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煌在一场生死车轮战的考核中受了很严重的腿伤。
考核厮杀的地点在布满沼泽瘴气的原始雨林里。
尊煌虽然通过了考核,一杀二十,但中枪的大腿在恶劣的环境下重度感染,病毒细菌入侵。
本就拼尽耗尽所有体力才勉强在二十人的围剿中苟活险赢的尊煌,失血过多,高烧昏迷。等监督这场考核的教官赶到时,尊煌已经濒死,受伤的大腿皮肉腐烂,是基本救不活被放弃掉的“活死人”。
离死仅剩一口气,三魂不见七魄。
作为这场厮杀考核的胜利者,教官还是将尊煌带回了沙漠峡谷。
尊煌是被活生生疼醒的。
全身的神经都仿佛被撕裂碾碎。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清楚,雾蒙蒙的,很疼。
尊煌以为自己死了,终于摆脱了沙漠峡谷,他内心竟出奇的平静,没有一丝的不甘,贪恋,遗憾。
但,他听到有人在讲话。
还听到了截肢的字眼。
截肢?
截谁?
艹!
“现在唯一保命的方法只有截肢!白蔹你没有权利干涉质疑!回你的宿舍去!”
这躁怒的声音一听,就是尊煌严苛到变态的教练。
白蔹冷冽的双眸猩红,眼底溢满血丝,“我说了我有其他方法保住他的命,保住他的腿,再等一等!”
截肢才会让尊煌真正的死亡。
失去了一条腿,尊煌如何在沙漠峡谷存活。
教官:“等什么!?等着他死透再推进手术室抢救!?”
白蔹摊开掌心,一张被攥得褶皱染血的名片,映入教官的眼帘。
让发飙急躁的教官一秒闭嘴。
教官惊愕,“你怎么认识的?”
军区医学研究院的大佬人物,他都很难攀上关系。
白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多说,无视教官的求知欲,他收起名片,“这不重要。”
军区医学研究院有一种专利研发的抗生素,对创伤的腐烂感染有奇效,只要能遏制住伤口恶化,尊煌的腿就能保住。
“……白蔹,我的腿好疼……”
“我是不是快死了……”
“……他们是不是要截掉我的腿?不要……我宁愿死……”
“我好疼,好累,撑不下去了……白蔹你帮帮我,杀了我好不好?”
“白蔹……好疼,我快疼死了……”
尊煌烧得神志不清,只有摧毁一切的痛感和截肢的字眼在脑海里盘旋,他看到白蔹走来后,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尾滑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本能的想解脱,想死。
这是白蔹第一次见尊煌哭,他的心也仿佛碎了,连呼吸都疼,恨不得代替尊煌受罪,他很愿意将自己的腿给尊煌。
“不会截肢,也不会死,你会没事的,再忍一忍……”
白蔹无能为力,只能跪在手术推车边不停地安慰尊煌。
他抓着尊煌冰凉的手,紧紧握着,不停的和尊煌说话,让他不要睡。
军医教官带着两名权威的外科医生赶到,给尊煌主刀,取子弹,清理腐肉。
尊煌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很成功。
尊煌的腿保住了。
军医教官离开之前,将白蔹叫出病房,单独谈话,“记得你答应我的,我在军区医学研究院等着你。”
他之前给了白蔹一张名片,让白蔹改变心意后,随时打电话给他,军区医学研究院的大门永远对白蔹敞开。
赶来救人,是他向白蔹提出的交换条件。
白蔹桃花眸黯淡湿红,他沉默了好长一会儿,才点头,“你能再给我一张名片吗?”
军医教官每次都被白蔹提出的条件惊愕到,他没再问理由,知道白蔹是信守承诺的人。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名片,递给白蔹。
白蔹接过,小心地保存好,回病房继续守着尊煌。wWw.xqikuaiwx.Com
尊煌伤势恢复得很快。
教官给了尊煌一个星期的养伤时间。
他们这种人躺久了会废,一旦在训练上落后别人,日后也是死。
尊煌在住院的期间,白蔹每天晚上都会赶过来看他,无论白天经历了怎样严苛残酷的训练,考核,无论多晚,白蔹都会出现。
从宿舍到医院要走将近两个小时,很远,特别是对于刚结束沉重训练的白蔹。
尊煌在第三天的晚上,就不让白蔹过来了。
他再没心没肺,也知道这样很累,更会让白蔹在考核中陷入危险。
白蔹每晚来医院时的衣服都是脏的,尊煌用膝盖想也知道白蔹没回宿舍,匆匆赶来,连饭也没吃。
一来一回四个小时。
白蔹也不剩什么时间睡觉。
他好了,白蔹会垮的。
尊煌啃着清甜的苹果,“白蔹,你明天别过来了,后天,大后天,在我回去之前,你都别过来了。”
白蔹心脏绷紧,眼圈下覆盖着一层疲惫的乌青,“为什么?我不放心你。”
尊煌含着一口苹果失笑,漂亮的脸蛋白皙红润,很是健康,“老子在这里享福,每天睡到自然醒,吃香喝辣,没有烦人的军号集合声,也不用累死累活的训练,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老子在这里爽歪歪!”
白蔹抿了抿苍白的薄唇,垂眸敛去眼底的心疼。
他知道尊煌在撒谎,知道尊煌伤口疼得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因为他一直在病房门外守着,就坐在长椅上,实在熬不住了就闭眼睡一会儿,凌晨四点才会离开医院,赶回去集合训练。
“好,那我以后不来了,今天就多待一会儿。”
白蔹不想让尊煌有心理负担,便温柔答应。
那天晚上之后,白蔹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但,尊煌不知道的是,白蔹依旧每晚都来,只是不再进病房,只敢隔着门板上的一块小玻璃窗口偷偷看几眼尊煌。
尊煌一个星期之后准时出院,腿伤根本没有完全愈合,就加入了高强度的训练。
好在回到宿舍,白蔹会给他按摩腿,换药,重新包扎裂开的伤口,还会端来热水监督他泡脚,告诉尊煌很多养腿的方法。
尊煌从来没认真听过,白蔹则不厌其烦,百遍温柔唠叨。
直到尊煌完全适应因为养伤而荒废落后的体能训练,完全跟上后,白蔹才通知军医教官派机来接他。
军医教官已经催了几十次了。
白蔹要离开沙漠峡谷这件事,尊煌是全宿舍最后一个知道的。
得知白蔹被军区医学研究院选中深造的这一消息时,尊煌是懵的,随即他内心无比复杂。
即替白蔹终于脱离了这鬼地方开心,又莫名其妙的难过。
那股晦涩却强烈的难受感瘀堵在胸口,让尊煌烦闷暴躁,想发飙杀人。
回到宿舍,当尊煌看到白蔹打包好的行李,一路压抑的憋屈怒火骤然爆发。
“哐当——!”
刚打开的门板又被重重摔上,响声震耳。
“尊煌——!”
白蔹慌忙追了出去。
尊煌给自己无端的怒火难受找了一个很合理的爆发理由,他冷笑质问追来的白蔹,“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兄弟?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防备我?怕我搅毁了你的大好前程?”
“不是的尊煌……”白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的隐瞒,眼角微微发红。
尊煌一发起脾气就口不择言,咬牙骂了白蔹好一会儿,直到,他看到白蔹双眼湿红,无措伤心到快哭的样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好像过分了,才心虚有些小愧疚地闭上嘴。
“……恭喜你。”
发泄完,尊煌尴尬别扭的送上祝福。
白蔹本来就舍不得离开尊煌,此时尊煌又误会他,生他气,他内心惶恐至极,怕他一走,尊煌就忘了他。
“我能抱抱你吗?”
他犹豫挣扎良久,还是克制不住情感。
尊煌惊愣了一瞬,随即露出嫌弃拒绝的眼神,人往后退了一步,将距离拉的更远。
“抱抱?你有病吧!”
白蔹垂下失落的眼眸,苦涩的喉咙滚了滚,有些刺痛,心也是。
他没有强迫尊煌,闭眼将渴望情感藏好。
“这个给你。”
白蔹递给尊煌一张崭新的名片,“上面有地址,电话,尊煌……”他欲言又止,拼命地克制汹涌的情感,谨慎措辞。
“……想……起我的话,你可以打给我,说你找白蔹,他就会转接给我。”
尊煌冷漠地扫了一眼名片,伸手接过,随便塞进口袋里。
只要白蔹走,他永远不会打给白蔹。
好不容易逃脱地狱,就该忘得干干净净,地狱不值得想起怀念。
地狱里互相厮杀的恶鬼也是。
白蔹认真又紧张的许下承诺,“尊煌,我不是丢下你,你等我,等我两年……不,最多一年半,等我帮助他们攻克研究成功细胞药剂,我就接你离开这里,接你过去。你相信我,教官已经答应了我提出的这个条件……”
向来冷静理智的白蔹,因为害怕尊煌不相信他的承诺,害怕尊煌不等他,忘了他,而声线颤哑,红了眼眶。
尊煌也同样认真的回拒了白蔹,少年傲骨嶙峋,“我不需要你来接我,老子要么死在这里,要么自己杀出这地狱。”
直升机的螺旋桨轰鸣刺耳。
白蔹离开了沙漠峡谷。
宿舍死寂无声,其他两位室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尊煌,索性出去,留尊煌一个人静一静。毕竟有的情绪,只有独处时才能宣泄。
尊煌不算太难过,没事人一样该去食堂去食堂,该去澡堂去澡堂。
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撕碎了白蔹给他的名片,扔进了厕所马桶里,没什么情绪地看着纸片被水冲走。
他并不愿意再和白蔹有任何的联系。
他会忘了白蔹。
同样,白蔹也会忘了他。
尊煌爬到上铺,躺下睡觉,却感觉有冰凉的东西咯到了他的后颈,他微抬起头,反手往枕头上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一个类似项链的东西。
他攥住,拿出来。
一条银色的吊牌项链在空中摇荡了几下。
冰冷质感的银色吊牌小巧精致,上面刻着一串数字。
一串电话号码的数字。
尊煌眼角发红,猛然翻身,又在枕头上看到了一张小纸条。
【名片容易弄丢,我又做了项链。尊煌,我没求过你什么,现在我求你,你能戴上吗?
不戴也没关系,不扔掉就行。
不要忘了我尊煌,我会一直一直等着你的电话。】
尊煌盯着纸条的煞眸愈发猩红,胸腔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在炸裂,他蹙眉攥烂了纸条,揉成团地砸扔在对面空荡荡的上铺。
连同着银色吊牌的项链,“咣嗒”一声掉入床缝里,不见踪迹。
那晚,尊煌彻夜失眠。
他始终没去捡起落入黑暗尘埃里的项链。
白蔹离开沙漠峡谷的半年后,七区404宿舍,只剩下了尊煌一个人。
另外两名室友,分别惨死在残酷厮杀的考核中,尊煌亲手将他们一一埋藏。
白蔹离开沙漠峡谷的七个月后,七区404宿舍,住进了三个魁梧高大皮肤黝黑的外籍人。
尊煌早已经变得沉默寡言,阴郁冰冷,他很瘦,眼睛里再也没了纯粹的明澈光亮。他白皙的皮肤,细窄的腰肢,俊美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脸蛋,成了另外三人欺负霸凌的对象。
他们以为瘦小漂亮的尊煌是软柿子。
他们嘲笑讽刺尊煌的细腰长腿,冷淡深邃的白嫩脸蛋,却又无耻地意淫着。
两天后,七区404宿舍,再次只剩尊煌一个人。
在厮杀考核中,尊煌跟教官指名他一对三,畅快淋漓得解决了他们。
在白蔹离开沙漠峡谷的八个月后,尊煌认识的所有朋友,甚至只是说过两三句话的熟悉面孔,他们一个一个都变成了一排一排的坟堆。
埋掉最后一位熟人后,尊煌也给自己挖了一个土坑。
他躺在凹陷的土坑里,睁眼看着漆黑的夜空,不顾裹满泥土鲜血的手指,眼神空洞木讷,仿佛死不瞑目的尸体。
在白蔹离开沙漠峡谷的九个月后,尊煌在食堂吃到了饺子,才浑浑噩噩,后知后觉,原来今天是春节。
过年了。
尊煌刚回到漆黑冰冷的七区404宿舍,却又被宿管通知,让他去教官办公室。
“病倒了……他是从我们沙漠峡谷走出来的医学天才,对对对,嗯嗯……是是是……尊煌那小子很快就来了,我已经派人去喊他了……”
尊煌还没踏进办公室,远远便听到教官的奉承谄媚。
“来了!那小子来了!”教官嗓音洪亮如钟,急忙冲门边的尊煌挥手。
“快来快来尊煌!”
“你还记得白蔹吗?那小子飞黄腾达了也没忘记你,这不,他领导特意打来电话,说白蔹想和你叙叙旧,你快过来接电话,别让人等急了……”
尊煌麻木的心脏颤缩了下,“白蔹?我不认识,不记得了。”
教官瞬间急眼,正想赔笑打圆场,尊煌已经走了。
“你!尊煌!你给我回来!兔崽子!”
电话那头,因为过度劳累而高烧昏迷在研究室里的白蔹,在听到尊煌声音的那一瞬间,他思念成疾的心脏被刺穿。
不认识,不记得……
白蔹痛苦难堪地闭上了眼,水光从眼尾无声滑落,还扎着针管的手颤抖攥紧。
军医教官见状深深叹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他本以为救白蔹出了地狱,但白蔹在这里过得很不好。
白蔹对自己很苛刻,甚至是自虐,没日没夜的住在研究所里,拼命得做细胞针剂实验,宛若疯魔。
刚来军区医学研究院的时候,白蔹每隔两三天就会问他,有没有接到过沙漠峡谷找他的电话。
次次问,次次皆失落。
到后来,每隔半个月问一次。
再后来,每隔一个月问一次。
最后,白蔹不再问了。
今天大年三十除夕夜,他来研究院给白蔹送饺子,结果被昏迷在地上的白蔹吓了一跳。如果今天他没来,白蔹能烧死。
挂了退烧的吊瓶后,白蔹渐渐醒了。
他眼神虚弱黯然,问,“……你有没有接到找我的电话?”
军医教官实在于心不忍,他是过来人,又岂会不明白白蔹对那人的痴情。
他直接打给了尊煌的教官。
大过年的,想让白蔹高兴一点。
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在白蔹离开沙漠峡谷的一年后,整整一年后,细胞药剂研制成功。
白蔹仅用一年的时间,攻破了困扰整个军区医学研究院数十年的细胞药剂难题,一时之间,白蔹名声大噪,被奉为天才医学家。
但。
当白蔹回到沙漠峡谷的杀手特工训练基地时,却得知,尊煌在半个月前的丛林考核中逃走,四天后被抓,尊煌被教官当场击毙,尸体沉河。
那一刻犹如天崩地裂的坍塌打击,再次无比真实的在梦境里侵袭,昏迷的白蔹眉心紧蹙,苍白消瘦的脸上溢满痛楚。
湿润的桃花眸在极度不安的颤抖下,猛然睁开——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裴蜜沈醉宴落蝉衣更新,第286章:回忆年少(四)醒啦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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