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二仙女是个瓜子脸丹凤眼的美女，她蹩脚的障眼法虽然无法将外貌固定下来，却也不曾把人变得丑陋。时间一长，梁山的凡人们摸到了窍门，但凡在山上发现了陌生的美女，绝对是柴慧家那个法术不怎么灵光的神仙姐姐。
她和隋晓陪柴慧下山，估摸着又是为了神神鬼鬼那点事。有好事者想打听打听他们的去向，一想到二仙女是神仙又打消了念头。
问了也是白问，柴慧一般不会驳人面子，神仙可不管那一套。
三个人在山下简单备了点礼物，仰仗着二仙女水平一般的五行遁术，一来一回也就是个把月的事。
此次拜访完全在张叔夜计划之内，他常年负责护卫柴慧，已对这位郡主谨慎小心、忧思多虑的性格了如指掌。
一番交谈过后，柴慧的心总算能稍稍安稳。
与妄想成仙、神经错乱的赵佶相比，张叔夜根本不在乎柴慧嫁给了谁，正在做什么事。这个绝顶聪明的朝廷命官坚定地认为，柴慧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她终究受过来自大宋天子的恩惠，无论天子换成了谁，她永远不会成为大宋的敌人。
梁山贼寇在做什么他也不关心，让他们强大起来也许不是一件坏事。天子赵佶是个没有远见的主儿，多少让他吃点苦头，等他自己意识到梁山人等的价值，好过自己写千百份本章。
双方各有各的如意算盘，只要最后能实现自己的目标，他们都不介意对方从中获利。
临别之时，张叔夜仍叫隋晓跟柴慧回去。他承诺不管将来局势如何，只要隋晓携带柴慧书信前来，他一定力劝天子招安梁山。
“妹妹，他们不是与朝廷为敌的盗贼吗？据我所知，历朝历代对盗贼之流无不切齿痛恨，朝廷会容纳他们吗？就算朝廷允许他们招安，这些个魔君会甘心俯首称臣吗？”
二仙女所问的也是柴慧曾经冥思苦想的，好在她现在有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朝廷不允许他们招安就打到朝廷服气，这是宋江的高明之处。只要讨来赦免文书，魔君们重归自由之身，就可以自己选择要跟随宋江入朝为官还是拂袖而去浪迹天涯了。”
“哦，你这说法倒是真真切切在为他们着想。”
“我有亲朋好友在山上，不能不多想。倘若山上只有一个宋江，任他作去，我才不管。”
二仙女掩面而笑：“我也不大喜欢他。每次碰面他都特别谦卑地跟我打招呼，眼神里却有点阴狠之色，叫人胆战心惊。”
“没事儿，他要敢算计到你头上，杨戬顷刻间便能让他了账！”
“咱们回去吗？”
柴慧望了望远处的市集，捂着心口对二仙女说：“说来也怪，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勾着我……姐姐，你说是不是慧心？”
“啊，是出去寻找李承睿的慧心？”
“有可能。回山不急于一时，咱们去前面看看吧。”
三个人商议着进了一家客店。客店里人很多，喝酒划拳的，陪酒卖唱的，嘈杂得很。二仙女蹙着眉头，一路上靠衣袖遮掩口鼻，举手投足尽显对污浊空气的厌恶。
“姐姐贵为王姬，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吧？”
二仙女摇摇头，她甚至不愿意在大堂开口说话，生怕一张嘴就把恶臭之气吸进肚子里。
“隋晓，你拿钱去定下两间房，我和姐姐住。”柴慧尽量挑了个干净整洁的座位坐下来，好在二仙女没有嫌弃，“二姐，喝茶吗？”
“不喝。”二仙女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一桌一桌地观察，她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有人间烟火气的场面，“我真是白活许多年，竟不知寻常人家都是这样生活的。”
“寻常人家可能连饭都吃不起，哪儿会出来喝酒寻欢？”
“这个我知道！”二仙女突然来了兴致，给柴慧讲起她的出身来历，“你别看我没吃过生活的苦，平民百姓的日子多艰难我是有体会的。开阳妹妹，你知不知道藐姑射之山？”
“好像……好像听天英说起过，是哪本书里的故事吗？”
“才不是呢，藐姑射之山是我的家。殷商末年，我的精魂诞生于那里，受山间神祇点化，欲往人间投胎，谁知尝试了几十年都没能成功。”二仙女鬼使神差般伸出手触摸柴慧受伤留疤的侧脸，语气充满了心疼和爱怜，“很疼吧，如果是我可能会死掉。”
“姐姐美貌无人能及，即使面有伤痕也是绝代佳人，何至于寻死呢？”
“不不，你误会了。我这天生地养的精魂号称万法不侵，对我施法十有八九是没用的，然而一旦投胎成人，一点点病痛外伤就能要命。打个比方，你划破手指可能不会有感觉，而我却会像手断掉一样疼痛。穷苦人家的孩子都是凑合着养，哪儿伺候得了我这么娇气的人？头几十年我是投胎一回夭折一回，最后藐姑射山神于心不忍，将我送去西岐，做了西伯昌第八十一个孩子。”
“有这样的事，真稀奇。”
柴慧叫了三杯茶，听故事的时候，她跟隋晓两个有滋有味地品着。二仙女瞅着茶碗上厚厚的一层白沫，到底没狠下心来尝尝味道。
“我随祖母在深宅大院里长大，十六岁去朝歌陪大哥当人质，二十六岁跟二哥夺取殷氏江山，从此闭门不出，专等杨戬上门求亲。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等到二哥的重孙登位，等到没人记得我是谁。直到那时我才明白，承诺娶我的人不会再来。我去父兄的陵寝同他们告别，然后走进岐山深处，一住就是千年。”
她双手托腮，平静地讲述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看上去并没有多么悲伤。
“二姐，杨戬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一个忘记你是谁却仍对你死心塌地、毫无保留的人是值得信任的，千万不要难过。”
二仙女笑道：“我当然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不起，说的太多又让你误会。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过去的事，从王宫到深山，能见到的实在有限。我们那时候也有买卖人，只是商户数量比不得现在，街市之广也远远不及。一路上难免有少见多怪的时候，你们两个不要笑话我。”
“这有什么，我们害还怕照顾不周，让姐姐不自在呢。”柴慧见右边桌一个腰系青色花布手巾的妇人正换汤斟酒，便叫她道，“大嫂，烦请过来一趟。”
妇人答应一声，放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来：“客人有什么吩咐？”
“我们吃点东西，要……群仙羹、玉棋子、紫苏鱼、汤骨头、炸蟹、西京笋、盘兔，应季的果子您看着上。我们俩要最贵的烧酒，给这位姐姐多加糖的梅汁。”
“开阳妹妹，我不吃什么，别点太多。”
“姐姐别管我，好久没到这样的地方来，感觉整个人突然活过来了。反正是花荣给的钱，不花白不花。诶？大嫂你怎么不去？”
妇人不好意思地说：“娘子是吃过见过的，不瞒您说，我们这儿是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客店，别人没有的菜色我们都有。可您点的这些菜……”
“没有是吧，那您看着差不多的给摆一桌吧。”
妇人满口应承，欢欢喜喜地下去忙活了。二仙女见柴慧完全不像在山上时那般拘谨，心情也开朗不少，自己也觉得高兴。
“妹妹也是投的富贵人家，怎么对市井生活如此熟悉？”
“比不得姐姐，我是没人要的孩子。”
她一句话噎得二仙女不好再说什么。等菜上齐，柴慧和隋晓吃着聊着，二仙女则手捏汤匙搅弄眼前那碗微微泛红的梅汁。
偶然一抬头，柴慧瞥见个熟悉的身影，一晃间快要上到二楼。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叫了声“李承睿”，拔腿就追。
人影消失得很快，隋晓和二仙女看时，楼梯角只露出一双厚底靴子，旁边还有双描龙画凤的绣花鞋。
“绣花鞋”发现了追上来的柴慧，她架起昏昏欲睡的李承睿疾步上楼，轻而易举地把腿脚不便的柴慧远远甩开。二仙女见状立刻念起口诀，借仙法移形换影挡住了“绣花鞋”的去路。
“娘子跑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
楼下的人都往上看，隋晓只得买上几坛酒奉送，免得他们上去添麻烦。
“绣花鞋”生得面容俊俏，精致的眉眼微微上挑，透着一股狠辣的味道。她一手撑住没有意识的李承睿，一手朝二仙女甩出三支穗子镖。二仙女全无防备，一时间来不及闪躲，她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受伤后那种锥心刺骨的疼痛。
柴慧追赶上来，见此情景抓起一只瓷盘撇了出去。三支镖先后打在瓷盘上，可怜那盘子还未落地就裂成了八瓣。
“二姐，你没受伤吧？”柴慧旁若无人地与“绣花鞋”擦肩而过，生怕二仙女有什么闪失。
二仙女还算沉着，并没有因刚才的意外变颜变色：“幸亏有你，这女子好不讲道理，我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出手就要害人。”
柴慧看了看身后的一男一女，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娘子是我家哥哥的朋友吗？”m.xqikuaiwx.cOm
“他是你哥哥？”
“是，哥哥患病跑了出来，我们全家人都在找他。”
“绣花鞋”轻蔑地说：“他是中毒，不是患病。你们真是无知，难道没人知道他的情况吗？居然让他跑出来。要不是遇见我，他得犯下多大的罪孽！”
“我们以为哥哥已经大好，殊不知此毒无解，以前的好转都是假象。”柴慧对着“绣花鞋”深施一礼，“有劳娘子看顾，请把哥哥交给我们吧，回去以后我等定会好好照顾，绝不让他再流落街头。”
“说得好听，你们真能做到就不会有第一回，有第一回就有第二回。把他交给如此不负责任的家人，岂不是我的罪过？”
柴慧又要争辩，二仙女上前一步说道：“还是等李承睿醒过来后听听他的意思吧。如果他愿意跟娘子走，我们无权干涉；如果他愿意跟我们回家，希望娘子也不要阻拦。”
二仙女一早就看出来，“绣花鞋”头上三花聚顶，至少有一千五百年大道在身。倘若她对李承睿没有威胁，商量着办总比硬来好。
“可以，我答应你们。麻烦让一让，我要带他回房间去了。你们可千万别跟太紧，我的穗子镖不会连续失误两次。”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水浒传]郡主上梁山更新，第 126 章 毒娘（2）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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