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姜榆罔看着竹简里的内容,沉默了一会儿后递给过来支援他的姜刑天:“刘季在襄阳以南,挑起了一场动乱,但很快被平息。”
“嗯,听说了。”整理文件的姜刑天叹了一声,“二月梳理完户籍之后,汉国有在籍近九万,积户五万人,奴隶一万人,总人口已经突破十五万。他的发展速度,向来可以。”
“阿达还是没有让他入朝为官的意思吗?”
姜榆罔皱眉。
刘季的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在籍增至九万的很大因素就是,今年平定了巴人,功勋奖赏下来,将近一千积户被提升为野人。
哪怕只是一千人,户均五口人,也有五千人入籍。
汉国在籍的人口,一直不少。
此外还有奴隶。
更重要的一点是,汉国成功完成了国人、野人适婚年龄的男女家庭平衡了。
汉国现在除了积户找不到女人成婚之外,基本上搞定了国人和野人的男子没有老婆的问题。
解决了家庭问题之后,汉国社会彻底稳定下来。
家家户户都在努力的开垦土地,种植作物,在没有战争的年岁,五年一次的奖耕升勋,是普通野人突破阶级壁垒,晋升国人的唯一手段。
就跟打怪一样。
姜刑天很清楚汉国的制度之下,汉国的发展潜力到底多可怕。
四方蛮夷没有人敢随便招惹汉国,帝室和汉国之间还是亲戚关系,汉国也从不越界,自己在自己的地盘上干活,然后不断朝着南方和西方推进开发。
一步一个脚印。
姜榆罔却看到了另一层的威胁。
刘季打仗,从来讲究快和狠。
威胁,一口气抹除,然后拉一派打一派,最后不断展露自己的诚信,吸引小部落靠拢,慢慢通过富庶和美好的生活同化他们。
接着,这群被同化的家伙成为雇农、奴隶,不断为士、国人阶层提供劳力。
野人成为国家最大的粮食生产单位,然后供养起军队。
军队之中卿士大夫,靠着跟国家的年终分账,跟经营公司一样,经营着一座座城市。
进而催生商业和手工业的发展。
他们的商队将奢侈品、工艺品北运换来粮食和资源,然后折回来由刘季进行把控,不断投资基建。
在初入封建农业时代的汉国,以国家的行为不断投资基建,这一点行为在亲身经历了治国之后,姜榆罔很明白到底有多难办。
本质上,就是农业剩余价值,他收割不到。
神农氏和汉国比起来,有一个巨大或者根源性上的差别。
那就是帝室的土地分配出了问题。
汉国土地,汉国公刘季所有,诸侯、大夫,所拥有的土地为国租田。
所有权叫做汉公季。
诸侯大夫有自己的封地,但在边疆和外域,那里是不毛之地,汉公也不打算给他们这一代就册封出去,这就导致了汉国越发展越好,外域人口被吸引进来,不断形成虹吸。
人口进入汉国落户。
有了人口,总会出来人才,当不成人才也能当耗材。
通过收割整个荆州、梁州的人口方式,南阳盆地的发展势头只会越来越快。
而帝室的土地,是直接给大夫、士的。
他们其实就是封出去的诸侯部落主们。
土地给他们自己运营,然后每年交易一笔保护费算求。
因为他们手伸不到那边,同时帝室还需要运转对外的战争。
这就导致卿大夫和士们不断增多。
最坑爹的就是,刘季只给了卿大夫、士这两个层级,但从未让帝室去细化。
反而自己跑回去,把士拆成上中下,卿大夫这一个层级更是一口气变成了七八个。
这个陷阱,姜榆罔这几日才猛地发现端倪。
但已经跌入其中,导致了他不得不思考有什么办法解决帝室直辖土地的减少。
当然,他觉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刘季拉进朝廷为官。
然后让他去改革变法,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找个由头让他的名声在诸侯之内臭掉,往后看谁还一听汉公季就竖起大拇指?
一旦进行汉国式的改革,那么普通的士、大夫和诸侯能接受?
他们现在的一切奢靡享受,全是依靠底层奴隶干活换来的。
真要进行汉国式改革,土地产出或许会增加,但他们随意压榨的日子就到头。
很多诸侯国的奴隶比野人、国人还多,收益全部入了中高层手中,野人和国人还要用来承受奴隶造反的镇压职责。
随时可能死去。
在没有成文法的国度,上头予夺欲求,自在快活。
不是所有人都跟汉公季一样喜欢自虐的。
“好了,不要多想。若是想要刘季他入朝为官,我们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西边。周原上的周部落发生了一场动乱。姬后弃被姬后弃……咳咳,换个说法,周部落族长姬后弃被刘季赶跑的有熊氏姬部落族长姬稷杀死。并且夺取了周原土地,希望得到我们的册封。”
“以下克上?”姜榆罔眉头紧锁,十分不喜。
如果是以下克上,那可不能册封,否则人人都学,那对于宗法、礼法立国的华夏而言,将是挑战。
“非是如此,他们本身不见得有血缘关系,就算是有,也分家出去几百年了,关系早就淡了。只是姬稷是打算迁往西边借道。姬后弃明面答应,暗地里想要抢夺姬稷的牛羊。结果反而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当场被格杀,整个周部落就落入其手。”
“与刘季有仇吗?”姜榆罔又问。
“嗯,有仇,生死大仇。刘季起家的时候,打伤了姬部落上任族长姬弓。之后,他又买通了姬部落里的一个叫做姬叔的族长禁卫。这个禁卫杀死了族长,导致了姬部落不得不利用联姻拖延时间,然后迁走了族人,带着男人与刘季决战。失败之后,一路西逃。”
姜刑天没有说几个关键点,那就是姬部落曾经妄图劫掠姜榆罔。
姜榆罔并不记得这件事情,因为他这些年遭遇的刺杀只多不少,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鬼还记得。
“姬……那个巴国夫人姬蕉……嗯,原来如此。那就封其周伯,镇守岐山,防备西戎。”
姜榆罔顿了一下决定封姬稷为伯:“你派人走一趟南边的玄山,让那边的玄山令将巴国夫人姬蕉兄长受封周伯的消息带回去。”
“可以。不过这么做会不会……”
“哪怕有姻亲,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再派人告诉姬稷,之所以册封他,是看在我姐夫刘季的面子上。没有我姐夫的面子,他连个男爵都不配。”
拱火,这小子是一流的。
姜刑天点了点头去安排了。
但也确实如此。
若非姬稷与刘季有仇,姜榆罔绝对不会册封周伯。
因为,屯于雍城的帝室军队多达万人,现在正在抓紧军屯,准备在秋后出兵进攻陇右,将祖地最后一批顽固降服。
这几年的军旅执政的历练,已经让这个年轻人成长飞快。
就算没有刘季老练,作为未来的炎帝,他的心机和手腕,都不低了。
面子什么的只是托词。
更重要的是,让周国去南边玄山找汉国麻烦。
刘季伸手到梁州,帝室是完全无视刘季的越境行为。
一来是往南不好走。
二来那边土地确实不存在帝室册封的诸侯,全是蛮夷,刘季抢先一步干掉了一批,他也只能拍手叫好。
三来,发展程度低,远不如祖地这里发展得好。
四来,刘季面子大,激怒了他等于变相激怒诸夏的底线,这会导致其他几个大国一起围攻帝室。
但也不能真的无视,算来算去,姜榆罔就觉得还是用一个周伯去恶心一下刘季算球。
反正给自己出出气,顺道拉拢一下本地的来者,三来削弱一下汉国在雍梁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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