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和,这刚好正中了萧珪的下怀。
因为他早已经厌烦了,武惠妃母子俩人的无理取闹与反复纠缠。现在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奋斗目标,再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招呼他们。再者考虑到咸宜公主的感受,也考虑到自己目前正有求于李隆基,萧珪觉得目前确实没有必要,非要与她们母子俩,斗个你死我活。
回到宴厅之后,李隆基和其他的皇族们,没再欺负与调戏准驸马。萧珪终于有机会坐了下来,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饱饭。
宴会结束之后,大部分人都拜别了圣人与惠妃,告辞而去。
但是,萧珪与萧嵩留了下来。因为晚上还有一场小型的“谢媒宴”,只有男女双方的至亲和媒人方才出席。
萧珪的心里,暗暗有些激动起来。因为他知道,接下来的半天时间,可能会关系到自己这一生的命运!
李隆基与武惠妃等人,去了内殿后厅稍作休息。萧珪与萧嵩也被侍人请到了偏厅,午后歇息。
萧嵩趁着四下无人,在萧珪的耳边不停的叮嘱,叫他一定要记住自己的话,好好回答圣人的问题。
萧珪像个乖乖仔那样,老老实实的点头称是。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一名宦官传来了圣人的口谕,有请萧嵩与萧珪一起过去用茶。
二人来到了集贤殿的内殿后厅,李隆基与武惠妃、寿王李瑁及咸宜公主全都在。还有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儿,正挨在寿王李瑁的身边坐着。两人竟然长得有一点相似,看他装束也定是一位皇子。
萧珪心想,那个小男孩儿应该就是武惠妃的小儿子,盛王李琦了。早听咸宜公主提起过他,今天到是头一次见到。
二人上前参拜,李隆基叫了免礼,并予赐座奉茶。
喝了一些酒的李隆基,满面红光心情颇好。他笑着说道:“萧珪,李琦,你二人初次见面,相互认识一下。”
萧珪叉起手来对李琦拜了一礼,“臣萧珪,见过盛王殿下。”
小小年纪的李琦倒是挺懂礼数,他立刻叉手回礼,“李琦见过萧先生。”
咸宜公主在一旁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琦转头看着咸宜公主,问道:“阿姐,你笑什么?”
咸宜公主笑嘻嘻的说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笑。”
寿王李瑁插了一句嘴,“你阿姐笑你,应该口称姐夫,而不是先生。”
萧珪瞟了李瑁一眼,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眼神复杂。大约就像是武惠妃说的那样,他心里还有一点“没有缓过劲来”。
李琦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的说道:“他们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李隆基说道:“现在如何称呼,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往后我们就都是一家人了。”
李琦立刻对着萧珪大喊了一声,“姐夫!”
把萧珪喊得当场一愣,大家都笑了起来。
李琦有点不知所措,脸都红了。
李隆基笑道:“寿王,咸宜,你们带琦儿出去玩耍吧,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得商议。”
咸宜公主应了喏。
寿王李瑁叉手一拜,说道:“陛下,儿臣身为咸宜的兄长,肯请留下参与议事。”
萧珪微微一怔,这小子想整什么妖蛾子?
武惠妃说道:“陛下,瑁儿业已成年。妹妹的婚事,兄长理应多加关注。”
李隆基点了点头,“那好吧,你留下!”
咸宜公主稍显担忧的看了看萧珪,又看了看李瑁,没有多言,带着李琦走了出去。
寿王李瑁施礼谢恩过后,又说道:“陛下,惠妃娘娘固疾未愈,受不得风寒。儿臣请用屏风,遮挡过堂之风。”
李隆基微笑点头,“来人,上屏风。”
几名宦官连忙搬来了几幅大屏风,遮挡在了大家的周围,将这里变成了一个半封闭的小型会议室。
萧嵩笑呵呵的称赞道:“寿王殿下,真是一位心细如发的大孝子啊!”
寿王李瑁连忙说道:“萧老相公过奖了。身为人子,这都是应该做的。”
萧珪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非但没有插话,就连眼睛都没有乱动过一下。
李隆基转过头来看着他,说道:“萧珪,怎的从未听过,你提起你的父母?”
萧珪叉手一拜,说道:“陛下,臣的父母双亲,都已过世多年。”
李隆基问道:“那你家中,可还有别的亲人?”
萧珪说道:“回陛下,臣倒是还有几位堂表亲戚。至亲,却是没有了。”
李隆基说道:“难怪今日,没有你的亲人陪你一同入宫纳彩。但若你与咸宜举行大婚庆典之时,你可记得,要将你的那些堂表亲戚都给请来观礼,一同热闹热闹。”
萧珪叉手而拜,“臣遵旨。”
“这不是圣旨,是建议。”李隆基笑容可掬,颇为轻松的说道,“家人一本,聊些闲话。随意一些,莫要拘谨。”奇快妏敩
萧珪微笑点头,“臣知道了。”
武惠妃说道:“陛下,臣妾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隆基说道:“既是闲聊家常,爱妃想说什么,那就说吧!”
“好。”武惠妃面带微笑的点了点头,说道,“刚刚陛下说了,要在萧珪与咸宜的大婚之日,将萧氏亲族请来一同观礼,臣妾深表赞同。但与此同时,臣妾也有了一些顾虑。”
李隆基问道:“什么顾虑?”
武惠妃看了萧珪一眼,说道:“主要就是因为,萧珪目前还是一介布衣白身。至我大唐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布衣白身迎娶皇室公主之先例。这既有违祖制也不合礼法。所以,我们不能让萧珪以这样的一个身份,与咸宜成婚。否则萧氏的那些亲族看到了,都会觉得是我们是在故意冷落萧珪。”
萧珪正要说话,萧嵩却用眼神将了挡了回去,抢先说道:“惠妃娘娘所虑正是。当初犬子萧衡在迎娶新昌公主殿下之前,也是一介白身,但他却有一个官居宰辅的父亲。因此大家都觉得,这门婚事还算门当户对。但萧珪的情况不同。他的祖上官阶都不算高,如果再让萧珪,以一个布衣白身的身份迎娶公主殿下,这兴许会让外人觉得,这门婚事将要委屈了咸宜公主殿下。”
武惠妃又补充了一句,“臣妾倒要一个建议,我朝可以追封萧珪的先父与先祖,以爵位。”
萧珪听明白了。
其实他们两人都在阐述一个意思:萧珪的父辈祖辈混得实在太差,他本人还是布衣白身,他这样的一个身份,是没有资格迎娶大唐公主的。因此要在成亲之前追封萧氏先人以爵位,并给萧珪本人封官。这样,他的身份才能与咸宜公主形成匹配。
李隆基当然更加明白武惠妃与萧嵩的意思,他问道:“萧老,景平目下是子爵吧?”
景平,是萧衡的表字。
萧嵩叉手一拜,“陛下记得没错,二郎与新昌公主殿下完婚之后,授爵沛县开国子。”
李隆基点了点头,“那就追封,萧珪的先父与先祖为子爵。”
萧嵩当即面露喜色,连忙用手肘顶了萧珪一下,“萧珪,爵位是可以代代相传的。你先父先祖的爵位,那也就是你的爵位。子爵视同正五品上,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大唐真正的贵族了,你的子子孙孙也全都是贵族——傻小子,还不拜谢圣恩?”
萧珪施礼下拜,“臣,拜谢圣恩。”
李隆基说道:“免礼吧!”
武惠妃笑吟吟的说道:“陛下,授爵之事宜急不宜缓。臣妾建议,可交予宗正寺令其立刻去办。”
李隆基微笑点头,以示许可。
萧珪心里清楚,其实武惠妃现在不说,“授爵”的事情也会按章去办。她是在有意释放,“和解”的信号。
于是萧珪也很懂事的对着武惠妃叉手一拜,“臣,多谢惠妃娘娘。”
武惠妃面带微笑的说道:“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客气。”
此时,寿王李瑁又对着李隆基叉手一拜,说道:“陛下,儿臣觉得萧珪颇有实干之能。倘若只是授以爵位,未免有些屈才了。”
“哦?”李隆基惊咦了一声似乎有些意外,他好奇的看着寿王李瑁,问道:“那依你之见呢?”
寿王李瑁说道:“儿臣建议,授萧珪以实职,让他能够更好的为大唐效力,为圣人分忧。”
李隆基呵呵一笑,转脸看向萧珪,说道:“但是他,一向不喜做官。这一点,朕可是知道的。”
寿王李瑁说道:“陛下,今时不同往日了。”
萧嵩不失时机的插了一言,说道:“是啊,陛下。萧珪以前确实有些固执,但是现在,他已经开窍了。他曾经对老臣讲过,既然要与皇家结为姻亲,那么出仕为官效力于圣人与朝廷,便也是他的份内之事了。”
李隆基笑了一笑,问道:“萧珪,媒人说的是真的吗?”
萧珪笑而点头,“回陛下,是真的。”
李隆基问道:“那你都有哪些才学,可以担纲哪一类的官职呢?”
萧珪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一个有经验的老狐狸,反复叮嘱过的一些话。
总的来说,老狐狸是这样一个意思:有武惠妃阻拦,圣人不会让你去往边关担任将领。因此,当圣人问起你的才能与志向的时候,你得告诉圣人,你愿意担任刺史州官。这样,至少还能捞到一些实在的好处。如果有机会获得更高级的官职,那就更好了。你千万不要推辞和放过!
萧珪还没有回话,武惠妃却抢先说道:“陛下,臣妾倒是觉得,萧珪可以胜任九卿之职。”
大唐的中央建制,是以三省六部为主。六部之下还有大理寺、卫尉寺与太府寺这样的九个“寺”。九寺的最高长官被称为“卿”,即为九卿。
大唐的九卿非常的尊贵,但一般只是荣誉衔职,并不实际执掌事务,也无太大实权。用九卿来给驸马加官,那是再也合适不过了。
比如此前的杨洄,就曾经官拜“卫尉少卿”(卫尉卿的副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武惠妃如此提拔杨洄,是要把他当作驸马来培养了。
但是萧珪听到这个消息,却是心里一片瓦凉。因为九卿就是一个漂亮的花架子。只有杨洄那样的人,才会为它欣喜若狂。
好在李隆基听了武惠妃的话,并未立刻表态。他饶有兴味的看着萧珪,说道:“九卿乃我朝之显赫要职。萧珪,你能胜任吗?”
萧嵩又用手肘撞了萧珪一下,并且给他递眼神,示意他机不可失,赶紧答应。
萧珪叉手一拜,说道:“陛下,臣恐怕……无法胜任九卿之职。”
此言一出,萧嵩与武惠妃的脸色都有一些变了。
李隆基倒是不动声色,淡然道:“那你能做什么?”
萧珪说道:“回陛下,臣从未入仕。臣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武惠妃连忙说道:“萧珪,你不是把元宝商会打理得很好么?如此说来,你颇有理财之能。何不去到太府寺,专为朝廷打理财政呢?”
萧珪对着武惠妃叉手一拜,说道:“惠妃娘娘明鉴,臣其实不懂理财,也不会经商。臣在元宝商会,只是提纲契领的管了少许事情,再做了一些人事上的简单调换而已。尽管如此,臣也做得十分糟糕。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臣就把元宝商会的家底败去了一多半。如果让臣去了太府寺任职,管理大唐的财政,臣担心……”
李隆基似乎听得很起劲,连忙问道:“你担心什么?”
武惠妃冷嗖嗖的盯着萧珪,仿佛是在向他提出某种警告。萧嵩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不停的朝萧珪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胡说八道。
萧珪全都装作没看到,只是对着李隆基说道:“陛下,臣担心用不了两年,大唐的官员会成群结队的,前来追打于臣。因为,他们居然全都没有俸禄可领了!”
李隆基哈哈的大笑起来。
武惠妃和萧嵩,却是一点都笑不起来。寿王李瑁看向萧珪的眼神也颇为不爽,仿佛是在骂他“不识好歹”。
萧珪把他们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想道:现在是决定命运的重要时刻,我哪能听凭你们的摆布?
无论这个摆布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全都不能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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