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卫同书坐在窗台上翻看一本杂志，听到床上的响动声，抬头对周药眯眼笑道。
周药唔了一声，撑着手坐起来。恶心的感觉稍稍退去，胃里的空落感便尤为清晰。
卫同书像是看出了他内心所想，从飘窗的零食箱里取出了一袋吐司递给他：“先吃点面包，庄哥去买晚餐了，等他回来就开饭。”
周药接过面包拆开，随口问道：“他去哪里买？”
“人民医院附近的拉面馆。”卫同书说。
周药拆面包的手不停：“去打听周耀的消息？”同音的名字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有一种说不出的玄妙感。
“聪明的小药丸。”卫同书撕了一块面包丢到自己嘴里，眯起眼咀嚼，“连面包的味道都能复刻到一模一样，怪不得要这么久呢……”
周耀住在人民医院，这是一早“吕仞”就给出的信息，既然系统没有让他们当下就做出选择，便一定可以顺着这条信息得到一些能够更深入挖掘的内容。于是趁着周药睡觉养神，收拾了一圈行李的庄成明干脆跑去人民医院附近溜达，打听有关周耀的消息。
十分钟后，庄成明带着满满的三大碗拉面兴冲冲地打开了门：“快来吃面咯！”
三碗拉面还热气腾腾的，显然是庄成明临走前才让老板打包好的。他分放好，又一边给了一双筷子，迫不及待地告诉走出房间的两人：“有突破性的进展！”
卫同书走到桌边，长手一捞，将距离周药近的那碗换到了自己身侧，又把自己那碗没放香菜的换给了他。“什么突破性进展？”
庄成明神神秘秘地摸出手机，宣布大新闻：“我拍到了周耀的照片！”
一个小时前，庄成明从地铁口出来，跟着导航走到了人民医院门口。仅凭着“周耀”两个字，不足以让医生们透露病人的信息，更何况是对研究“脑感游戏”专家而言最关键的人物。庄成明尝试着找清洁工和几个护士站的护士套话，除了换来对方怀疑警惕的目光便一无所获了。
问不出结果的庄成明口干舌燥，一口气喝下了三瓶水。不久之后，这些晃荡在肚子里的水便转换成了膀胱肿胀感，他赶紧冲进了最近的厕所来了次努力的释放。
就在他释放自我期间，两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同样走进了厕所，一边上厕所一边闲聊起来。
“五楼那个病人今天情况怎么样？”稍矮一些的医生问道。
“就那样，醒了就头疼，疼着疼着又睡了。”高个子医生说着，四下瞄两眼，看到角落里的庄成明后，下意识闭上了嘴。
庄成明咳嗽一声，假装没有注意到医生们的异常交谈，快速地系上扣子，镇定地哼着歌离开了厕所。
走出厕所后，庄成明并没有离开，而是折返回去，快速地躲在了厕所旁的工具房门背后，趴在门上仔细聆听起了厕所里的动静。
而一切果然没让他失望。在他走后，高个子医生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分享欲，压低声音继续和矮个子医生交谈：“他说系统给他下了什么程序指令，必须要最后一个脱出系统。只要现实中还有人不肯放弃登录器，他也不能被离线。”
矮个子医生的嗓门不小，啊了一声：“妄想症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啦？”
“你还别说，那手环还真玄乎，真的摘不下来……”
水声戛然而止，走动声盖住了医生们一大半的声音，庄成明只听到了“半个小时后”“小花园”零星几个关键词。
庄成明顿悟了。
半个小时后，在小花园蹲守多时的他看到住院部楼下的偏门打开，护士们推着几个坐着轮椅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这些人的腿上都盖着厚厚的毯子，手皆压在毯子底下，看不出究竟是谁戴了手环。
护士们的警惕心很高，一边推着那些病人走，一边留心观察周围有没有可疑的媒体记者等。庄成明坐在长椅上，假装找角度自拍，趁机把每个病人都拍了一遍。
病人们外出的时间很短，没等庄成明找到机会与他们分别攀谈，护士就推着他们重新回到了住院部大楼里。庄成明找不到机会跟上去，只得出门打包了拉面返回来查看照片。
“来看看照片……”庄成明搓搓手，点开手机相册，一连串他的大脸十分具有冲击力地进入周药和卫同书的视线。周药看了几眼后，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缓缓神，才重新睁眼观察起照片来。m.xqikuaiwx.cOm
“那位前辈二十年前就已经在游戏里了，现在起码也得有四十来岁，所以我重点拍了几个中年男人。”庄成明的手指在几张照片之间来回划动，“但是在回程路上，我翻看照片的时候，发现了一点不一样的。”
庄成明的手指定格在某张照片上，周药定睛一看，照片上庄成明手指的位置是一个大腹便便的秃顶男。
“他……是周耀？”周药开口，声音中不自觉多了几分迟疑。不过很快他也不问了，随着庄成明手指移动，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一张模糊的侧脸上。
那是一个样貌清隽的年轻男人，看起来至多二十五六岁，他身着医院统一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双手插兜站在一棵冬青树底下仰头望天。因为没有坐轮椅，庄成明并没有给予他过多的关注，也因此只有零星几张照片的角落里能捕捉到他的一点画面。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庄成明咽了口唾沫，忍不住扭头往周药家客厅沙发上方的两张照片上瞧：“小周，你有没有觉得他和这两张照片上的男人长得特别像？”
周药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庄成明的手机，将画面无限放大，盯着角落里那个模糊的侧脸仔细端详。
车祸带走的有关从前的记忆还没有交还至大脑，乍望见与自己样貌相似的男人带给周药一种玄妙的感觉。他试图从画面中挖掘有关自己与他的故事，然而大脑赠还的唯有刺痛。
但不可否认的是，庄成明照片上的这个男人，和客厅墙上照片里的男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庄成明摸摸鼻子：“在我离开医院之前，他一直都站在那里看冬青树，或许明天也会在。”
周药退出图库，把手机还给了庄成明，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但是我的父母并不叫周耀、邱意浓。”
庄成明也觉得不合理，哪有父亲会给儿子取一个和自己同音的名字，在家里叫起来简直不要更麻烦——当然，尽管此刻三人也没有确认这年轻男人到底是不是叫周耀。
不过这种相似性已经足以令人毛骨悚然。
“或许他不是呢？”卫同书也没赶着上来认岳父，“李振华口中的周耀和邱意浓可是因为过度操心内部的情况，早早长出了白头发。他太年轻了。”
“明天一起去医院看看吧。”周药一锤定音。
庄成明点头表示赞同，三人匆忙吃了点拉面后各自回房又歇下了。
407小分队群里，“吕仞”时不时往群里转发一些有关脑感玩家摘除手环的新闻，偶尔夹杂几条没能摘除的玩家坚称看到光屏准备继续完成任务的消息，真真假假混在一起，似乎只是寻常地共享信息。“柴柯傅”则是吐槽辅导员查寝要求室友们摆出猎奇pose的行为，和现实中的他别无二致。
卫同书与两人积极互动，每条新闻链接下都跟着他捧场的“是吗”“嚯”“好家伙”，仿佛一个感情充沛的捧哏机器，还替“柴柯傅”进行动作指导，让他拍出构图更完美的查寝打卡照。
在只有周卫庄赵四个人的小群里，庄成明正和赵凯歌图文并茂地分享自己的医院奇遇，赵凯歌读完，过了很久才组织语言回复了他。
赵凯歌：“这个空间给我们的感觉很真实，但正是这种细节处的真实，恰恰暴露了建构的虚假。”
“民众对游戏本身接受太快，就算受害者数以万计，其本身也是超自然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其他没有进入游戏的民众这几天来没有恐慌情绪，很自然地就用包容同情的态度接纳玩家，太理想化。”
可偏偏这种理想化戳中了玩家们的心，就算隐约感觉不合理，常人也会愿意暂时麻痹警惕性，放任这种不合理牵着他们往人群里走。
——他们远离正常的生活实在太久了。他们最害怕的也不过是一旦真实的情况暴露在阳光下，其他人会不会用打量怪胎的目光打量自己。
“如果我是官方，我应该在一号玩家出现之后立刻将他短暂隔离起来，细水长流地向外界释放信号。”赵凯歌很冷静地说道，“而不是把他仅仅放置在南陵这样一个医疗、科技都非全国顶尖水平的城市里。”
“我托关系找人联系上了邱意浓女士，明天我会以她表妹的身份前往帝都医院探望她。”赵凯歌又在群里发出一条重磅新闻，“等见到她，或许很多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几分钟后，赵凯歌又在群里发了新的消息：“你们的身份问题搞定了，明天直接去南陵人民医院住院部五楼找周耀吧。”
看着赵凯歌发来的消息，其他三人心中闪过了一个共同的念头：果然，让赵凯歌当队长是最正确的选择。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周药穆龙更新，第 181 章 真实之假（四）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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