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懿沉调查过温逊,他出身平凡,二十岁中进士,二十三岁中状元,入弘文馆编纂史书。
同年,他娶了琅琊王氏的嫡长女为妻,沉寂了两年的时间,买通先帝身边的内侍正监,美言几句,外放为官。
温逊在地方上政绩斐然,后来一路青云直上,入了内阁。
他任职的地方几乎都在八大士族的族地,应该就是那时候,他和世家之间达成协议。
温逊官至尚书令,一人之下以后,野心膨胀,不想再做世家的傀儡,起了谋反的心思。
他有意控制世家子弟入朝为官的数量,就是为了自己的绝对地位。
今年春闱,王翕决定让大批世家子弟参加考试,又没和温逊商议,两方的联盟已经出现缝隙,她正好趁此机会,分化他们,拿回批红的权利,再压一压世家的气焰。
白懿沉对瑶光说:“叫天权进宫。”
北斗七星,天权行四,满腹经纶,正适合做这件事。
岑曲夺得两卫统领之后,迅速挑选士兵组织成新的禁卫军,他把对萧颂臻的敌视全都放到了护卫太极宫上。
龙武卫巡视太极宫,羽林卫巡视皇城,从此萧颂臻再也不能在半夜偷偷溜进甘露殿,白懿沉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王翕的家书送到琅琊后,八大士族的学子陆陆续续进入西京,以王翕为首,在寒山小筑以文会友。
温永思沉寂了一段时间,又重新活跃起来。
白懿沉钦点让他参加春闱,曾经他和白皎皎的谣言不攻自破,让他彻底扬眉吐气。
“世家以王翕为首,西京学子以温永思为首,他们每天都在寒山小筑讨论诗词,偶尔议论朝政,发生过一些小争执,两方互相看着不顺眼。”
瑶光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白懿沉。
“火候差不多了,让天权去吧!咱们也准备准备,去寒山小筑看看热闹!”白懿沉道。
寒山小筑内,众位学子正在针砭时弊。
“摄政王军权太大,只建立两卫,恐怕不能分薄他的权势,还会引起他的反击。”
“我等学子不就是为此而来吗?你要是怕了,干脆不参加这次的考试!”
“陛下被此等奸佞控制,是我等学子无能啊!永思兄,你与陛下熟悉,与我们说说,陛下是不是真的被摄政王蛊惑了!”
有人说着说着,就问到了温永思身上。
温永思的表情尴尬了一瞬,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他见过白懿沉翻脸无情的模样,那个女人心思深沉,她还需要萧颂臻蛊惑?她不蛊惑萧颂臻就不错了!
他正在思考怎么说,寒山小筑的大门口就响起嘲讽的声音。
“温三公子和陛下可不熟悉,他应该更熟悉叛贼白皎皎。”
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俊秀青年面色不善的走进来,充满敌意的看着温永思,不客气说道:“不知我说的可对啊,温三公子!”
温永思拍桌子站起来,愤怒呵斥道:“哪来的狂妄竖子,也敢在这大放厥词,陛下允许我参加春闱,早就破了那等子虚乌有的谣言,把他抓起来见官!”
温家的家仆立刻扑过去,却被男子巧妙避开。
他脚下灵活,躲到了士族子弟那边,王翕立刻挡在他身前,对温永思道:“寒山小筑内动粗,成何体统!姑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温永思面皮僵硬,皮笑肉不笑的扯起嘴角,冷声道:“表哥宁可帮着外人,让大家看笑话,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看王翕不顺眼很久了,父亲说的没错,他心怀鬼胎,不可不防!
“你有冤屈说出来,抓人不是此地无银吗?不要让大家看笑话!”王翕义正言辞道。
“王兄说的有道理,温兄,这人要是含血喷人,我们肯定帮着你把他扭送见官!”
周围人互相打眼色,眼睛里都闪着八卦的光。
温永思面皮涨的通红,咬牙切齿的看着男子说:“你到底是谁,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男子挺胸,拱手道:“在下益州宋天权!家兄在神策军中任职,不巧,与叛军交过手,我敢保证自己说的话都是真的,你敢发誓你和白皎皎没有私情吗!”
众人哗然,温永思的脸一下就白了。
偏偏宋天权还不放过他,高声说道:“陛下欣赏你,你却和白皎皎苟合,还让她怀了孽种!陛下心善,只解除婚约,免了温家的责罚,让你参加春闱,你不夹紧尾巴做人,还在寒山小筑高谈阔论,好不要脸!”
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其中一些细节,连王翕都不知道,他心惊肉跳的问温永思,“表弟,宋兄说的可是真的!”
温永思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块棉花,什么都说不出来。
寒山小筑的学子看温永思的眼神都变了,有意识的和他拉开距离。
温永思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被人扒光了,恨不得立刻掩面离开,偏偏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内侍特有的尖细嗓音,“陛下驾到!”
众人皆是一惊,立刻跪下来,只见到明黄色的衣摆出现在门口,从他们眼前慢慢走过,在上首坐下来,温和问道:“起来吧,朕闲来无事,过来看看,你们刚才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大家站起来,面面相觑,也不好说是在聊陛下的八卦啊!
王翕反应快,立刻说道:“回陛下,我们在谈论文章,这位宋兄的学问特别好,我等不敌也!”
他伸手推了宋天权一把。
宋天权踉跄一步,越众而出,只能对白懿沉行礼。
白懿沉含笑看着他,点点头,说:“长得不错,你刚才都说了什么,把他们都打败了?”
宋天权不卑不亢,语出惊人,“小生一点妄言,认为当今朝廷,摄政王独揽军权,视皇权于无物,有叛上之心,必须诛之!”
所有人都惊了,好家伙,这可不是妄言,这是找死啊!
唯有王翕眼冒精光,心脏跳的飞快,这不就是能取代温逊的人吗!
白懿沉眼睛一亮,笑容愉悦,赞赏的目光看着宋天权,“不错,勇气可嘉,你有什么办法吗?”
宋天权侃侃而谈。
“小生以为,陛下新建两卫,分化摄政王军权,此事可以继续,朝廷现在最紧缺的是将才,现有的将军以摄政王马首是瞻,只知王爷,不知陛下,应该多提拔年轻人,加强军权和皇权之间的联系!”
白懿沉听的认真,末了点点头,说:“宋天权是吧,你说的很好!春闱多努力,朕希望能在太极殿看到你!”
学子们看宋天权的眼神都变了,陛下此言等于承诺宋天权,只要他能考中,可以钦点他做状元啊!
宋天权不骄不躁,恭敬行礼,对白懿沉保证道:“臣一定不负陛下期望!”
白懿沉抚掌大笑,道:“今天得一良才,朕非常高兴!诸位都是大宁的才子,朕期待诸位高中头甲,为朝廷效力!”
寒山小筑内的气氛顿时热切起来。
白懿沉在寒山小筑收拢人心,满意离开。
宋天权立刻成为众人簇拥的对象,他随便找了借口,从寒山小筑脱身,刚穿过一条小巷,王翕就跟了过来,高声道:“宋兄已经大祸临头,还不快找退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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