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这处不大不小的草原部落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惨烈的屠杀,全部人口不过几百人的营寨在七千凶残强悍的马匪面前,就像纸扎的一样,几乎瞬间便被碾成了碎渣。
曹变蛟拄着一柄长长的砍刀,站在不远的矮坡上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三天,仅仅三天两夜,自己与张献忠率领着这群嗜血马匪已经向北突进了四百里,这还是因一路屠光了七个挡在必经之路上的蒙古部落,不然这群彪悍至极的漠北护军只会扎的更深。
“怎么?我大明军中的幼虎,却怎地在此摆出了一副小女儿家多愁善感的神态?”
就在曹变蛟愣神的功夫,张献忠拎着一个大大的酒囊,在他身后高声调笑道。
若在平时,曹变蛟纵使挨上几记老拳,那也是绝对不服地会与张献忠争上一个面红耳赤才是;毕竟曹文诏只命他不可与陛下的几个近臣动手,却没说他曹小将军不能根他们斗上几句。
可今日,曹变蛟却是一反常态,向着张献忠叹了口气,很是有些低沉地说道:“秉忠大哥,你说,我们这一路屠杀下来,这究竟是对是错?”
“就在刚才,小弟亲眼看到一个护军一枪挑死了一对母子,那孩子不过几岁的年纪,他又知道些什么?他又何曾对我大明做下恶事?”
张献忠闻言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某还真没想到,咱大明军中威名赫赫的幼虎,居然还如老夫子一般,竟生出了这许多的仁义道德来!”
一屁股坐在地上,张献忠指着营地内的惨状说道:“曹小弟,俺老张是个粗人,打十二岁起便混迹于陕北各地的边镇之间,而你自幼便随着曹将军到了辽东,俺来问你,此时若是这群鞑子与我等处境相异,你说我等的下场可会好过这群牧民?”
摇了摇头,他曹变蛟自束发之龄便随叔父到了辽东,蒙古和女真人是怎么对待汉人百姓的,他自是再清楚不过。
“就是这个道理,咱们既然是大明的军人,那就要拿起手里的盾牌替我大明百姓挡下来自异族的弓箭,就该操起手中的刀枪杀光这些敢于侵害我大明百姓的异种。”
“孩童又怎样,啥时候他们都是咱汉家的种,那才真正算是咱的自家人;可眼下,大明跟蒙古,跟女真,那就是不死不休局面,谁的拳头大,谁的刀子硬,谁便是哥哥;不把他们杀怕了,杀净了,他们总要骑在咱们孙子的头上拉屎!”
“大明开国之时,那是何等的威风,别说什么女真人,就连凶名赫赫的蒙古人不也被咱爷们一路追到了捕鱼儿海!”
“你可别跟俺说那时靠的是仁义道德打垮的蒙元,俺老张可不蠢!”
伸手比划了一下,张献忠猛灌了一口酒,继续扯着嗓子说道:“咱老张就没你曹小将军这么多的心思,自打跟了皇爷,俺这才知道皇爷是真正替咱大明百姓做事情的好皇帝,别说杀他几个鞑子,皇爷就是叫咱老张砍尽了那群酸溜溜地文人,俺老张也是没啥二话!”
“哈哈哈哈!这番话听着提劲,二位将军,某家欲与二位对饮,不知可否?”
张献忠的话刚音一撂地,身后便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大笑。
二人循声看去,只见一身高八尺的虬髯大汉正举着一对酒囊,正立于二人身后。
这壮汉倒不是别人,此人名叫呼延震,正是这群燕山马匪的头领,几日的相处之下,二人倒是发现这名马匪头子为人很是豪气,对张献忠和曹变蛟这两位大明正规军的将领更是十分尊崇,三人间的配合也愈发的成熟。
曹变蛟也是哈哈大笑两声,从呼延震的手里接过一个酒囊,拧开塞子就狠灌了一口。
呼延震与张献忠对视一眼,心知曹变蛟已经打开了心中芥蒂,尤其是张献忠,临行前皇帝可是再三交代过他,一定要将这只幼虎变成一头真正的猛虎。
而曹变蛟一旦连这点血腥杀戮都无法忍受,那历史上凶名赫赫的小曹将军可就真被朱由校给带歪了。
倒不是朱由校想把身边的将士都变成一个个只知杀戮的机器和工具,而是在这个时代,血腥而冷酷的屠杀远比任何说教都来得有效;朱由校也从不认为屠杀是件光荣的事情,但身为大明的军人,只要军人的双脚踏上战场,踏上敌国的土地,身负斩尽敌酋、守护袍泽使命的他们也只能为了胜利而举起手里的屠刀。
历史,永远只会交给胜利者来书写;真理,在极度武力和强权面前也只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打了一个酒嗝,又长长地呼出一口酒气,曹变蛟笑着问道:“二位哥哥,不知此战过后,两位兄长倒是有何打算?”
闻言,呼延震少见地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道:“俺已经跟陛下求过了,只想带着弟兄们成为真正的大明军人,就算马革裹尸,倒也算对得起祖宗了!”
据他自己所言,呼延家先祖乃是北宋名将呼延赞,究竟是哪朝哪代流落到了北地,他自己也是说不清楚,而且呼延家传到他这一辈,早就人丁凋敝,父母兄伯更是死在了蒙古人的劫掠之中;也正因如此,呼延震这才在燕山一带纠集亡命,靠着打劫蒙古和女真人的商队为生。
也正因内心深处对自己汉人身份的认同,燕山寇在他的严令下极少劫掠明人商贾,万不得已之时也是求财不害命,这才令他得到了李永贞的赏识,暗中资助他吞并了其他几股势力强大的马贼。
点了点头,曹变蛟又把目光投向了张献忠。
张献忠撵着黄须,把目光投向了西边,笑了一下说道:“老张倒是要先回老家走上一遭,咱老子的在家可是收下了几个义子干儿,这些小王八蛋要是没老子看着,还真不知道会闹出甚地幺蛾子来!”
又抿了一口酒,曹变蛟说道:“小弟倒是想去陛下兴建的陆军学院呆上一些时日,这事家叔与陛下都曾提过,可小弟一直觉得沙场搏命才是男儿扬名立功之地。”
“但这一路行来,小弟发现这静塞军倒是与我大明诸军皆是不同,除去自身武力不提,战阵之上,就那股凛然如山的气势,即便卢帅的天雄军,只怕也很难与静塞军争锋。”
“而且静塞军将士杀伐虽烈,但从不以屠戮百姓述功,也从不以好杀为荣,用他们的话说杀人是为了‘以血洗血、以杀止杀’,这样的军队,才是愚弟心中大明军队该有的样子。”
各自说完心里美好的愿望,三人拿起酒囊碰了一下,就着草原呼啸的北风,你一口我一口地喝了起来。
就在此时,两匹快马自远处飞驰而至,马上的斥候一个翻身下马,单膝跪地禀告道:“启禀三位将军,东北方五十里处,忽然出现大股蒙古骑兵,人马足有三千,看旗号,应是奈曼部所属。”
呼延震闻言,忽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嘿嘿笑了几声说道:“好,这一路上竟是杀上一些小部落,可也显不出我漠北护军的威风;上将军说了,我等必要把声势做得够大,这奈曼部来的倒是时候,正好叫老子砍了他们的头颅祭旗!”
张献忠和曹变蛟也露出了喜色,且不说己方与奈曼骑兵人数上的差距,这三千多的骑兵那可是实打实的三千级斩首的军功,自己二人就算平分都能升上两级爵位了。
而漠北护军虽然无法领取军功,可二两银子一颗的人头钱皇帝可是从来都没克扣过;要是能干掉几个蒙古贝勒和其他贵族,那赏银更是会打着滚的往上翻,这任谁都会激动不是!
“来人,给老子备马,告诉老营的弟兄们,蒙古人又给爷们儿们送银子来了,赶紧撂下手里的活计,随老子砍人去!”
呼延震一口饮尽了酒囊里的烈酒,高声呼喊着便冲下了山坡。
张献忠二人对视了一眼,也是都哈哈大笑着干掉了囊中的剩酒,便将酒囊一甩,齐齐迈步追了上去。m.xqikuaiwx.cOm
天地阔,北莽望断寒风冽。
草原,注定又要刮起很长一段时间的血雨腥风。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朱修炎魏忠贤更新,第104章 何为真理?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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