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扶着刘婶的肩膀,低声重复道:“婶婶,不哭哩...”
陈落起身,眼神担忧,面色沉静的看着刘婶。
过了好半晌,刘婶才终于慢慢停了哭声,她坐在地上轻轻抽泣着。
“小陈落...我的孩儿...跟你一般年纪...他叫周俊...呜...四年前,村子里......他爹得了病,死了...呜...家里面因此没了收入...他一年多前出了村子......”
李知桃轻轻抚着刘婶的背,听着她喃喃的声音。
小丫头抿着嘴,皱着眉。
陈落蹲在地上,静静听着。
小半日后。
刘婶走到了门前台阶坐下,她看着那些小葱。
神色有些呆滞。
葱花,葱花。
她的孩儿周俊,往常在家,最喜欢的便是吃上一碗油渣青菜面。
面上撒着葱花。
她的丈夫,已然埋在土里的老周,同她孩儿一样,爱吃一碗面。
那时候。
还没有什么疾疫。
父子两人,喜欢坐在庭院内,捧着面吃。
都是青菜面,都撒着葱花。
一碗油渣多些,约莫六七片。
一碗只轻轻放两三片,好歹有点油水滋味。
那时候的刘婶,总是笑眯眯的看着丈夫与孩子吃面。
如今。
刘婶家中已经无面可食,每每只是采买些粗粮,夹带着一些白米。
那爱吃面的两个人,一个盖着黄土,一个不知所踪。
那时候。
隔壁的篱笆院,住着周俊的爷爷奶奶,另一侧,住着一家和睦的邻居。
大家伙日子虽说不富裕,到底也过的开心快乐。
如今。
这些人,早已经七窍流血而死。
常埋在了地下,泥销骨。
此时,坐在院子里的刘婶已然不哭了,只是她的神色越发的呆滞。
她想起了这些事,有些万念俱灰。
当真…命不该活啊。
厅堂内,李知桃看着刘婶这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落对她轻轻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桌上的碗筷。
小姑娘点了点头,她捧着陶碗竹筷,低着脑袋,默默的走出篱笆院,到河口洗碗去了。
陈落走到门外,深深吸了口气。
“刘大姐,明天路应该就差不多干了,我跟妹妹明天便离开,周俊他说是去兴义县做长工对吧?其实我这次要走的亲戚,就是在兴义县。”
陈落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拍着刘婶的背,“我去帮你找找看,这小子确实混蛋,出门一年多,居然不回家?找到他我得揍他一顿,找不到的话...也许他离家离的更远,你不要想的太多,好不好?”
刘婶伸手抹了下脸,转头看着陈落轻声道:“小陈落,我没多想,别担心...”
她默然了一会站起身子,又将陈落拉了起来,“小陈落,不用麻烦你的,我如今身体好了,我便自己去找他。”
陈落轻轻一笑,“刘大姐啊,百里之途,如今这天时,常有落雨,道路难行,我们兄妹浪迹江湖,习惯了这些,倒是不打紧,你单靠一双腿行走,如何能行?”
陈落扶着刘婶的肩膀,“我也没什么急事可做,会在兴义县待上一阵,正好可以多走多打听,我在那有亲戚,到底是比你去来的方便,你大病初愈,在家中好好歇息才是,好不好?”
刘婶看着身前眼神清澈的少年,她静立了半晌,轻轻点头。
少年的身影,印在了她的心里。
李知桃这会儿捧着碗筷回了庭院,陈落走上前接回碗筷,对她做了个鬼脸。
李知桃抿着嘴,仍有些闷闷不乐。
陈落无奈,将碗筷放回厨房之后,他对着刘婶轻声道:“刘大姐,我带着妹妹出去转一转,你好好歇息。”
刘婶看着庭院内的兄妹,恍惚之间,她似乎看到了向阳花木。
她点了点头,神色间的忧愁虽仍有,却终究消散了几分,她想起了自己刚刚的模样,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真不该在这两兄妹面前那样的,平白让他们担心。
只是哀愁来时,如何控制的住?
下午时分。
陈落拉着李知桃的手,在河边慢慢走着。
小姑娘这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笑容。
该说不说,陈落此刻也感受到老头儿当年哄孙女的心情。
当真是有点累啊。
两人穿着木屐,这么走着走着,便走到了芦圩村的村尾。
停在这,陈落皱起了眉头。
李知桃面色含悲。
只见。
村尾东侧...
野草丛生,黑鸦啼鸣。
木碑黄土,坟茔遍布。
站在泥地里,陈落深深的吸了口气。
兄妹二人静静站了许久。
“知桃,咱们明天启程,先去兴义县,在西偏北的方位,跟咱们的目的地算一个方向,到了以后,住上一阵子,好不好?”
小姑娘轻轻点头,她声音微微哽咽道:“陈落哥哥,知桃听你的。”
陈落揉了揉妹妹的脑袋,带着她回身去了刘婶家中。
天色近夜。
兄妹二人又喝到了一碗热腾腾的青菜粥。
此时刘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一直笑着看兄妹二人喝粥。
夜。
哥哥依然给妹妹讲着故事。
看着已经睡去的李知桃,陈落神色柔和,轻轻笑了笑。
他扇灭油灯。
静静盘膝。
次日,晨。
刘婶到了河边洗米洗菜,李知桃收拾着包裹。
陈落走入了刘婶的房间。
临近中午之时,芦圩村的村口处,一头毛驴走了出来。
它的背上坐着个小姑娘,它的身边有一个少年人。
刘婶站在村口,看着渐渐走远的两人,她挥手作别,心中总是舍不得,她又大声喊道:“小陈落,小知桃,一路小心啊!有空...要再来啊!”
有些泥泞的道路上,李知桃转过头。
“婶婶,知桃晓得哩!”
陈落转过身形,他伸出手用力的挥了挥,就这么倒退着走了几步。
“刘大姐!保重身体!我们走了!”
刘婶抿着嘴点头,她一直站在这,看着渐渐不见了身影的兄妹。
她的眼中滑下泪珠,她擦了擦脸,回身去了家中。
到了篱笆院内,她看着那些葱花。
刘婶轻轻笑了笑。
葱花,葱花。
下次要是有缘再见到两个孩子。
怎么也得想办法去弄点面来,买些油渣。
给两个孩子做碗油渣青菜面。
洒上葱花。
夜将至。
刘婶拿着油灯走入了房间,她脱去外衣,上了床铺。
忽然,她感觉到有些不对。
身下的茅草薄棉...怎么有些硌身子?
刘婶皱着眉头起身。
她拨开铺着的薄棉茅草。
她看清了硌身子的东西。
她愣了许久许久。
她还看到了一封书信,在枕头之下。
她将信打开,上面有着几行字:
刘大姐,陈落拜首。
几日多谢了。
这些碎银子,是我们食宿的费用。
青菜白粥那么好喝,这可真没法免。
嘿,收着。
看着信的刘婶,脸上有笑,泪不停落。
今夜有月,夜风徐徐。
无人道路旁的一棵松树上,拴着一头小毛驴。
松树其中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有两个身影坐在这儿,一大一小。
李知桃晃着脑袋看着月亮。wWw.xqikuaiwx.Com
陈落手拿酒壶,喝了口酒。
三当家今天,去了十两银子。
本该难受的紧。
不过三当家没在意这些。
食宿费,这是该花的钱。
只见松树干上,陈落轻轻一笑。
又抬头喝了口酒。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陈落月铃更新,第九十章 葱花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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