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夏跟在温情的左侧,说道:“顾姑娘和顾夫人已经提前一步前往秀场了,高匠头将她们安排在了西边第二排第三第四桌。”
顾淑琴是温情亲自书写的邀请函。
好友值千金,那积分牌算个什么玩意儿?但此次座位就是以积分排放的,她也不好明着来,所以在位置排放时温情放了点小心机,西边第二排的第三第四桌看着不够前排显眼,但这儿却是唯一一个除去主位无死角能将整个秀场都尽收眼底的好座处。
温情点头应了声‘好’。
穿过游廊,途径田埂,便进入了粉色帷幔之内。
温情进入的一瞬间,帷幔内瞬间陷入短暂的安静,众女眷的目光齐齐落在温情的身上。温情今日着一件淡蓝色广袖衣,袖口的位置以淡一色号的滚边做了收口,淡蓝色之上印着白色小雏菊,外罩比淡蓝色深一些的两档衫,系一条长裙,腰束织金丝腰彩。
头发被岑夏的巧手盘成了云髻,簪上绣坊特制的桃木簪子,耳戴与簪子同材料的镂雕双环耳坠,让人奇异的是这桃木竟然能被工匠打磨得如此精细,里头镶着成色不错的琉璃珠,手上戴着的则是一只与琉璃珠成色相似的翡翠玉镯,只看这玉镯倒是略显老气,但玉镯之上镶了镂空的金,倒是叫人眼前一亮。
温情以穿着来看,统共加起来也没几种颜色,略显单一,甚至头饰也简单得没有太多余的东西,可这一身却衬得她那张娇艳的容貌更多了几分秀美。
艳压群芳,这样的词汇不足为过。
作为主办方,她自然地走向主位,双眸有意无意地掠过西边的位置,对上顾淑琴的微笑时,她也跟着轻轻弯起唇角。
来的宾客都是经过筛选的。
苏薇因为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这次当然不可能来的。没有自己不喜欢的人在,温情心情越发美丽了。
温情在主位坐下,说了两句开场白,秀场便正式开始了。
秀场的布置有些参照现代的走秀,宾客分东西方向而坐,中间则铺了地毯,北面的位置请了丝竹,秀场开场时,丝竹之声便不绝于耳。
这部分的开销上,温情的心在滴血。
但秀场必须营造氛围感,才能和底下的观众共情。
只是古代没有电,否则她定会将灯光打起来,为她所设计的衣服营造最好的展示空间。
走秀的姑娘是绣坊上的女工。
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调教了一番的,所以从第一位出场时,底下看秀时还窃窃私语的女眷们倏地停了下来,所有的视线都关注在了女工们的身上…
第一件,里衬大红色抹胸,印有彩色百碟穿花纹,外穿叉衿大红大袖襦,下身则是一片式穿孔十二米二十二破下裙,衣襟、裙子、袖口的位置都袖上了百碟穿花纹,走动时百碟似在周身飞舞,仙气飘飘。
紧接着第二件,第三件…
每一件都有各自的特色,每一件穿到女工身上的衣裙似乎都别有一番韵味。
不论是衣服还是配饰都恰到好处,让人一眼难忘。
温情要的便是这种感觉,她默默地欣赏着每一位走来的女工,又扫了眼在场每一位女眷的神色,心中暗暗窃喜。
第一场持续了一个时辰,很快便是第二场,也是压轴的一场。
棉衣。
温情看过史书,虽说魏晋南北朝时期陆陆续续有棉花流进中国,但棉花的用处并不普及,特别是如今,上至皇族世家,下至贫民百姓,大多穿葛衣和麻衣,里边添加填充物,如絮头、细碎枲麻,防寒效果可想而知,防御效果可想而知,而有钱人则穿丝绸,皮袄,裘衣。
以棉花填充的衣物看起来更轻盈,穿在身上也更保暖。
除去棉衣外,最后四名女工拉起一条棉被走完最后一场。
秀场结束时,有人终于按耐不住了,朝着温情恭敬作了一揖,笑道:“夫人,您前边的新衣首饰都挺好看,但是这最后拿过去的是什么?一块大布?”
说话的正是那干户家的女儿,着一件橘色广袖衣,下系乳白色长裙,外束腰彩,乌发插着一只羊脂玉郁金香形状簪子,与她白嫩的肌肤相映成辉。
她说完,瞥了眼旁边看过来的祈元静。
“是呀?该不会是夫人想告诉咱们这衣服都是用这布做出来的吧?夫人您是在把我们当成那三岁孩童吗?”坐在右侧的冯双掩着唇轻笑起来。
冯双口直心快,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
冯双一笑,整个修长瞬间扬起一片笑意,这笑声之中夹杂着嘲弄的意味。
顾淑琴与顾夫人对视一眼,心中为温情暗暗着急。
温情扫一眼那干户家的女儿,一身着装衬得姑娘气质出挑,挑不出一丝错处,不过这个朝代还没有郁金香,郁金香这样的元素放到簪子上,还是她们绣坊流传出去的,像那姑娘头上戴着的簪子没有她们绣坊的商标,一看就知道是个A货。
温情轻轻一笑,招了招手让最后出场的女工们再次将棉被取了上来。
她走到棉被旁边,手指轻轻抚摸了下棉被的材质,淡声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现下是九月,九月十月一过,最多到十月底,天气便要寒凉起来,我手中这不叫布,叫…棉被。这棉被质地柔软轻薄,盖在身上贴身舒适,若是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还有一股香甜的太阳味道。像我,一到冬季便容易手脚发凉,试想一下,睡在满是阳光味道的棉被里,是不是更舒适?
哦,对了,说起这个,我要说一说秀场第二场了,我们绣坊新添了棉衣,北凉的冬季着实太冷,这棉衣可是大用处。
咱们女眷大多待在家中,不济有炭火,像家中有官职在身的二郎,需在外奔波的,若是有一件棉衣傍身,抵御风寒,穿在身上又不失体面,想想都觉得是件美妙的事情,你们说呢?”
温情说完,又将视线看向脸上挂着嘲讽意味的姑娘。
那姑娘从未听过棉被棉衣这东西,神情略显尴尬,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
“棉被?棉衣?可否让我摸摸?”顾夫人也是头一回听到这种东西,人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奇地盯着那块棉被看。
温情展颜一笑,“顾夫人但摸无妨。”
顾夫人直接被逗乐了,这孩子还挺幽默的。
她喜欢。
顾夫人和顾淑琴走到了秀场中央,细细看着四位女工拉着的棉被,棉被为墨绿色,绣的是锦霞纹,做工相当精致。
顾夫人手指轻轻抚摸了下棉被的外表。
温情解释道:“顾夫人,这是制作的被套,里面放了弹好的棉花作为填充物,其实最主要的是里面这部分,你用手抓抓看,是不是感觉很软。”
顾夫人按照温情的指示,伸手抓了一把,只见那一块被抓成了一团,手一松,一会儿的功夫便又弹回了原样,眉眼里顿时掠过惊喜,“咦,是啊,的确很软,还挺厚实。”
温情轻轻笑起来。
顾夫人又道:“棉衣我只看到了姑娘家的款式,这男款可有?冬天的北凉的确寒凉,我家夫君每日需早朝,寅时三刻需到达宫门口,那时又是最冷的时刻,若是有件棉衣,也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岂不是保暖又英姿?”
温情忙道:“当然,顾夫人需要,您可找高匠头记录下顾尚书的尺寸,到时完工后送于您府上。”
顾夫人点头应道,“好。”
顾夫人话才说完,冯双也跟着走了过来,“世子夫人,顾夫人需要,我也需要,我家哥哥在边境征战沙场,我也要为我家哥哥定制几件。”
温情并不认得冯双,迟疑了会,“……你是?”
冯双神情傲然道:“我是冯双,我哥哥叫冯祁,正是边境大元帅。”
温情背脊一僵,这才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
冯祁?
岂不就是萧庭深嘴里的冯祁?
温情怔然过后,唇角的笑意倏地变淡,点点头,“……呃,哦。”
这时,祈元静站了起来,“夫人,您这棉衣棉被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我倒是觉得这第二场的衣服看起来一点可观赏性都没有,倒是显得臃肿不堪,您这次的秀场举办得实在太敷衍了。”
温情朝着说话的祈元静看了眼,这姑娘身上的穿着从头到尾都仿了她们绣坊的设计,一身A货,“这位是……?”
那干户家的女儿轻呵了一声,“夫人,这您都不认得?她是祈家姑娘,祈家绣坊盛名天下!”
温情微微一愣,随即双眸以审视的目光在祈元静的身上扫了眼,意味不明地说道:“祈家绣坊盛名天下?”
…
…
秀场举办之时,萧庭深骑着赤色高马在整个坞堡转了一圈。
他不过才离开多久,这儿的良田已是一眼望去满是金黄了,可想而知今年的秋收又是皆大欢喜。
从田埂弯去了一趟木坊。
沈江才见是世子亲临,直接怔住了,反应过来后慌忙快步前来行礼。
萧庭深淡声道:“不必多礼。”幽邃的双目环视了眼四周,今日木坊人不多,也不见本身在造纸的沈许山,萧庭深凝了凝眉心,问了句,“嗯?坊上的工匠呢?”
沈江才连忙回道:“回世子,坊上的工匠派去火药房了。”
“嗯?火药房?”
“是。前些日子嵇大夫在配制火药时,炸了半间火药房,进山带着底下工匠前去重修,人大多在那儿。”
萧庭深在武威见识过火药的威力,利落翻身上马说道:“火药房建在哪儿,我去看看。”
沈江才道:“世子,您穿过前边的田埂,朝北大约一公里处。”
萧庭深听着沈江才的指路,打马便出了木坊。
火药这件事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倒是没想到他家夫人回到坞堡会直接付诸行动,成立一个火药房。
打马奔跑了一会儿,便远远看到了忙碌的人群,周围安排了亲卫把手,占地总有好几亩,不过这儿远离人烟,属于坞堡比较偏僻的位置,倒也算是保证了周遭农户的安全。
走得近了,才发现俞诚安竟然也在。
萧庭深昨日从边境回来这件事并未大张旗鼓,所以俞诚安见着萧庭深时,直接当场怔住了。
“世子?”俞诚安快步跑到马匹边,疑惑道:“世子?你不是在边境打仗嘛?怎么会在坞堡上?”
萧庭深下马,俞诚安顺势帮忙牵马。
“昨天回来的。”
俞诚安没回味过来什么意思,整个人有些懵,“……这是,这是不打仗了?”
“打啊。”萧庭深说着,人往火药房里边走。
“……打,您怎么在这?”俞诚安将马缰递给底下的护卫,阔步跟上了萧庭深的步伐。
萧庭深喉间发出轻呵一声,似有些许嘲弄的意味儿,“怎么,还不许你家爷休息休息?”
“……”
俞诚安噎了噎。
休息?
世子当初腿残废站不起来的时候,就想着有朝一日腿能好起来,重回战场。
如今能回战场了,怎可能想着休息?
该不会是军营里出了什么事了吧?
俞诚安正要详细询问,却见萧庭深已经进了火药房里。
…
嵇四正在将新配的配方小心翼翼地灌入竹筒里,并未发现火药房里多了人。
萧庭深见嵇四做事全神贯注,朝着张口要说话的俞诚安使了个眼色。
俞诚安瞬间闭了嘴。
嵇四灌完配方,又将引线小心放入,最后以木塞塞住竹筒,轻放在桌子边,转身正要叫人,双目猝不及防地对上而来萧庭深的。
先是愣怔了下,随即惊喜道:“世子?你怎么在这?”
萧庭深……
啧。
他都懒得回了,看着那竹筒好奇地问:“嵇四,你这是做成了?”
嵇四反应过来,朝着桌上的竹筒看了眼,“做是做成了,就是不知道威力怎么样,我正准备叫俞别驾过来看看嗯,倒是没想到您也在。”
顿了下,又道:“不若咱们找块空地试试?”
萧庭深很有兴趣,“走,试试去。”
俞诚安一听,急道:“世子,这东西危险,还是等……”
萧庭深猛然朝着俞诚安看了眼,俞诚安后边的话直接噎在了喉咙口,硬生生地变成,“行,去看看。”
说干就干。
嵇四捧着竹筒,萧庭深和俞诚安跟上,后边还跟着一帮子萧家暗卫提着水桶,就怕等会又发生什么意外。
嵇四眼睛瞥了眼那侮辱性极强的水桶,默了默。
一群人来到坞堡的后山腰找了块空地。
嵇四一手拿着竹筒,一手以火点燃引线,众人屏气凝神地站在不远处看着,只听空气中火星子骤然摩擦的声响,嵇四猛地将竹筒抛至远处,不过片刻的功夫,便是一声巨响,那竹筒瞬间炸开。wWw.xqikuaiwx.Com
空气里都是火星子的味道,众人再去看时,地面倏地被炸出一个土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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