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绍侧身轻轻拥着她,一只手握着她的手,睡得还很沉。
窗帘间的隙有一指宽,透进来微凉的鱼肚白,看天色应该还早。
舒似想捞手机看一眼时间,又怕吵醒他,只好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动。
房间里很安静,她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动作轻缓地仰头去看边绍。
此刻房间里借着外面的天光,变得稍微亮了点。
他的轮廓显得稍微清晰了一些,泛着冷冷的天青色。
近距离的注视让她能看到他下巴上冒出一点青青短短的细胡茬子,闭眼时睫毛特别明显,又长又卷;白净的皮肤上连颗斑点都没有,让人艳羡。
他看起来睡得很安稳,嘴角还挂着一道似有若无扬起的弧度。
舒似看着他,有一瞬的恍惚,甚至觉得昨晚的亲昵和缠绵都是虚幻的。
昨晚他们前后一共做了两次,她能感受他连在床第之间都是温柔而克制的。
怕弄疼她,怕她不适,细致到时时刻刻都在照顾她的感受。
事后她手脚发软到不想动弹,还是他抱着她去的卫生间清理洗漱,还给她换了身衣服。
当时她对彼此的坦诚相见有一点点羞赧,可很快就因为他的自然和温柔而消弭无踪。
可正因为他太好了。
所以才让她觉得不真实。
舒似看了他很久,从天色的薄青到灰亮。
她心情宁和地伸手,轻轻碰着他的眉梢,抚了一下——
一种韧韧的刺扎感。
这让她心里稍微找回了点真实感。
边绍阖上的眼皮动了动。
几秒的时间,他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向她,眼里有短暂的迷蒙感。
他静静地看了她半分钟,嘴角噙上笑,眼神已经清醒了。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厚重的睡意:“早。”
“我把你弄醒了?”舒似有点不好意思。
他摇摇头,搂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脑袋微微离她近了点,在她额头上磕着,笑道:“我睡得很好。”
舒似嗯了一声,感受着他平稳的气息微微温热地呼在她的眼睛上。
她侧了侧头,摸过手机看了一眼,还不到七点。
她问他:“你几点上班?”
“八点半。”
“那你可以再睡会儿,一会儿我叫你。”
他声音发沉地嗯了一声,搂着她一动不动。
俩人都穿着衣服,又被被子裹着。
他抱得虽然不紧,可没过了一会儿舒似身上还是闷出了薄汗来。
她不自在地动弹两下,把被子往下推了点。
听见边绍问她:“怎么了?”
“……有点热。”
边绍松开她,把手臂撑在枕头上支着脑袋看着她,“现在呢?”
“不热了。”舒似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拿着手机刷起了微信。
何佳半夜三点多给她发了条微信,问她睡了没,看着那条连问号都打成逗号的消息,她就知道何佳估计昨晚喝多了。
[早睡了。]回复完何佳,她看了看最近联系人,里头还有俩以前的熟客发来的微信。
她没点进去看,有点心虚地瞥了眼身边的人,看见他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
“看我做什么?”
他眨眼笑道:“好看。”
舒似:“……”
好看个屁,她不用看自己的模样都知道——
刚起床蓬头垢面的,说不定眼角还有眼屎了。
虚伪死了。
舒似没理他,拿手指蹭了蹭内眼角,刷朋友圈去了。
过了会儿,她又转头,看见边绍还在看她。
“能不能不看了?”她把手机一放,一脸正经地看着他。
“为什么?”
“丑。”舒似翻了个白眼,身子往下一缩,被子一拉,把人整个裹了起来。
他的声音透过被子传进来,闷闷的又带着明朗的笑意:“好看的。”
舒似不吭声,翻了个身背对他,抿着嘴无声地笑。
“转过来。”他说。
“不要。”舒似回道。
过了半分钟,她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微微动了动,被子被拉了拉,一条胳膊探过来环住了她的腰。
他贴近她,在她背后声音含笑地说:“真的,好看的。”
……好看个大头鬼。
舒似决定做缩头乌龟,一动不动。
见她不回应,边绍也静下来。
被窝里呆着的感觉不太好受,让人有种缺氧的闷感,几个呼吸的来回,人就不由手脚发热。
舒似甚至都能感觉到小腹前那只手隔着衣料都能透进来的热意。
有什么好像在悄无声息地发酵。
舒似扭了扭身子,误打误撞就蹭到了他的那处,反应很明显。
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身体立马一僵,想往床边挪。
可她刚动,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他贴紧她的背,哑声道:“似似。”
那两个字从他唇齿间说出来,就像粘着柔情,也带着欲语还休的炽热。
昨天他也是这么叫她的,一遍又一遍,像是要把她的三魂七魄都从头顶给勾出去。
以前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她。
“你怎么就……”舒似有点赧然,没说下去。
“你别动,我缓一下。”他语气里带了点无奈。
舒似长长哦了一声,眼睛眨巴两下,突然恶向胆边生,很不规矩地开始左右蹭。
他按捺住她的动作,无可奈何道:“不动好不好?”
舒似哼笑一声,“怎么,要吃了我?”
“你再这样,可能就会了。”
“那你来啊,怎么着你要白日宣淫啊?”她更来劲儿地扭着身子。
还没扭两下,就感觉到他松开手,还来不及思索,就被他陡然一翻身压住。
他抓着她的双手并在一起,稍稍用了点力箍住。
“都叫你别动了。”
舒似心一跳,强行镇定道:“光天化日的,你想干嘛啊?”
她从被子边缘透进来的光里隐约看见他压下脸来,准确无误地啄了啄她的唇。
“嗯,可被子里是黑的啊。”
说完这句话后,不等她回复,他便用唇覆住她的两瓣,轻轻地碾含着。
*
他的吻温热而紧密,甚至都不给她呼吸的机会,亲得她身子骨都软了,只能蜷着手指攀住他的肩头。
有温热从她衣服下滑进去往上握住她,力度很轻,却像在点火。
舒似推了推他,含糊道:“你……上班……”
他的动作顿了顿,喉里溢出一丝笑来,转而更动情地吻她。
舒似的意识渐渐溃散,她觉得自己几乎要溺毙在这种铺天盖地的温柔里。
等他放开的时候,她已经气吁吁了。
被窝里是暗的,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出他的气息同样是不稳的。
他双手撑着她两侧的床单,把身体一点重量压在她的身上,轻喘着克制情动。
俩人紧紧相贴。
舒似一时间分不清那如擂鼓一样猛烈的心跳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他喘稳了气,在她耳边低声问:“饿不饿?”
舒似的脸烫得要命,“……有一点。”
“那我起来给你做点东西吃?”
“好。”
“那你躺一会儿。”
边绍直起腰掀开被子。
一阵清凉空气扑面,舒似觉得自己瞬间得救了。
她用手心捂着脸颊,直直地看着上方的他,眼神说不出的嗔媚:“不是做饭吗?还不下去?”
说着腿又不安分地要抬,被他拿手摁住了。
“不准闹,你躺一会儿。”边绍亲亲她的额头,掀被起身下床。
舒似侧过脸看着他进了卫生间,也没有错过他白色家居服裤下的一块撑起。
卫生间灯亮,接着有水流声哗哗啦地响声——
她转回头,捂着眼睛躺了半分钟,忍不住笑了起来。
*
边绍去了客厅不久后,舒似也起了床,进了卫生间洗漱。
她站在盥洗台边刷牙,牙刷着刷着,看着镜子里的那个气色红润眼睛发亮的陌生女人出了会儿神,手里动作慢了下来。
她身上只穿了一件男士毛衣,米白色的薄款,是边绍的。
是昨晚洗完澡之后,他亲手给她换上的。
当时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记得自己闻见毛衣上面也带着他身上那股淡淡凉凉的清苦味,让她觉得十分放松。
她自己平常很少穿这种温柔色系的毛衣,因为觉得不太适合她。
她喜欢明度极致的色系。
这种米白色的衣服上身之后,让她整个人的气质都软和下来,一下好像小了两三岁。
从前她觉得这样的颜色,太柔软了。
而这个世界太硬了,所以她一直不喜欢。
可此刻她发现,这种风格似乎也很不错。
她知道这种改变大概是因为边绍,可她不知道这种改变到底是好还是坏。
*
舒似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窗外的初阳升起了一些,有光照射进来,往更深驱进。
房子坐北朝南,采光好,整个客厅浸在柔柔的阳光中。
她看见边绍在右边最靠里的厨房里,背影对她,袖子半挽在煎蛋。
她走过去时,听见油烟机运作时微弱的响声。
他正好在装盘,回头看她,眼神温润地问道:“你要喝牛奶还是咖啡?也有麦片。”
“牛奶吧。”
“好,你去坐下吧。”
舒似老老实实地坐到了餐桌旁,看着他端着盘和杯走了两个来回。
他做的早餐其实也简单,吐司三明治夹火腿和煎鸡蛋,两份分小碟装的坚果和水果干。
她喝的牛奶,他的是咖啡。
舒似其实吃不太惯这种早餐,她这个人比较糙,土生土长的天.朝小市民,早上就喜欢喝点稀饭,不怎么爱洋人那套吃食。
这顿早餐让她觉得有点不习惯的另一个原因——
她记起自己大概有个两三年没吃过早餐这回事儿。
平常上班时,她每天一觉睡醒都是下午傍晚,早餐在她的字典里逐渐变成了没有意义的两个字。
三明治的味道跟外面店里吃的是差不多的味道。
而边绍煎的鸡蛋形状圆圆的,蛋白面上有一点焦焦黄,看上去卖相很好,很讨喜。
舒似咬了一口,里头的溏心顺着就溢了出来,她连忙哧溜吸了一下。
边绍看着她的动作,轻轻笑了下,问道:“还困吗?困的话一会儿吃完早餐你再回房间睡一会儿。”
舒似把鸡蛋咽下去,道:“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出门回家。”
“我送你的话,可能有点来不及。”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
边绍想了一会儿,说:“还是我送你吧。”
“你上班来得及吗?”舒似瞅他一眼。
他思索两秒,说:“应该,来得及吧。”
*
吃完早餐,趁边绍在收拾餐具的时候,舒似回了卧室把衣服换了,出去时问了一句:“我抽根烟行吗?”
边绍刚洗完碗,在擦着手上的水,看着她点点头,接着走进卧室。
舒似走到窗边,把窗户大大地敞开,外面有风灌进来,温度微微冰凉。
她迎着风头,挡火点了一根烟。
烟抽了半根,她转头看见边绍不紧不慢地从卧室里走出来,边在往手腕上扣着手表。
他换了一件圆领的驼黄色针织衫,里头搭了件白衬衫,下身是水蓝白的牛仔裤。
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干净,有一股少年气。
舒似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百叶卷边的黑裙,突然觉得自己的穿着实在是太风尘老气了。
她和他站一块的话,会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姐姐,他是弟弟?
这个想法让舒似心头一阵败兴,连烟都不想抽了。
边绍走到她身边,垂眸看了眼她手里的烟,“少抽一点烟,对身体不好。”
舒似正烦,白他一眼:“你可别劝我戒烟,太老套了。”
“我不劝你。”他笑着伸手把窗关上,然后理了理她的头发,“不冷吗?”
“还行。”舒似抽了口烟,转身走到茶几边抽张纸巾倒了点水在上面,把烟包着拧灭丢在垃圾桶,然后拎包。
“走吧,不然你上班得迟到了。”
*
路上堵了会车,等到方阳小区都快八点半了。
耽误人上班,舒似觉得挺抱歉的。
她看向边绍:“你上班是不是迟了?”
“嗯,应该会迟一点。”他朝她笑了一下,转过眼去看后视镜。
他不急不躁,舒似倒是恼了:“你看吧,都说不用你送了。”
他愣了愣,又说:“没事儿,只会迟一……”
“行了,你赶紧去吧,开车小心点。”舒似打断他的话,安全带一解,打开车门直接下去了。
车门摔得又重又急,把边绍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生气了?”他往她这边微微倾身。
舒似摆摆手,“没生气,你赶紧去上班吧。”
“怎么感觉你在赶我?”他哭笑不得道,“那我先去上班了。”
“去吧。”
“嗯,那我走了。”
舒似往后走了几步,站在小区门口,看着车里的边绍动作慢条斯理地倒车掉头,又慢慢悠悠地开走。
……你看这人,上班都迟到了,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真恨不得拿脚蹬车,一脚把他踢到医院去。
*
回家之后,舒似睡了一会儿回笼觉。
五点多起来吃了晚饭,一边化妆一边和边绍聊微信。
她这人没法儿一心二用,所以化得慢吞吞的。
等她收拾完出门上班都七点半了。
“朗悦”六楼小姐房。
来的小姐还不多,舒似一进去就看见何佳斜斜地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头朝里,一双脚朝外,耷拉在沙发边外晃晃荡荡。
舒似签到买票完,走到她身边踢踢她的腿,“往里收点,没地儿坐了。”
何佳侧头看了她一眼,身子往里收了收,给她空出一点位置来。
舒似这才发现她戴了副黑色口罩,坐下就问了一嘴:“你戴口罩干什么?感冒了?”
何佳无精打采地又把目光移回手机上,声音闷闷糊糊:“没事。”
舒似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奇怪的紧,倾身摘她口罩。
何佳来不及拦她,手才伸出去,口罩就被摘了下来。
整张脸顿时露出来——
上半张脸精致明丽,下半张脸甚至都没化妆,左嘴角有着微微红肿的开裂。
对比感分明而强烈。
“你嘴怎么了?”舒似皱了眉,“让人打了?”
这伤看上去明显就是被人扇了耳光。
何佳一脸平淡地啊了一声,从她手里夺回口罩戴上。
“客人打的?”
“……不是。”
舒似定睛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的态度太反常了。
别看何佳长了一张秀美恬静的脸,可性子就南辕北辙了,又烈又直。
她是舍不得自己受委屈的人,谁要让她不好受她能把人家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啐一遍。
更不要说是被打了。
这么一想,舒似心里就有底了——
能让何佳被打又不吭声的人,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出来,就一个人:何铭衡。
她从包里摸烟点了一根,脸色平静地问何佳:“他打你?”奇快妏敩
“别跟我提他,烦。”
何佳不想提,她就没再问,一口接一口的抽烟。
按照她对何佳的了解,她肯定会主动告诉自己。
因为何佳憋不住,得找地方撒火。
果然——
没过一会儿何佳就坐起身来,眼里两簇小火苗烧得旺盛:“老子干他妈的,狗逼男人。”
舒似斜乜她一眼,知道还有下文。
何佳的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哇啦哇啦往外倒:“你说这些男人贱不贱呢?啊?永远不安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不够,还去惦记没煮的。”
“真他妈贱骨头,你说我对他还不够专一吗?跟他在一起这几年多少个老板想要砸钱包我?我现在想想真他妈亏,操。”
说得虽然颠三倒四,舒似也听明白了。
估计是何铭衡收不住心在外面乱搞小姑娘被何佳发现了。
她吐了口烟,道:“认不认识的?”
“你不认识,我认识,他朋友以前的情妇,他妈的……我给你说啊,他在我家,在我的床上诶,他以为我睡了,就在我的旁边捧着手机跟那女的在微信上面聊骚打得火热得不得了。”
“你说这能不能忍?我他妈直接把他手机摔了,他就打了我一耳光,”
何佳说得激动,像是扯到了伤口,捂嘴嘶气,痛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打回去了?”
何佳冷笑:“你说呢?我是那种任人打骂的人吗?他也没落得什么好,我在他脸和脖子上挠了好几道呢,看他回家怎么交代。”
“对了,我还把他的衣服从窗户丢下去,直接让他滚出去。”
“那这次黄不黄?”舒似还是很平静。
“你就盼着我俩凉是吗?能不能盼我点好?”何佳气极。
“盼你好才盼你俩凉。”舒似直言道。
不管是旁观者清还是旁观者轻,出于朋友的好意,她都觉得何佳和何铭衡没有好结果。
就跟她和戚济南一样。
没有结果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死守?
没有意义的,还不如现实点。
别说什么享受过程不求结果这种空话,大家年纪都不小了,又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还有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也是屁话,谁能知道云雾散去的背后是弦月还是圆月?
不尽如人意的多的是,尤其是感情。
这个世道对男女本来就不公平。
别的都不提,舒似只知道在感情里苦苦耗到最后,吃亏的往往都是女人。 奇快文学为你提供最快的囹圄更新,第 50 章 第五十章免费阅读。https://www.xqikuaiwx1.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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