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七安坐姿慵懒的倚靠在锦塌,打更人的差服挂在椅背。
宽敞的室内,六名舞妓翩翩起舞,轻薄的纱裙下,纤细的蛮腰款款摆动。
许七安的背后,一名丫鬟在揉肩,他的腿搭在另一名丫鬟怀里,让她捏腿。
花魁娘子穿着华美繁复的长裙,螓首微垂,专心致志的弹琴。
偶尔抬头看一眼乐不思蜀的许七安。
一炷香后,琴音消散,舞妓们退出屋子,浮香盈盈起身,在铜盆里净手,幽怨道:“杨公子原来是打更人呀。”
“是不是让你失望了。”许七安低头玩手指,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
花魁娘子提着裙摆上榻,坐在他身上,双手按着结实的胸肌,笑容妩媚:“喜欢的...”
许七安之所以调头来教坊司,主要是距离近,绝对不是因为勾栏吃饭听曲要好几钱,而在这里,浮香给他免费。
“我和玖号的聊天内容,陆号怎么知道?叁号碎片被封禁,所以无法接收到其他碎片持有者的传信,但其他持有者可以看到?这地书是古代版的QQ群不成....”
“早知道,滴血认主后,我就挨个儿的加好友....当时有点被吓到了,只想着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开.....”
“天地会和地宗似乎有渊源.....门派分裂?”
许七安的思路被打断,皱着眉头看了眼含蓄挑逗他的花魁。
她有一双惹人怜爱的桃花眸。
“你别乱动。”许七安不悦道。
几分钟后,守在外室的丫鬟们,就听见了声音。
“咱们先走吧,估计要到黄昏呢。”
.....
桂月楼,鸾凤和鸣雅间。
一名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单手拄刀,挺直腰背的坐在圆桌边。
黑衣男人脸颊有一道两指长的刀疤,三角眼,浅褐色的瞳孔里时而闪过凶光。
给人一种桀骜狂徒的感觉,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砍人,戾气极深。
他是打更人衙门的死囚,名字被当今圣上勾画过的那种,处刑日在明年秋后。
今天忽然被一位金锣从死牢提出来,那位金锣告诉他,只需要圆满的完成一个任务,就可以将他放归江湖,找人顶替他死囚的身份。
这个说词可信度很高,圣上勾画过的名单,通常意味着必死无疑,不可能被赦免。找人顶替才是正确操作。
此类“将功赎过”的交易在打更人衙门屡见不鲜,他还没被抓住的时候,就曾经听江湖前辈说过。
他的任务很简单,只需要做一场交易。
但黑衣男人知道,其中必然隐藏着极大的危险。否则,如此简单的交易,何必找一个死囚?
黑衣男人接受这个任务,有两个原因:一,索性是死,不如博一博机会。二,这里是内城的桂月楼,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等闲人不敢在这种地方闹事。
这时,他听见雅间的门传来“笃笃”两声。
“门没锁,进来吧!”黑衣男人嗓音低沉的回应。
雅间的门被推开了,一名江湖客打扮的男人踱步进入,披着灰色的袍子,半张脸隐藏在兜帽里,裸露出的下半张脸,下颌处有一层浅浅的青须,刚刮过的样子。
双方警惕的审视着对方。
呵,就这身打扮,肯定进不了内城....八成是进了桂月楼才偷偷换上的....袍子里可能藏着武器....黑衣人半不屑半警惕的想着,听见斗篷江湖客,嘶哑着嗓音问道:
“东西呢?”
黑衣人平静的凝视着他,淡淡道:“我好像说过,这面镜子我花费了五百两黄金。”
什么镜子特娘的要五百两黄金....他在心里补充一句。
斗篷江湖客“嗯”了一声,单手伸入怀中,摸出一沓银票,首张的银票面值是一百两。
虽然知道这些银票最后肯定要上交,但财帛动人心,黑衣男人不受控制的眼睛发光,视线黏在厚厚一沓银票上挪不开。
“镜子!”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放在桌上,嘶哑着嗓音说道。
黑衣人把那面仔细端详过,没看出有什么神异的镜子放在桌上。
斗篷江湖客微微抬了抬头,露出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凝视着桌上的镜子片刻:
“很好,交易达成,出了这扇门,我们从未见过。”
他拿起了镜子,黑衣死囚则两眼发光的把手伸向了银票。
突然,黑衣死囚看见了江湖客左侧的斗篷微微鼓荡....不好!他瞳孔宛如受到强光照射般剧烈收缩,想也没想,朝侧坐翻滚,避开可能存在的攻击。
任务果然没那么简单.....幸好老子心里一直提防着.....这是个高手,我不好硬碰硬,直接破窗出去,不信他敢在内城闹市区当街杀人....黑衣死囚脑海里念头闪过。
这时,他看见了自己原先坐着的位置,端坐着一个身影,穿着黑色的劲装,双手拄着刀,脖颈处被利刃削平,碗口大的疤正喷薄着鲜血。
嗯?
黑衣死囚心里浮现一串问号,紧接着,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斗篷江湖客把银票收回怀里,哂笑一声,转身走出雅间。
......
斗篷客离开桂月楼,骑上来时的快马,保持不紧不慢的速度离开内城、离开外城,然后在官道上快马加鞭,马蹄扬起一溜尘烟。
他狂奔了一个多时辰,前方出现一座茶棚,摆着三张陈旧的桌子。
卖茶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翁,这会儿没有客人,老翁自己坐在桌边喝茶。
斗篷客勒住马缰,骏马长嘶着扬起前蹄,于高速驰骋中停下来。奇快妏敩
斗篷客把马缰系在路边的木桩上,左右看了一眼,走向茶棚。
他取出玉石小镜,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帮主,幸不辱命。”
头发花白的老翁接过玉石小镜,声音低沉:“你带回来了一个敌人。”
斗篷客一愣,未来得及做出应对,便看见老翁挥了挥手,将他打飞。
嘭!
倒飞出去的斗篷客恰好与一股锋利的气机碰撞,当场炸成尸块。
鲜血泼墨般的四溅。
老翁眯着眼,望向官道尽头,一道挺拔昂藏的身影缓缓走来。
他出现时还在遥远的尽头,几息后,距离老翁就不足百米。
“杨砚,你这只魏青衣养在身边的狗。”老翁冷哼道:“别多管闲事。”
面瘫的杨砚面无表情:“偏要管。”
老翁勃然大怒,情绪说失控就失控,厉声道:“那就别怪贫道不客气。”
朴素的衣袍鼓舞,一缕缕黑烟从他体内溢出,当空乱舞,发出森然凄厉的哭声。
杨砚皱了皱眉:“地宗修的是功德,什么时候会这些鬼魅伎俩。”
老翁脸庞凸起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瞳孔涌现猩红,魔气森森:“嘿,贫道送你去问道德天尊。”
口中尖啸一声,漫天黑烟一边怪啸,一边扑向杨砚。
杨砚面无表情,左右手互相对拳。
砰!
狂暴的气机以他为中心,化作涟漪扩散,沿途卷起草屑和尘埃,最后撞到一层黑色的薄膜上。
天空黑光一闪,呈现出一个润薄湿滑,宛如倒扣琉璃碗般的大阵。
“我这百鬼阵,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纵使你是四品武夫,也得生生耗死在这里。”老翁声音嘶哑的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半空中,被杨砚气机震散的黑烟再次重聚。
杨砚皱了皱眉,这阵法与司天监的阵法是完全不同的两个领域。
司天监的阵法是借天地之势,可长久存在。道门的阵法是以人力布置,无法长久。
这个百鬼阵非常棘手。
各大修行体系里,道门是元神领域的执牛耳者。道门六品阴神,在古代也叫鬼差,夜间勾人魂魄,主宰凡人生死。
这百鬼阵就是类似的手段。
武夫虽然也有磨砺元神,但只是叠加防御,让元神变的坚韧,缺乏相关领域的攻击手段。
“我听说道门八品叫食气,可以驱使法宝,召唤天雷,不让我体验一下?”杨砚面无表情,语气轻蔑。
“这就来!”老翁又被激怒了,袖子里喷出两道血光,宛如血色闪电。
杨砚不躲不避,任由两道血色闪电攻击。
叮叮!
两道血色闪电仅是割裂衣衫,继而弹飞出去。
铜皮铁骨!
“为什么不还手。”老翁怒道,布满蛛网般黑色血管的脸庞,异常狰狞。
“我在等我的枪。”杨砚淡淡道:“它来了。”
话音落下,天边一道亮银色的流星划破长空。
润薄湿滑的气罩应声破碎,流星划过之处,黑烟“嗤嗤”的蒸发。
“内部无法破阵,那就从外攻破。”杨砚伸手握住长枪,一把银色的长枪。
说完这句,他身影突兀消失,仿佛与长枪合为一体,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刺向老翁。
老翁血色的瞳孔里,那抹银光一闪,不可抵挡,无法抵挡,那是百战不磨的枪意。
四品武夫的枪意。
“不!”老翁张嘴吐出一枚闪烁着血光和黑光的金丹,撞向长枪。
金丹在枪意中化作齑粉,老翁的身体在枪意中绞成肉沫,那抹银色的光芒兀自冲出数百丈,将一座山丘洞穿。
老翁的身影在半空中凝聚,半虚幻半真实,他怨毒的盯着杨砚看了一眼,化作青烟盾向远方。
杨砚弯腰捡起玉石小镜,扛着银枪,转身往京城方向返回。
.....
黑烟遁出数百里,路过一座村庄,便停了下来。
老翁的脸在黑烟中若隐若现,盯着下方的村庄。
阴神无法在白日里长期活动,没了肉身,实力大打折扣。无法应对后续可能遇到的危机。
老翁打算夺舍一具肉身,同时吞噬村庄村民的魂魄,滋补自身。
有了打算后,黑烟袅袅娜娜的扑入村庄。
前一刻还生动逼真的村庄,下一刻便如水波般破碎,一座缭绕五色功德的气罩升起,将黑烟困住。
阵法中央,穿着破烂道袍,五官深刻的老道士盘膝而坐。
......
清晨,许七安准时来到打更人衙门点卯。
等待“地书”事件的后续。
不知道结果的话,他总觉得不踏实。
临近中午,黑衣吏员在春风堂隔壁的偏厅找到了他,恭声道:“许大人,魏公召唤。”
总算来了....许七安微微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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