人手不足以让每座官署都有一名司法驻守,更别说辛筝规定审理案件时必须有两名司法,一名主一名副,防止司法只有一个人时自由发挥。判决结果除了要合乎法律,还要两名司法共同赞成,以一个人犯了一项罪为例,法律规定判三到五年,但具体判三年还是四年还是五年却是司法看着办,但司法不能一个人拍板,怎么办得两个人都赞同。
司法填不满官署的结果便是流动司法的诞生,乡里的官署每个月只开一次门,乡民们有什么纠纷便在那一天赶到官署一次性处理,而流动司法在当地处理完当地堆积的案子后要赶去别的乡。平均下来,每个月大概要跑三五个乡,一些道路非常方便的邑郡,流动司法每个月跑十个乡也有,但不管是跑几个乡,流动司法每个月真正干活的时间只有几天,剩下二十几天不是在赶路便是在休沐(不可能不让人一直不回家,流动司法的假期都是连着放,每月放一次,一次放七八天)。
也因为不是常驻,并且每次去的乡都不一样,去过的乡一般要半年后才能再来,面对工作困难,有流动司法便选择依法办事,无错即是功,也有流动司法选择妥协退让。但无忧跟着的司法不太一样,倒不是因为无忧在城邑时便听说这位名为汤青翟的懒惰,被誉为司法界之耻,每个月只四天活,每天只工作一个时辰。而是无忧原本准备去兖州考司法,但辛筝让她来玉都邑官考的,幽篁离开前也暗示她好好学,她会调到哪个乡野里去跟谁学习并非随机,而是暗箱操作,不要浪费了机会。
无忧用膝盖想也知道谁会做这种事,尽管对汤青翟熟手不了解,但她相信辛筝不会无故选中此人。
这位司法解决工作困难的方式也很别具一格,提前一到两天赶到要办公的乡,了解乡人都有什么纠纷,帮助调解矛盾。她这么干得久了后都不需要她去打听,有纠纷的人会在她到来自己跑来找她,因此她每次花个把时辰便能解决纠纷。
里聚虽然没有官署,但赶路时会经过里聚,沿途也会在里聚补给或留宿,司法会在补给与留宿时顺手帮人调解矛盾。
能调解纠纷的都调解掉,剩下不能调解的九成是可以量刑的事,也事先与原告、目击者、受害者接触,打听被告的为人与事迹等等。准备工作做得足,司法每回真正需要处理的案子一个巴掌数得清,定罪量刑时也判得让人服气,不到一个时辰就能结束工作,剩下时间想睡觉就睡觉,想看书就看书,想享受美食就享受美食。
无忧看得五体投地,阁下真乃神人。
“不过你的方法效果这么好,为何没有别的人效仿?”无忧感觉奇怪,汤青翟司法界之耻的美名响彻玉都邑,总会有人好奇众多司法中她何以如此特立独行,一旦仔细调查便会发现原因。
“嫌麻烦吧。”汤青翟回答。“能当上司法的,要么是官序残酷淘汰中的剩者,要么出身教养都很好,都是天之骄子,你让他们去与乡野氓庶交流....”何苦互相折磨。
“可我听说你也是官序的剩者。”无忧道,赴任前她打听过汤青翟的履历,不仅是官序残酷淘汰中的剩者,一路免费读到大学毕业,还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剩者,她读书时跳过三次级。不论怎么看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但现实是这样一个人投入司法行业的后续令人不知道说什么,说她懒惰吧,本职工作都做好了,说她勤快吧,她不干任何多余的事,工作的时间少得可怜,同期的司法不是渎职被杀被下狱就是升职,只有她始终原地踏步。虽如此,汤青翟享受生活很溜,乡野条件差都拦不住她享受生活,日子滋润得不比在城邑中逊色。当然,也有流动司法的俸禄是所有基层胥吏中最高的缘故,不然没钱再有享乐精神也白搭。
汤青翟道:“因为我不想太累,这样做能让我每个月只工作十一二个时辰就能拿到丰厚的俸禄,也让我有更多的时间休息与放松。”
无忧一时无言,这算是懒惰使人进步吗?
“你若看不过眼可以不学。”
无忧瞬间真诚的向汤青翟行礼。“请先生教我。”我也要,虽然我想成为一名好司法,但我也想工作与享受两不误。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常仪白帝更新,第 889 章 第四十八章无忧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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