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捶了捶肩膀。
王廉急忙上前,轻重合适的帮着皇帝捏肩膀,嘴里却回道:
“爷,戌时已经快要过半了。”
才不到八点啊!
朱由检摇了摇头:
“还没啥睡意,你陪朕出去走一走。”
王廉急忙起身,低声对小宦官吩咐几句,那人快步出去了。
王廉这才拿过了长杆玻璃罩马灯,走在皇帝前面。
两人到了院子里,朱由检指了指院外。
王廉挥手,一行内监好手,先行一步,出了院门。
他们要去安排人手,增加防御。
虽然周围都是大明军营,但是,这终究距离战场不远。
皇帝的安全问题,才是重头戏。
万万不可被人摸到了皇帝身边来!
夜幕下,一行行士卒,迅速占据了各处要地。
……
朱由检抬头,只见满天繁星。
龙虎台因为地势高,一丝丝凉风,吹走了人身上的热气,很是舒服。
白日的燥热,已经消散。
朱由检随意的走着,嘴里却在问道:
“曹化淳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爷,曹督已经到了山东境内,他在青州府的日照登陆。
按照陛下的交代,黄得功已经以防备清军南下的借口,将兵卒全部调到了济南府。
鲁西南,目前已经只剩下曹督的人马。”
朱由检想了想,从日照向西,过了吕南,就进入兖州府境内。
也就是说,曹化淳距离曲阜,只剩下临沂、平邑、费县三个县了。
“告诉老曹,等着黄得功给他制造的机会!”
王廉急忙应了。
朱由检又继续道:
“朕到了宣府,孔氏可有动作?”
王廉咧嘴一笑:
“皇爷,那衍圣公,正在琢磨着——如何给陛下再上了请罪疏呢!
只可惜,曲阜自成一体。
咱们的人,只能在外围,更多的消息,却无法探听了。”
朱由检笑了笑。
这北孔啊!
呵~!
嘴上圣贤书,皮囊里却是墙头草……
昏暗的油灯下,朱由检随意的走着,抬眼一瞅,面前一个傻大个,正抱着一杆马槊,含笑看着自己。
正是王辅臣那家伙。
“马鹞子!”
朱由检招了招手。
王辅臣快步而来:
“陛下,微臣在。”
“朕有件事,难以想清楚,你帮朕参谋一下。”
王辅臣挠挠头,憨憨一笑:
“微臣愚钝,恐怕未能替陛下解了疑惑。”
朱由检摇摇头,不理会这家伙的耍滑头,自顾自道:
“有一个家族。
若是不处理,素爱做了癞蛤蟆爬脚上,不咬人他寒渗人的事。
要是处理了吧,又会惹来一群人喷你,平白多了一身骚。
你说,这该怎么处理?”
“俺不懂陛下说的是什么人,但是,以微臣的脾气……”
王辅臣咧开嘴,大白牙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白芒:
“癞蛤蟆膈应俺,俺就一脚踩死!奇快妏敩
要是有人恶心俺……
俺会一刀子捅过去。
管他天王老子!
谁要是敢鼓噪,俺就全部宰了!”
王辅臣憨笑着:
“俺觉得,只要俺刀不离手,俺就不怕别人骂俺!
陛下,是谁恶心你?
俺这就去砍了他全家!”
只要刀在手,就不怕别人骂?
朱由检诧异的瞥了王辅臣一眼,这浓眉大眼、满脑子肌肉的货,也能有了这么深刻的哲理。
却见这家伙正龇牙咧嘴的笑着,宛如个憨子。
就仿佛,有时候算计的深了,反倒是失去了洒脱。
算计来算计去,却不知,很多时候直来直去,才是正理啊!
朱由检心中一动。
他猛然想起这家伙在历史上干的那件事了——
吴三桂的宗亲家眷们,眼红王辅臣受宠,于是,在马一棍的府邸,请这家伙喝酒,还让三格格给他下了一碗面。
王辅臣拿起筷子一搅,里面硕大一个苍蝇。
王辅臣当即丢了筷子。
却不知,这本就是针对他的毒计。
于是,当即就有人鼓噪,而那东主马一棍,当场就要将给王辅臣端面的下人打死。
面是三格格下的,苍蝇又在碗底,管端面的下人啥事呢?
无非是针对王辅臣的性格,特意设的局罢了。
王辅臣这人,虽然犯浑,对下层人却是极好的。
为了不让下人受到苛责,当场就将带着苍蝇的面吃了。
吴三桂的女婿、侄儿等宗亲,立刻嘲讽起来,还说:
“马鹞子,你特娘真傻,让你吃苍蝇,你就吃。
让你吃屎,你就吃屎吗?”
王辅臣当即大怒,一拳砸碎桌子四条腿,残羹剩饭洒了众人一身。
也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平西王吴三桂的子侄、女婿了,当场就要打死他们……
……
一想起这事,朱由检不由失笑。
王辅臣寄在吴三桂屋檐下,却要动手打死人家的亲侄儿、女婿。
这货有多莽,就可见一斑了。
而今,有了这样的话语,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特娘的话……
还真是王辅臣的脾气。
“行了,好好当你威震草原的活吕布。”
朱由检拍了拍王辅臣的肩膀:
“这个天下很大,好好干,给你老李家,挣一份前程吧!”
皇帝点名了要给自己功勋,王辅臣咧嘴笑着,也不多言。
早在正旦的时候,他就决定一辈子给皇帝当先锋了。
话说的再多,不如手上的真功夫。
既然已经在皇帝心中,又何必靠言语支撑自己呢?
朱由检又闲逛一阵,王廉再三催促夜已深,该歇息之后,这才返回了龙虎台。
皇帝回营休息,多加的人手,纷纷卸了值。
王辅臣回到了自己的住所,穿着一身铠甲,就躺到了床上。
亲兵诧异道:
“将军,怎么不脱了铠甲再睡,多硌人啊!
再说了,这么热的天,不怕捂出痱子吗?”
说完,就要上前帮王辅臣脱铠甲。
“别动!
别碰我的铠甲!”
王辅臣脸色大变,伸手拍在亲兵的手背上。
啪的一巴掌,打开了亲兵伸来的手。
亲兵懵了:
将军今儿咋了?
为啥要穿着铠甲睡觉?
眼下前方全是明军,还压得清军喘不过来,在这安全的大后方,将军竟然还要枕戈待旦……
真是奇了怪了!
王辅臣咧嘴嘿嘿的笑着。
可舍不得脱!
皇帝亲手拍了俺的铠甲,俺必须要多穿几天……
这个月,俺就不脱铠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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