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事要紧啊。
温泽生接收到岑夏的眼神,暗骂自己沉不住气,郑重点头,“诶诶,岑夏说得对。”
他怎的如此冲动,就在外人面前便认了六姐姐?
这事要是传到北凉皇帝耳中,可是杀头的事!
可说出去的话已是泼出去的水,这可如何是好?
温泽生满眼担忧地看向温情。
岑夏搀扶着温情的手紧了紧力道,温情微热的视线在温泽生脸上定了会,大约知道他心中想什么,递了个安抚的眼神,便移向了站在最后面的毕日升身上,展颜一笑,“沈行事,刚刚门房来报,说您带了学识渊博的先生?就是这位?”
毕日升是标准的国字脸,身穿月牙色广袖长衫,长身玉立站在那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感觉,他双目炯炯有神,蓄了胡须,看向温情时,眸中自有一份傲然,他的音色浑厚,微微勾了勾唇,点头示意道:“夫人。”
沈清凌笑道:“是,夫人,这是我和泽生的恩师,毕日升毕先生。”
姓毕。
毕日升…
毕昇…
噗——
温情脑袋发散思维地就想到了活字印刷术的创始人,毕昇…
她再一次上下打量了几眼毕日升,含笑唤道:“哦…是毕先生啊。”
沈清凌看着温情那耐人寻味的表情,说道:“夫人,您认识?”
温情噎了噎,轻笑一声,道:“久仰大名,听泽生从前提起过。”
温泽生朝着温情看了过来…
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他不记得他提过啊。
温情又道:“沈行事,你可带着毕先生在坞堡上转转?”
沈清凌忙道:“嗯,已经带着先生转了一圈。”
“那可有看看我们新建的庠序?”
“庠序?”沈清凌疑惑了下。
毕日升也朝着温情看了过来。
温情高兴道:“一看你们的表情就晓得还没去参观过,走走走,我带你们去瞧瞧,保准你们喜欢。”
温情说着便风风火火带着人出了前厅,往庠序走去。
…
…
正值上午的课上时间,庠序院子中空无一人,东面一侧楼里传来孩童们的郎朗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子不教,父之过……”
西面一侧有一队娘子从教室里走出来,走在最前头的则是高杏枝,迎面便与他们打了个照面。
高杏枝连忙恭敬唤道:“夫人。”
温情和善一笑,“高匠头。”
高杏枝说:“小人带着她们去趟绣坊,有些东西还得现场认识一下。”
温情“诶”了一声,知道学习技艺大部分还是需要实践,便道:“行,你快去。”
高杏枝点头示意了下,便带着一众娘子往绣坊的方向走去。
这些娘子服从安排,规规矩矩经过温情旁边,跟着高杏枝浩浩荡荡往绣坊走去。
沈清凌见到这一幕,朝着温情问道:“夫人,他们这是……?”
温情解释道:“沈行事,坞堡上建造的庠序不仅仅是针对孩童学习,也是给大家学习技艺的地方,西面那幢楼每天都会安排技术相关的课程供坞堡上的农户们学习。”
沈清凌听后,不觉惊奇了下,“农户也能学习?”
温情点头道:“是啊。沈行事,你现下与江县长管理武威应当有所感觉,咱们真是太缺人才了。”
温情说的是事实。
沈清凌在武威没日没夜地搞水利,很多不懂的地方都得慢慢摸索,这方面的人才实在太稀缺了,确切来说不能说稀缺,就是没有!
没有这方面的人才便罢,可整个武威能识得几个大字的农户都没有,就算是简单的文书工作还得他和江县长亲力亲为。
沈清凌尝试过找朋友过来帮自己,可那些所谓的朋友自视甚高,一个个仗着自己是门阀氏族,更是看不上那帮农户,更别说搞水利这般上不得台面的的事,谁愿意干?
沈清凌可谓是苦苦硬撑,人更是瘦脱了相。
若是能够有现成的书籍,他又怎会走那么多弯路。
温情如今做的事可谓是造福后代的事!
她的思想里面没有阶级意识,全心全意只为一件事,那就是将坞堡建设得越来越好,坞堡更好,那潘禾和武威定然会跟着更好…
这是一系列的反应。
沈清凌说:“是,太稀缺了。”
温情笑起来,“沈行事,待第一批学子结业,我给你挑上几位带去武威如何?”
沈清凌双眸一亮,“真的?”
“我何时骗过你?”
“好啊!”沈清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隔了会,又道:“不过,要等到他们学成,可得再等上几年。”
“是,培养人才的确不易。可是不易也得做起来,这样才有人才出现,等几年又何妨?”温情自信满满地说道。
沈清凌和温情想到了一处,聊得投机,两人都未发现毕日升一张脸已黑成了锅底。
“这简直就是胡闹!”
三人齐齐朝着毕日升看去。
沈清凌低唤道:“先生。”
毕日升看了眼沈清凌,满眼责备,“清凌,这就是你在信中所说的坞堡?”
沈清凌不明所以,“是啊,先生,怎么了?”
毕日升脸色难看,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了?怎么了你且自行想想,我便不奉陪了。”
说完,转身就走。
沈清凌怔楞住了,看了眼温情便追了上去,“先生…先生——究竟是为什么啊?请您告诉学生。”
毕日升眼尾淡漠地扫了眼追上来的沈清凌,倏地停住了步子,看了眼他们与温情的距离甚远,才沉声开口:“清凌,搞什么?你让你先生我就去教那群未开化的农户?说出去这以后叫我如何抬头?”
沈清凌没想到毕日升会在乎这个,这与他的那些朋友又有何区别?他双眸里的失落一闪而逝,不可置信地说道:“先生……是这样想的?”
毕日升看着沈清凌脸上凝重的神情,“那我应当如何想?”
沈清凌噎了噎,沉吟了会才说:“先生,我一直以为您和别的先生不同…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他眸中掠过轻嘲,快步去了温情那儿,也不管毕日升的脸色有多难看。
温情见沈清凌过来,问道:“毕先生怎么了?”
沈清凌轻哼道:“不过是个迂腐的先生,不要也罢……”
站在一旁始终听他们说话的温泽生开口道:“清凌哥哥,您和先生吵架了?”
沈清凌看向温泽生,淡声道:“并没有,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
温泽生看看杵在原地的毕日升,又看看沈清凌,朝着温情说道:“姐,我去陪下先生,你和清凌哥哥说话。”
温泽生说完便快步地去了毕日升那儿。
气氛闹得有些僵硬。
温情稍稍一猜想便明白沈清凌的意思,怕是这毕日升并不想做农户们的先生。
其实也是很容易理解的,这毕日升本身便是门阀氏族的先生,所面对的也是公子姑娘们,本身自视甚高,哪里能看得上最底层的贱民?更别说坐在一间学堂里教书了…
温情内心觉得有些可惜。
能叫沈清凌看得上的先生学识必定不在话下。
温情想了想说道:“沈行事,这样吧,你们从武威过来一路奔波,等会便是午膳时间,先歇着吃了午膳,有什么事下午再说如何?”
沈清凌深深叹息一声道:“好,谢夫人了,只是先生他……”
“无事,你家先生与你第一次来坞堡的心情一定是一样的,我们的坞堡在整个北凉来说就是个特立独行的存在,需要接受也需要点时间不是?你别气馁。”温情安抚道,凝眉思索了下,又问,“你家先生可有什么爱好?比如说…刻字。”
沈清凌微微一愣,“刻字?”
“嗯。”
“这倒没有,夫人,您是有什么想法?”
实在是不怪温情多想,这毕日升的名字也太像毕昇了,又是姓毕,毕家五百年前的亲戚,说不定就成就了活字印刷术呢?
啧……
“哦,无事。你去吧,哦,对了,等会叫上先生来前厅吃饭,第一次来坞堡世子总是要接风洗尘的。”
沈清凌总觉得温情没把话说完,但看她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作了作揖道:“是,小人先代先生谢过夫人了。”wWw.xqikuaiwx.Com
“快去吧。”
沈清凌“诶”了一声,便转身朝着毕日升走去。
温情心里的确装了事,出了庠序直奔木坊。温泽生看沈清凌过来陪着毕日升,几步便朝着温情跑去,有些话得私下问清楚。
温情见温泽生跟了过来,说道:“泽生,走,跟姐姐去趟木坊,有件事得急办。”
温泽生点头应道:“好。”
三人快步进了木坊,沈进山迎面就遇上了快步走进来的温情,行了礼,“夫人。”
温情直奔主题,“进山,之前我与你说的木块之上刻字,可有刻出一部分?”
沈进山引着几人进纸坊,底下一部分匠人正在捣浆,一部分在晾晒纸张,还有一部分人则坐在长桌前忙着雕刻木头。
沈进山说:“夫人,自您交代下来,底下人已经着手刻了一部分,只是这刻字活十分精细,如今也就刻出了两百三十字,都在这儿了,我去拿出来给您看看。”
沈进山说着便去置物柜上将一个木制箱子搬到了桌子上,几人齐齐往里面看去,便见一块块大小相同的木块整整齐齐地码在底下,那方木块只有小手指指甲盖大小,上面刻着精细的小字。
温泽生看着这样精细的木刻技术,直接将要问温情的事情抛之脑后,惊奇问道:“姐姐,这是什么?”
温情介绍道:“泽生,这是木刻字。”
“我晓得,我的意思是这有何用?”
“印刷。”
“印刷?”
“泽生,你晚点就知道了。”温情说完,便交代了沈进山一些事情,然后便带着温泽生他们离开了。
…
…
今日的午膳特别丰盛。
萧庭深得了小舅子来到坞堡的消息,提前出了训练场,回到正房后快速地沐浴了一番才进了前厅。
毕日升一张脸色从庠序回来后就没好过,但见着了萧庭深还是变得和颜悦色起来,规矩行了大礼。
萧庭深浅淡道:“不必多礼。”
说完,看向高度只到他肩膀的温泽生,唇角弯起笑意,“情情,这位就是我的小舅子?”
温泽生:“……”
一声小舅子喊得他脸不小心红了。
温泽生腼腆地叫人,“姐夫。”
萧庭深俊朗的眉眼舒展,“诶呀——你瞧姐夫,实在是太忙了,过来的时候竟然忘了包个红包。”
温泽生愣了下,“姐夫,包红包做甚?”
萧庭深道:“难得情情的娘家人来,还是最亲的小舅子,作为姐夫能不包个大红包给你?”
温泽生直接被逗乐了。
从前听闻萧家世子不苟言笑,现下这玩笑开起来叫他紧张的心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
大红包?
这东西他可算是听都没听过。
温情温柔的眉眼里满满都是幸福笑意,听着他们说话。
萧庭深与温泽生说完话,便伸手拉住温情的手,关切地问她累不累,今天肚子里的小家伙有没有乖一点。
温情笑着说:“很乖。”
今日来了客人,后厨准备了小桌,大家分桌而坐。
萧庭深已经习惯和温情坐在一起吃饭了,所以来了人他就叫底下家奴将两张小桌子并在了一起,他们并排而坐。
后厨很快传了菜。
萧庭深官方地问了问沈清凌武威的近况,沈清凌答得细致。
沈清凌回答时,萧庭深便剔着鱼刺,然后把鱼肉放进温情的碗里,动作行云流水,像是做过了无数回。
毕日升不动声色地看着世子与世子夫人之间的互动,眸中滑过不赞成。
萧庭深对毕日升并不热情,但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这种感觉让毕日升十分不爽。
想他多少人都想请来的先生,遇上萧家世子竟然受到了冷遇。
果然只是一介武夫而已!
毕日升觉得这趟就是来错了!
正心生懊恼之际,门房传话,“世子,夫人,沈匠头来了。”
萧庭深看了眼温情,温情眼神示意了他一眼,说道:“请他进来。”
不消一会儿的功夫,沈进山手捧着一卷纸张走了进来,恭敬行礼。
温情说:“进山,这个点怎的过来了?”
沈进山眸中掠过意有所指的光,笑道:“夫人,大喜事。小人等不及要与您说了,就过来了。”
温情黑眸掠过微垂着眼睑的毕日升,“哦?何事这么高兴。”
沈进山道:“您之前说以木刻印书的方式,小人们总算不负所望,印出了一卷来,请您过目。”
沈进山的话才说完,温情余光便瞥见毕日升猛地睁开了双眼,目光灼灼地盯着沈进山托盘上的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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