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秀笑着帮她续上热水，然后接过大嫂递上来的单子，按照单子一一量尺寸裁布，又在每一份布料里放了尺寸明细条子。
廖红英手脚麻利地把布料装进自己挎的篮子里，这才从腰间摸出一个手绢包来，拿出一沓子零碎纸票递给赵秀：“秀儿你看看，对不。”
赵秀算了一下账，又点了一遍钱，笑着点头：“对的，大嫂这账目清楚的很，一分不差。”
廖红英骄傲地笑笑，道：“俺大哥家小玲上初中呢，今儿正好在家，起了个好名儿，脑瓜子灵得很，俺让她帮忙记的账。”
赵秀笑道：“脑瓜灵就好好供应，争取考个好大学。”
廖红英笑道：“不指望她考啥大学，俺大哥嫂子说了，她个小闺女能考上个师范、卫校啥的，当老师、当医生都很好了。”
廖红英说的师范县城就有，卫校在地区里，都是中专学校。
在这个年代，初中毕业、高中毕业都有机会考中专，比考大学容易一些，同样转户口、包分配工作，农村孩子考进中专就相当于跳出农门，所以，很多农村孩子读书的首选目标就是中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初中毕业考试也会倾向中等专业学校，正式考试前有一场预选考试，预选考试的前几名才有资格参加中专招生考试，后边的学生再统一参加高中招生考试。
赵秀不能说这个办法不好，毕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中专和大学同样包分配工作，能早一点毕业，就意味着竞争少，更有可能分配到一个好的工作。
所以，她不强调什么大学就比中专好。
她承认，读高中、上大学，能够学习到更多的知识，对一个人的长远发展更有利，但勉强人放弃举手可得的成果，选择遥远的缥缈的不可控的目标……赵秀不会这么做。
正说着话，魏娟领着妹妹魏敏来了。
“大嫂回来了？”
魏敏长相和二嫂相仿，鹅蛋脸，皮肤白皙，眉眼清秀，加上点儿少女的青涩和羞怯，挺顺眼的女孩子。
赵秀起身相迎，拿了糖给魏敏吃。
魏敏接过来没自己吃，转手递给炕上的明琴和文程。这个小动作，让赵秀又暗暗给她加了一分。
赵秀招呼魏敏，大嫂二嫂妯娌俩已经说上了话，得知大嫂卖了三十多丈布，魏娟也替她高兴：“大嫂真厉害。”
“厉害啥，都是秀儿捣鼓来的布料子好，价还不高……俺就是个跑腿的。”嘴里虽这么说，廖红英脸上的喜气却是按不住的。
简单寒暄两句，廖红英挎上篮子，又匆匆走了。
送走大嫂，赵秀才回来照应二嫂姐妹俩。
魏娟也没转圈，就把来意说明了：“俺想让小敏也回去问问，看有没有要咱这布料的？”
赵秀当然不会拒绝，笑着一口应了，一边说一边动作麻利地把几种花色的布料子也裁了样品下来：“这都是一件褂子的料，你拿去当样子，谁要啥样子的记个单子来拿货……”
又将上衣、裤子、棉衣种种用料一一说给魏敏，卖布料子不止是量个尺寸，还得会替客人盘算衣料，用最节省的办法裁出最合身体面的衣服来。
上一辈子，赵秀就是从服装发家，先是贩售服装，后来还创立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对各种款式的衣服用料都是烂熟于心的，加上这几天给村里的婶子大娘们扯布料，说起这些来，简直是熟极如流。
魏敏听得发蒙，又不好意思作声，还是二嫂魏娟看出端倪，笑着叫停：“秀儿，你慢点儿说，这傻丫头跟不上。”
赵秀失笑，“是我的错。”
说着，就手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递给魏敏：“我慢点儿说，你记一下。”
魏敏连忙答应着，拿出上学时记笔记的劲儿，认认真真记录起来。
明琴看得无聊，扯着文程出了屋。
阴天，有些冷，大人们都在忙。
明琴知道姥爷和大舅在地窨子里忙，不进去打扰，想去看看姥姥做啥，灶房居然难得的关了门。
文程伸小手推一把，居然没推开：“顶住了。”
明琴起了兴趣，凑上去把耳朵贴门上听，却只听得歘欻欻的响，像是姥姥在……
“刷锅？”明琴回头看文程，又自己先摇了头。
刷个锅，用着关门了？
“奶……”文程耐不住，张嘴要喊，被明琴止住。
不过，屋里的李悦娥还是听见了，也不开门，隔着门喊一句：“玩儿去，吃饭叫你们。”
俩小孩儿互相看看，有点儿悻悻地离开厨房，正寻思着出去找哪个小孩儿玩一玩，就听得西屋明琴家里嗒嗒嗒响……
明琴看看文程，俩小孩儿啪嗒啪嗒跑过去。
西屋的门倒是没关严，明琴推开门，俩小孩儿探头往里看，就见明廷钊坐在堂屋中间，面前摆着些乱七八糟的木料，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块，正在用斧头砍。
说砍不太贴切，因为他的动作更像是削。
明琴看了之后皱起了眉头：这人是要做啥？好端端的直木头，为啥削弯了？
难道是……
“琴琴，文程，进来呀！”明廷钊抬头看见了两颗圆溜溜的小脑袋。
明琴索性大明大亮地迈着小短腿进门：“你是做弓吗？”
弯弯的木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弓臂。
只不过，她要不要告诉这人，制作弓臂不是削弯的，而是要用几种材料、数道工序、几年功夫才能制成的。
明廷钊没让明琴纠结太久，开口道：“爸爸给你做个木马。”
“木马？”明琴瞬间没了兴趣。
那种点头摆尾、摇摇晃晃的东西……哄小孩儿嘛？！
看着转身就跑的小丫头，明廷钊有些愣。
文程被小丫头拽着，小腿儿踉踉跄跄的，却明显还有些不舍得，一步一回头地。
也亏了他的恋恋不舍，多少给了明廷钊一点继续下去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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